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與其擔心他的心情,不如擔心擔心自己,等到少年時期的薛疏占據身體的時候,自己又要怎么面對。 夏之衍覺得頭疼,這幾天沒去劇組,攢了一堆鏡頭要拍。導演場務眾人也沒功夫和他多說,抓著他就開拍,畢竟距離最后定下的殺青期已經不遠了。夏之衍只好暫時將這件事情放下,不去想。 薛疏也有自己的事情,他去見了一面薛父,準備著手接手公司的事情了。他自知時間不多,連夜寫下了很多方案,交代了有關公司的很多事情,交給夏之衍,讓夏之衍等少年時期的他醒過來后,交給另一個薛疏。 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很平靜,像是不再介意給少年時期的自己鋪路一樣。夏之衍還怕他又在試探自己,于是接過文件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 關于薛疏的兩個人格的事情,目前就連李恣也沒辦法解決,按照李恣所說的,這并不屬于解離癥的范疇,或許只能等到漫長時光過去,兩個人格逐漸擁有彼此的記憶,方能徹底融合為一。 又過了半個多月,《流云傳》的拍攝已經進行了一大半,蒙城影視的動作很快,對這部劇也很上心,開始進行大范圍的宣傳。巨幅海報開始出現在一些公交車站站臺和地鐵站通道里。 海報上夏之衍有兩個造型,一個是前期錦衣玉裘高鞍烈馬的造型,少年意氣眼神驕傲;一個是后期穿上將軍銀色盔甲,于城墻之上俯瞰蒼茫沙漠的場景。這是夏之衍第一次挑梁大男主的戲,受到的惡意質疑必然不少,但更多的是業內的期待,和粉絲的激動嚎叫。但無論這部劇最終到底有沒有水花,作為男主的夏之衍無疑都會是最大受益者。 因為他這個角色實在太吸粉了,前期撩妹撩到飛起,后期幾個在戰場一身血的鏡頭,又能活生生把觀眾虐成親媽。姚遙早就做過市場分析,這年頭女觀眾無非分成女友粉和親媽粉,這個角色完全能兩者兼顧,等到播出之后,必定會掀起一陣不小的水花。 所有的網上宣傳,全部交由姚遙處理。經歷過上次車禍,差點失去手下最重要的藝人的事件,姚遙也不再敢輕舉妄動,凡事都會和夏之衍商量一二。不得不說,刨除這一點,她雷厲風行的作風,處理事情的專業程度還是非常令人佩服的。 而薛疏那邊,想要接手已經上了市的公司,并非那么容易。因為薛父多年產業,橫亙能源、物產、房地產、影視各行各業。薛父也并不相信薛疏一進公司,就能將所有事情處理好,因此再三申令他先去其中一家公司待一陣子——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薛父退休后,便少與軍界來往,這時候除了少數部下還跟著他,已經和原先官職上的那一批人極少有聯系了。他給了薛疏兩種選擇,一種是繼承商業事業,一種是繼承軍界官職。 上一世薛疏選擇了前者,他不想和夏之衍分隔兩地。這一世更是如此。他如同在陰暗潮濕的山洞里待了許久,突然見到外面天光放晴,不再烏云暴雨,心里除了滿足,還有種不確定的真實感。他只有抱著夏之衍,將人按在懷里,五臟六腑全都緊貼在一起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在這里,沒有人知道他回來了,除了夏之衍一個人。 這或許,也算得上另一種意義上的相依為命了。 六月底,高考開始。薛疏在高二的時候學籍就徹底轉到了國外去,因此照例沒有參加高考。在這件事情上,薛父一向對他很隨性。從小到大,薛父對待薛疏的教育并非刻板性的,而是那種縱容小虎崽子將爪子伸出去,讓他自己闖蕩,讓他自己應付一切危險,不太管他死活的教育。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薛父唯獨在一件事情上阻攔過薛疏,便是關乎夏之衍的事情上。 他固然知道薛疏死心眼,可未曾想到薛疏的執念一旦形成,便終其一生無法疏解。 而他更不知道——不止是一世,已經是兩世了。 薛疏不知疲倦,沒人拿他有辦法。 夏之衍高考的時候,居然很多粉絲在微博上給他祈福,情真意切地保佑他考上最好的上等學府,就好像愛豆的高考比她們自己的高考更加重要一樣。與夏之衍同時進行高考的,還有周恒和夏星竹,因為a市到w市太遠,要乘飛機才能過來,所以徐麗萍沒有過來,而是陪著夏星竹參加高考了。這幾年以來,她似乎已經打心眼里覺得,夏之衍足夠獨立,足夠強大,再也不是那個需要她照顧的中學生了。 高考兩天一晃就過去了,夏之衍除了在嗡嗡響的電扇下熱得快要暈過去,以及周圍不停有考生打量自己,沒進考場之前,甚至還有人對著自己拍照之外——就只記得薛疏遠遠地在樹下等他了。 高考后,他帶薛疏回了一趟家。在路上,他和薛疏說,讓他不要緊張,反正這幾年以來,徐麗萍也和薛疏很熟悉了,都快把薛疏當成自己家里的一份子了。 但是夏之衍想錯了,眼前的薛疏并非少年薛疏,而是成年薛疏,他怎么會以為薛疏在徐麗萍面前還會緊張。 薛疏開著車子在市中心停下,親手給徐麗萍買了些包裝精美的保健品,他很有分寸,沒有挑選貴得令人咋舌的禮物——以徐麗萍的脾氣,肯定不會接受的。也沒有空手上門——若是少年薛疏,肯定就傻乎乎地空手上門,還絲毫不注意徐麗萍的目光,夾走夏星竹面前的那一塊紅燒rou了。 好不容易夏之衍沒安排行程,有了時間徹底給自己放個假。兩個人有了足足十幾天的時間,便沒有在夏之衍家里久待,第二天就飛去國外,可以遠離狗仔和鏡頭,穿著寬松舒適的體恤,逛街吃一支冰激凌了。 兩個人找到了少年薛疏求來那一塊羊脂玉玨的地方,是一處高山上的寺廟。夏之衍還不太愿意去,他體力沒薛疏好,站在山腳下仰頭一看,完全看不到云層里的山頂,都快腳軟了。 爬山爬到一半,他就不行了,氣喘吁吁地扶著懸索,感覺想吐。 最后是薛疏把他整個人背上去的。 寺廟里很冷清,沒什么人,土色的高塔里旋轉向上,香火很濃,有人在許愿。夏之衍也磕首,薛疏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也跪下去,在他旁邊拜了拜。 “剛才許的什么愿?”薛疏湊過來看他抽的簽。 夏之衍說:“說出來會不會就不靈了?!?/br> “不會,你小聲說給我聽,我可以滿足你?!毖κ枵驹谒赃?,身后全都是繚繞的香霧氣。他鼻子有點敏感,過了會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冷峻的模樣差點破功。 夏之衍忍不住笑了下。 薛疏看著夏之衍,突然就想伸出手,揉一下對方的頭頂,這種親昵的動作他在心里想象過好多次了,但是從未能伸出那只手。他手指動了動,還沒碰到夏之衍,就在半空中轉了回來。 誰料被夏之衍抓著手,往自己頭頂一放,嘲笑道:“寶貝兒,想摸就摸,床都上過了,還矜持什么?!?/br> 薛疏:“……”他繃緊了臉,紅色卻從脖頸那里向上蔓延過去。 許完愿后,他跟著夏之衍出去,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個高腿長,很是英俊,惹得周圍幾個外國洋妹頻頻矚目。比起夏之衍這一款,顯然薛疏穿著一件短袖,勾勒出來的些許精悍的身形,更符合外國洋妹審美。 夏之衍說:“我的愿望,你倒還真可以滿足?!?/br> 薛疏:“?” 夏之衍眉毛一揚,說:“我希望你別那么惹眼就好了,長丑一點,或者有個啤酒肚,也不錯?!?/br> 薛疏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是吃醋還是什么的,但心里悄然涌起一種膨脹的感覺。那是種將什么緊緊攥在手里,終于能夠安心的感覺。他湊過去,站在夏之衍面前,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好像荒草重燃,一點一點燒成一片。 “還有,你爸爸身體健康,一切平安,你的事業也能順利坦蕩?!毕闹芾^續說。 他認真地看著薛疏。 薛疏眸子里倒映著全都是他。 兩個人出了寺廟,外面大樹上綁著很多紅色絲綢,順著微風飄蕩。 “你上次來的時候,寫了什么字?”夏之衍走到下面,仔細找著薛疏的字跡,但是紅色絲綢實在太多了,他仰著腦袋找得脖子酸,還沒找到。 “唔?!毖κ韬芨?,一伸手就碰到其中一條的末端,指給夏之衍看。上次來的并非他,掛上紅條的也并非他,是少年的他,但是他也共同擁有那一段記憶,所以知道紅籌掛在了哪里。 夏之衍看了眼,只見上面是薛疏的字跡:“希望夏之衍能喜歡我,很喜歡很喜歡我,最好是喜歡我到要死要活,沒了我不能活的地步哈哈哈?!?/br> 夏之衍:“……” 薛疏也有些尷尬,臉上沒什么表情,小臂線條卻繃緊了。他無時無刻都有種沖動,將過去的自己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