李夢夢本來有些責怪徐小鳳，要不是她瞎介紹掙錢的法子，她也不至于遭這一番罪；可徐小鳳才取了卵，臉還白著，就衣不解帶地跑來醫院看她，每天給她買營養餐，好聲好氣地陪她說話。

    李夢夢的媽離家早，很少受到女性這樣的照顧，她就不生氣了，還對學姐又親近了幾分。

    “……信我，絕對沒問題?！毙煨▲P沙沙的聲音傳出，隱隱帶著急切。

    畫面之外，盛君殊側過頭，衡南正在舀盤子里的八寶飯。

    八寶飯黏稠，她以勺子代刀，先把它用力切開，畢竟是從前拿劍的腕，承了力，血管凸現在蒼白的手背上，手型依舊漂亮有力。

    盛君殊說：“不用分，一整塊都是你的?！?/br>
    衡南睫毛顫了顫，沒理會。盛君殊看了片刻，伸出筷子頭壓住前端，身子前傾，右手握住她拿勺的手，向下稍一加力，八寶飯筋骨寸斷。橫著再來一刀，利落分成四份，才收回手去。

    “那我不就成了未婚先孕了嗎？這哪能行?！崩顗魤艚衅饋?。

    “又不讓你跟別的男人睡，你瞎激動什么！你不是和劉路冷戰么？這段時間你別聯系他，就看誰熬得過誰?！?/br>
    “我給你講，你可不要被什么倫理給嚇傻了?，F在科技這么發達，授精都可以體外解決。這個老板我認識的，福布斯級別的富豪，只是人比較低調……給你找最好的醫院，還有……”

    大約因為是體己話，徐小鳳握著李夢夢的手，靠向她，后面的聲音壓得很低，監控里就聽不見了。

    衡南夾起來的搖搖欲墜的四分之一塊八寶甜飯，撲通一聲扣進盛君殊碗里。

    “……”

    盛君殊以為她掉了，淡然拿起勺，準備給她舀出來。衡南已遠遠地端坐回另一邊，勺子攪著百合粥，睫毛不住眨動：“是甜的?！?/br>
    第17章 鬼胎（七）

    在一片和諧融洽的氛圍中，盛君殊拿出禮盒，擺在桌上。

    去玉蘭橡膠廠時，負責人盛情難卻，一定要送一款新的舞鞋給他，張森推拒了半天，最終讓他給接下了。

    他知道衡南從前喜歡跳舞，也知道師妹鞋子的尺碼。

    衡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把盒子掀開，柔軟的粉紅色芭蕾舞鞋一點點露出來，她動作停住，眼里的笑容褪去，變了臉色。

    這一秒內世界寂靜。盛君殊正拿起湯勺攪了攪：“衡南，還喝……”

    衡南已霍然站起來，轉身上樓，盒子緊緊捏在她手里，捏得幾乎變形了。那絕不是一個喜愛的、高興的姿態。

    “衡南？”

    王娟的電話打進來，盛君殊無聲地嘆口氣，一手捏著鼻梁骨：“李夢夢那邊怎么回事？”

    “前兩天，有個二十來歲的男孩來病房看過她，倆人在病房里吵架，差點打起來?！?/br>
    “男朋友？”

    “可不，估計知道了她賣卵那事，鬧分手呢?！?/br>
    王娟的思想，還是一千年前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那一套，信仰貞潔烈女，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嫌惡，像在糞坑邊捏住了鼻子。

    “好，繼續盯著?！笔⒕鈹嗔穗娫?，又打到清河派出所。

    蔣勝聽了他說完，隔岸觀火看得開心，吭哧吭哧一個勁樂，“現在小年輕，跟我們那時候不一樣，管也管不住。cao那么多心，不如好好在家里照看老婆孩子，你說呢盛總？”

    “電話給我?！蹦沁呺娫挻汤怖惨琢酥?，肖子烈的冷冽聲音傳出來，“李夢夢名下有一筆累積十萬的網貸欠款即將到期，錢買奢侈品和旅游全部花掉了；賣卵沒有成功，還搭進去醫藥費，她現在很需要錢，非常需要錢，她已經無路可走了?！?/br>
    “她糊涂，你活了幾輩子的人跟她一起糊涂？”盛君殊的眼珠黑而折射光澤，“現在不是她該懷孕的時候?！?/br>
    小兒陰氣重，未出生的胎兒陰氣更重，飄蕩在空中的怨靈，巴不得奪鬼胎重生。

    現在李夢夢和那個傷害過她的關系沒有理清，還在敏感時期懷孕，萬一讓人奪了胎，李夢夢和這孩子的命……

    “師兄，”肖子烈打斷，聲音愈發冷硬，“我們是天師，不是圣母瑪利亞。這是個好餌，可以幫我們一舉得勝，師兄，你清楚得很，怎么越活越婆媽了?！?/br>
    盛君殊沉默數秒，仍然沉聲道：“不妥?！?/br>
    他垚山數百年傳承基業，終其一生除魔衛道，不過只是為生民立命。山可以崩，旗可以倒，有些事情變不得。

    “你必須保障李夢夢的安全?！?/br>
    “好，我可以盯著她?！毙ぷ恿依湫α艘幌?，“至于她做什么選擇來錢，她是個成年人了，她得對自己的生命負責，派出所也不能公然干涉公民的隱私?！?/br>
    “滴滴滴……”

    盛君殊青筋暴了暴，忍耐地放下電話。半晌，上了樓去，耐心地敲了敲門：“衡南？”

    緊閉的房門里悄無聲息。

    盛君殊對衡南現在的脾性，也摸了個七七八八。

    衡南膽小，又很敏感，他一不小心就忽視了她的感受，她炸毛生氣三四天不理人也是正常。不過和以前一樣，不會記仇，三四天后自己消解掉了，就像今天為了幾枚銀杏果就不計較攝像頭的事情一樣。

    但師妹破天荒地把第一塊八寶甜飯給了他，他覺得不敲開門把人哄好，心里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