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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是,還有別的呢,總要一一看過。 快步如風,足不留影,少年前腳踏出房門,屋中籠內翻滾的小蛇立即安靜。 謝珩眼睜睜望著謝子游離開,只好失落地耷拉下腦袋,細長的身體軟軟地靠在籠子邊上,深吸口氣,吐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雖然心知什么“通過眼神辨認靈魂”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可謝珩心底還是有些頹敗。 他微微側頭,借助玄鐵冷冷的反光,細細打量自己的眉眼。 真的很丑嗎? 圓柱形的玄鐵,影影綽綽映出模糊的蛇影。 凸起的弧面上畫面失真,圓滾滾的蛇頭被拉得細長,中央一雙瞳孔尤甚,豎瞳仿佛兩根立起的銀針,連額前紅痕都被拉扯變形,如同一片燒焦后留下的丑陋傷疤。 謝珩:“……” 嘶,好像……真的很丑啊。 恰在這時,門簾掀起,掠過一陣風。 謝子游去而又返。 謝珩猛然抬頭,再度燃起希望! 他眼巴巴望著謝子游急促地躥到籠子前,抬手解下玄鐵鎖,眸光閃動,興奮得小蛇在籠中打滾—— 籠門的鎖解下,隨后被一圈陣法取代。 謝子游滿意地拍拍鐵籠:“這樣就萬無一失了?!?/br> 言罷,他又豎起一根手指,對籠內謝珩輕搖幾下。 能看得出來,少年此刻心情不錯,甚至在小蛇面前也不再吝嗇笑容,眉眼彎彎道:“乖乖的,不許鬧事,否則吃了你啊?!?/br> 謝子游身形如風,再度穿過門簾,遙遙遠去。 謝珩:“……” 求你了游游,吃我吧! …… 這次,謝子游離開許久,仍未歸來。 謝珩卻突然覺得身上一片麻癢。他翹起尾巴,用尖細的末端在身上一通亂撓——竟扯下一層皺巴巴的灰褐色薄皮。 小翅上亦有一層薄膜,此刻被一起扯下,蜷縮許久的翅膀終于重新舒展,暢快地在背后輕輕扇動。 謝珩心頭微動。 多半是崔海給他設下的偽裝時效了。 那人拿出粉末時,并未想到他會被游游留下,而且崔海也并不知道,自己并非尚未化形的小妖,而是升階失敗,被迫化為原型的半妖。 謝珩又扭過頭,仔細端詳自己的身體。 燒焦的糊痕已經愈合,厚痂脫落,露出鮮嫩的新rou,其余被鱗片覆蓋的皮膚則呈現翠玉般的色澤,通澈瑩潤,細膩而有光澤,深處渲開氤氳的墨色。 如同水墨勾勒,又如同一只玉石打造的尊貴小蛇。 小蛇滿意地點點頭。 這才對嘛,這才是能展現自己英姿的外貌??! “丑陋”的問題已經解決,飛行的能力也已經解開,謝珩移開目光,轉向籠子外的小型封鎖陣。 在謝子游眼里,鎖可能會被暴力破壞,畢竟一些具有通天血脈的幼崽,即便毫無修為,也可能擁有一身強硬的rou身。 但陣法不同,尤其這個小陣。 小陣是上個世界里,他為了跟謝珩胡鬧而創造的,僅此一家,別無分號。旁人就算硬解,也至少要耗費數個時辰的時間。 ……此時此刻,謝珩望著封鎖陣,心中卻一陣偷樂。 他從欄桿縫隙中探出尾巴,抵住陣法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微弱光點,腹中運氣,奮力一吸! 在上個世界,兩人雖然夫夫關系和諧,卻依舊會在“床上誰應該掌握主動權”這個問題上產生爭議。 最終探討的結果是:各憑本事。 達成共識的當天,謝子游一頭鉆進五師姐屋內,苦學數日,將五師姐手頭幾個精妙的束縛陣學了個精光。 可當天夜里,謝子游興致沖沖,想給愛人一個“驚喜”時,設下的陣法卻猝不及防被謝珩掙脫。 謝珩反客為主,將愛人按在床褥上吃干抹凈,狐貍般得逞的笑容落在謝子游眼中,怎么看怎么礙眼。 次日一早,謝子游扶著酸痛的腰,坐在門前青石上,望著朝陽思考人生。 ……五師姐不是他一個人的師姐。 那個混蛋,嘴巴像抹了蜜一般地甜,又是最受寵的小師弟,想從五師姐嘴里套幾個陣法的破解之法,還不是輕而易舉? 失策失策,謝子游懊惱地想,這山上之人皆不可信,什么罕見的束縛陣,還得靠他自己來想。 自此,兩人之間曠日持久的“陣法”大戰算是拉開了帷幕。 神奇的是,在數十次暗中交鋒里,謝子游一次都沒贏過。 無論他如何絞盡腦汁,布下多么精妙的機關陣法,那些陣法最終總會被謝珩破解,反作用于自己身上。 謝珩一邊施施然借助他的陣法,用紅繩將謝子游的手縛在身后,還要擺出一副被迫“逼良為娼”的委屈模樣,總貼在他耳邊輕輕呼氣,小聲說什么“我本并無此意,實在是盛情難卻,游游你可不要怪我呀”之類的鬼話…… 氣得謝子游想打人。 而事實上,謝珩從未學過什么破陣之法。 任何玄妙陣法,在他這里,全部一概而論——皆以蠻力破之。 用他獨有的吞噬之力,將陣法中的力量通通吸收。失去玄力支撐,陣法自然就成了無根浮萍,再不能掀起波浪。 此刻亦然,小蛇的尾尖觸上淡色薄霧,屋內旋風忽起,本來緩緩游移的陣法圖案忽明忽暗,如同風中殘燭,茍延殘喘數息,隨后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悄然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