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滾?!?/br> 夏之衍靠著火化箱坐著,將腦袋埋進掌心里,心里終于坍塌,像被什么鐵鍬硬生生挖走了一塊。 …… 這之后,夏之衍陷入了漫長的黑暗當中,等他再度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刺目的光,他下意識地伸出手,用手背遮住眼睛??墒请S即愣住了。那手指很干凈,還戴著露出五根手指頭的毛線手套,是他的手,卻又十分陌生,不是他被威亞割過留下淺淺疤痕的手—— 他體質虛寒,小時候畏冷,才會戴著手套睡覺。后來到什么地方都有空調暖氣,就改了這個習慣。 他迷惘之際,門忽然被敲了三下,外面疲憊蒼老的聲音在說:“夏之衍,起床?!?/br> 是他媽的聲音,但是他媽已經去世多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忙里偷閑,暗搓搓地開新文。 互寵。 攻:薛疏【外表強硬酷炫】內心【少女病嬌癡漢】攻。 就是喜歡少女病嬌攻這個路數啦…… 應該是一篇爽文。 第2章 夏之衍大腦唰地一下空白了,他已經很多年沒聽過他媽的聲音了,由于常年過度cao勞,還沒等他賺到足夠的錢,讓他媽過上好日子,他媽就已經在病痛中去世了。為人子,卻不能盡孝道,夏之衍不敢細想,每每想起便心里難受的緊。 可現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么,他艱難地開口,不確定地喚了聲:“媽……?” 這聲音也帶著發育期的青澀感。 “快起來,都五點半了!”外面又不耐煩地說了句,徐麗萍因為多年單身一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十分艱辛疲倦,總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厭倦感。但這樣已經很好了。 夏之衍伸手捂住了眼睛,感覺淚腺隱隱作疼。他緩緩從床上坐起來,看向周圍。巴掌大一塊兒地方,墻角堆了幾只箱子,充當書架和衣柜。窗簾是那種最老舊的泛黃的報紙,勉強擋住從外面照進來的刺目的光芒。 這是他以前的房間。 夏之衍恍惚地從床上坐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書桌上的日歷,時間指向十二年前。 他這是,被一場陳沉設計的車禍,粉身碎骨撞回十五歲了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夏之衍猛地從床上跳下來,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腿,但他拍打戲出身,平衡性很好,立刻站穩了。他從鏡子中瞥到了自己此時的模樣,頭發有些長,擋住了眼睛。身體很健康,不像后來他在娛樂圈里浮沉幾年,因為騎馬打戲淋雨落下了一身病根。 此時他身上每個細胞都是最鮮活最健康的狀態。 夏之衍蹲下去拉開抽屜,亂七八糟翻了一通,時隔多年,記憶有些模糊,他不太記得自己的東西都放在哪里。但是找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一張初三開學時全校同學站在一起的照片。 一眼望去,全都是相同的校服,臉龐也十分模糊。 夏之衍先是第一眼在里頭找到了陳沉,站在他身邊,搭著他肩膀,笑容明朗,吸引了周圍一大半女孩子不看鏡頭朝他看。 這就是陳沉,人群中的聚光點,從小夏之衍為他寫作業,上課打掩護,一直到進了娛樂圈后,還頂著輿論壓力替他解釋他父親吸毒的傳聞。夏之衍以為兩個人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卻怎么也沒想到,一旦信任出現危機,陳沉翻臉的速度誰都望塵莫及??墒乾F在自己重生了,一切都將重新洗牌,那些悲劇還能再次發生嗎? 夏之衍手指微微縮緊。 但是現在他要找到的不是陳沉。 他想找到的是那個為自己豁出生命的人。 夏之衍從左到右,視線在每一張模糊的臉上逡巡,但是并沒能找到薛疏。也是,以薛疏超過陳沉百倍的身家,怎么會和他們讀同一所學校。要真的在同一所學校,這種人物絕對不會籍籍無名,他怎么會對薛疏毫無印象。 說起來他和薛疏不過是在一次酒會上有一面之緣,在那之前,他雖然知道望都有權有勢的世家中有薛疏這么一號人物,卻對他知之甚少,所以根本想不通為什么薛疏偏偏對自己那么執著。 但是在火化時看到了那張照片,他猜,是不是薛疏很早之前就認識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夏之衍不知道,現在自己回來了,那么另一個世界的薛疏怎么辦,已經火化了嗎,還有什么遺言自己不知道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為自己報了仇,就覺得再無留戀嗎。 夏之衍死后待在薛疏身邊三個月,親眼看著他給自己報仇。一開始夏之衍看著陳沉被擺了道子忙得焦頭爛額,也覺得大快人心,但很快他便開心不起來了,因為他同時也瞧見了薛疏不再鮮活的雙眸和疲憊的神情。 他浪費了薛疏的時間和生命,卻沒有對他的感情做出過任何回應,甚至薛疏臨死前,也只以為這是段無望的感情。 像薛疏那種人,生來就是人上人,穿著白襯衫本應該氣宇軒昂,卻在一夕之間落魄無比。 值得嗎? 當薛疏倒在血泊中時,夏之衍很想問問他。 但現在一切都重頭開始,是不是這一次可以當面問他,到底為什么那么做? 夏之衍想了很多很多,車禍時身體被壓扁撕扯的痛苦還埋藏在意識里,時不時竄出來,令他一身冷汗,他仿佛從什么夢靨中逃了出來,掙扎的過程十分之痛苦,但他窺見了一絲天光。 夏之衍閉了閉眼睛,將照片收起來,然后穿上衣服。他少時家里情況不好,父親不管事,母親一個人撐起一個家。雖然說不上家徒四壁,但經濟情況也十分捉襟見肘。一如這沒有粉刷的裂縫灰墻,他的衣箱子里也沒有幾件能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汗背心,就連這校服也是徐麗萍出了好幾個月的夜市攢來的。 為了他和弟弟的學費,徐麗萍出去在工廠上班之外,還偷偷打了好幾個工,就是這樣才一天天把身體拖垮的。以前他年少不更事,雖然知道家里情況不好,卻只會心煩徐麗萍永遠都是一副疲憊冷淡的神情,更沒想過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為這個家擔當一些,直到徐麗萍去世后,他才猝不及防地被迫長大,一夜之間好像天都變了。 現在既然他重新回來了,自然要改變些什么。至少,不能再讓母親和弟弟落得上一世的下場。 就這么一會兒,外面突然吵了起來,鐵門哐當一聲,好像是幾個人進來了。緊接著是一個腔調土氣的女人聲音:“我說孩子他媽,孩子他爹還在世上的時候就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現在人都沒了,你還攥緊那幾個錢緊巴巴地不肯放,連葬事都不肯為他辦一場不成……” 屋子外頭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話,好像在勸說著什么。但徐麗萍始終沉默著,沒有開口。 夏之衍站在房間里頭,也反應過來了,又多看了一眼日歷,他這是回到了什么時候,居然是回到了他爸死后的第三天。之所以沒想起這茬,是因為他這個便宜爹對于這個家而言,基本上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甚至來說,夏之衍寧愿自己沒有這個父親。 這人丟下兩個孩子和徐麗萍單身一人,卷了鋪蓋離開家鄉多年,等到徐麗萍含辛茹苦地將兩個孩子養到十來歲的時候,他才不知從哪個疙瘩處冒了出來,這之后更是爛泥扶不上墻,除了找徐麗萍要錢賭博就是惡聲惡氣地罵夏星竹。 在夏之衍十五歲的時候,他終于喝多了酒走夜路被車撞死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但是卻又留下了個爛攤子給徐麗萍。在家鄉這邊有個慣例,便是人死后為了表現“哀榮”,十分講排場,出殯時要有樂隊,還要有靈車。即便是再窮的家庭,都會勉強租來一支簡陋的樂隊,聊以慰藉死人。如果沒能做到這一點,是要被方圓幾里的鄰里給戳脊梁的,他們會說,徐麗萍不尊重死人,說不定心里早巴望著丈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