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
楊姵立刻捂住嘴巴,瞬間又放下,渾不在意地說:“彭姑姑是說過,可眼下沒外人在,我在王爺面前總不用端著吧,那就是欺騙王爺了?!?/br> 李昌銘頓時來了興致,“此話怎講?” “彭姑姑說的那些規矩都是做給外人看的,五meimei說夫妻倆合該坦誠相待,我本來就不是那種拘得住的性子,裝得了一刻裝不了一世,而且王爺目光如炬,肯定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底細。所以……”楊姵彎了眉眼,笑盈盈地看著李昌銘,“王爺覺得我沒規矩?” 李昌銘瞧著她明朗坦蕩的目光,佯嗔道:“沒規矩就是沒規矩,偏還有一肚子歪理,”伸手攬了楊姵肩頭,修長的手指趁勢拂上她嫩滑的臉頰,輕輕摩挲著,“五meimei所言不錯,你我夫妻,不用拘泥于那些俗禮,你這樣便很好?!?/br> 說話時,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張初雪般清純美麗的面容,鼻子挺直秀氣,雙唇小巧紅潤,桃花般嬌嬌柔柔,一雙大大的杏仁眼,明明清澈如秋水,卻偏偏溢著勾人的媚,叫人無法忽視。 也不知她私下跟魏珞是如何相處,可也像是在眾人面前這般的恬靜而柔美? 想必不是,因為魏珞每每開口前必定會側了眼瞧她,生怕說出讓她不喜的話來。這是不是就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關”? 此時的秋聲齋里,魏珞斜倚著大靠枕在炕邊坐著,臉上看不出什么,可眸底已薄有醉意,兩條大長腿耷拉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炕腳。 炕桌上放了大半碗醒酒湯。 楊妡嘗了口,笑道:“現下已經涼了,你喝一點吧?!?/br> “不喝,”魏珞斷然拒絕,“酸不酸甜不甜的,還不如給我一碗苦藥喝,再說我也沒醉?!?/br> “沒有嗎?那剛才是誰進門嚷嚷自個醉了?”楊妡在他身邊坐下,將他發髻散開,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梳理著他的發,嗔怪道:“你傻呀,別人灌酒你就非得喝,伯父不是說讓你別喝了?” “我心里高興,”魏珞捉過她的手,側身,兩眼亮晶晶地盯著她,“阿妡,我真的沒事,我跟你說那些嚷嚷著喝醉了的人都沒醉,那些叫喚著沒事還要再喝的,多半是已經醉了。不信你看看,我哪里像醉了?” 就沖他話這么多,也知道有了醉意。 楊妡瞪他一眼,別過臉去,“酒氣大得能熏死人,還說沒醉?” “有嗎,有嗎,我怎么沒聞到?你再聞聞?!蔽虹笾е觳餐皽?,又伸手扳她的臉,不住嘴地說,“你聞聞,你聞聞?!?/br> 楊妡沒辦法,只得作勢去聞,豈知剛湊過去,就被魏珞箍住,他渾身的酒氣鋪天蓋地地籠住了她。 中午女人這桌上的是桂花清,酒味極淡,而男人那桌上的是七里香。 七里香要經過七蒸七釀才成,香氣馥郁酒性卻非常濃烈。 魏珞將楊妡壓在身下,從頭親到嘴,又從嘴親到頭,來回親了個遍,問道:“阿妡,你覺得我醉了嗎?” 那架勢,只要楊妡說“醉”,他就要繼續親下去。 楊妡毫不猶豫地答,“沒醉!” 魏珞滿足地俯在楊妡耳畔,聲音低啞又緩慢,“阿妡,以前你都是遠遠地避開我,可現在我渾身酒氣你也不嫌棄,還讓我親讓我抱……我真的喜歡你,你也有點兒喜歡我嗎?” 楊妡心頭顫一下,低聲回答,“喜歡”,想一想,又鄭重道:“阿珞,我喜歡你?!?/br> “嗯,”魏珞應著,低低笑一聲,“我知道,可就是想聽你說?!?/br> “你,”楊妡無語,又覺得眼眶熱熱的,深吸口氣,定會神,柔聲問道:“回來時你跟瑞王爺說什么了,看著不太高興的樣子?!?/br> “沒什么?”魏珞敷衍著,片刻坐直身子,將楊妡摟在懷里,“說西北的事兒。伯父說五年之內恐有旱情,怕瓦剌人借機入侵,我建議王爺早做打算,把防御工事修建好,然后軍隊那邊不能懈怠,最好能增加兵力,煉制些趁手的武器……王爺認為我道聽途說小題大做,就爭辯了幾句?!?/br> 楊妡多少有些理解。 去年李昌銘率軍班師的時候揚言,瓦剌元氣大傷,十年之內緩不過勁來。這才隔了一年,又要說瓦剌人有可能卷土重來,再度入侵,這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不愿意聽也是正常。 再者,旱情也就是個相士的預測,欽天監還沒有測算出來,更不會有人當回事了。 可楊妡知道,西北戰事再起是真的。瓦剌軍隊長驅直入三天內攻破數座城池,燒殺掠搶,京都人心惶惶,生怕瓦剌人打到眼皮子底下。 雖然,最終萬晉朝還是把瓦剌人逼退,可死傷的官兵及平民百姓卻多達六七萬人,其中便有魏珞。 楊妡沉吟片刻問道:“寧夏那邊你有沒有熟悉的將士,可以讓他們先準備著,總比猝不及防強。再就催促欽天監多關注西北的天象,看看是否能測算出來?!?/br> “只能如此了,”魏珞嘆一聲,“鎮遠關守備陳平是我父親舊部,我的拳腳就是跟他學的……這就給他寫封信?!?/br> 楊妡心中微動,魏珞叫嫡母為王氏,卻稱魏劍聲為父親,遂試探著問:“父親是什么樣的人?” 魏珞沉吟片刻道:“長相跟三叔差不多,就是更健壯更魁梧些,脾氣很暴躁,粗枝大葉的,但是對手下的士兵很好,也沒有欺負過當地百姓,在軍中聲譽頗佳……我這性子大半隨了他?!?/br> 倒是頗有自知之明。 楊妡莞爾,往西次間尋來筆墨紙硯,扯著袖口開始研墨。 這邊的硯臺跟墨錠都不算好,研起來費勁又不起墨,而且咯吱咯吱的,非常滯澀。楊妡忙乎半天不見墨好,卻瞧見魏珞好整以暇的笑容,不由氣惱,甩了袖子道:“你自己來,我不管你?!?/br> 魏珞笑著接過墨錠,嘩啦嘩啦沒幾下研好墨,提筆寫了封不長不短的信。 楊妡瞧他的字,力道很足,可起筆運筆毫無規章可言,間架也有偏有倚,當真拿不上臺面,遂笑:“難怪你不給我寫信,是我怕笑話你的字不好?” 魏珞“嘿嘿”笑兩聲,“我自小好武,整天尋思著打打殺殺,沒在寫字上用心,這會知道字體重要,可習慣養成,再改就難了?!笨粗埳夏E已干,疊成四方塊,用信筒封了蓋上私印,另鋪一張紙,將筆遞給楊妡,“讓我看看你寫得如何?” 楊妡略思索,寫了易安居士的兩句詞,“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br> 寫的是顏體字,勁秀工整流暢圓轉,跟畫冊上纖巧柔媚的柳體字截然不同,可一看就知道是下過工夫練過。 魏珞先看字體而后才注意到內容,眸光頓時亮了亮,“阿妡,要不去試試枕席涼不涼?” 楊妡粉面含羞,“切”一聲,“我這里還許多事,誰跟你胡鬧?馬上就臘月了,你有沒有特別要送年節禮的人家?” “沒有”,魏珞毫不猶豫地說,“我這里沒有要送的,你只考慮你那頭就行……魏珺也不用多來往?!?/br> 楊妡識趣地沒有多問,只笑盈盈地應聲好,又道:“頭一年過年想討個好意頭,上下都添置身新衣裳好不好?” “這些事你做主就是,”魏珞忽然想起來什么,從西次間找來個巴掌大小匣子,“家里就這些銀子,你先用著,等我再想辦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