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所以火藥現在一般都用于人家用險地、高城堅守的時候,碰上這東西, 蜀地天險,什么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算被破了一半兒了。 不管怎么說,這還是一殺伐利器,吳軍退兵之后,朝中不少人叫囂著要給吳人一點顏色看看。 叫囂得最厲害的還是浮華黨人以及他們的一些父輩,先帝不是給了浮華黨人一條退路嘛,以軍功晉身,走武職,現在大好的機會就擺在面前,只要有仗可打,就意味著浮華黨人們有可能出仕,他們當然是希望朝中能出兵的。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那三個輔政大臣是怎么想的。 乍一看,浮華黨人能否出仕和他們沒什么關系,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趁此機會做文章??! 其實浮華黨人們還有另一條出路,那就是去晉王曹紹那里出仕,到司馬師手底下討生活。 但是先不說諸侯王能否和帝王至尊相比,只說晉王那里,地位夠高的職務就那么幾個,一大批人涌過去,有多少人能得到自己看得上眼的職位? 到晉王那里就是放棄了在洛陽這邊出仕的機會,所有人都很明白。 晉王太傅是司馬師,他一開始就被綁在晉王的戰車上了,而夏侯玄和他的關系最為親近,夏侯玄能相信他,其余的浮華黨人卻不敢輕易地賭上自己的未來。 太和四年的浮華案,給他們的打擊已經太大太大了。 司馬師:你們不想來工作?哦?!纠淠pg】 浮華黨人并不是每個人都是像夏侯玄這樣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君子,看何晏同學混亂的個人生活習慣卻依舊被推崇、連服用五石散這樣的習慣都逐漸風靡就知道,浮華黨人在某些方面的三觀是非常一言難盡的。 單純從文學談論方面,司馬師一點都不介意和他們為友,但是在需要做實事的時候,那種小辮子一抓一大把、太容易壞名聲的豬隊友,他還是緩緩吧。 正始二年,晉王曹紹六歲,已經正式啟蒙了,學的是經學,但是平日里下學之后,與人言談之間,卻帶有濃厚的玄學的思辨色彩。 六歲的孩子,已經漸漸明事理的,更何況古代也算是盛產小神童的時代,經常有一些聰明伶俐的娃兒語出驚人。 曹紹從小就養在司馬家,與司馬家的感情深厚,也知道被他親爹曹叡選定托孤的太傅司馬師是他爹給他定的保障,總的來說,在司馬師的面前,他還是一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孩子。 原本還問過“為什么娘娘不送東西來了”——曹紹管他的生母、如今郭太后叫娘娘,與“阿娘”的稱呼相區別開來,是幼時他對“阿娘”這詞兒的簡化稱呼,后來一直沿用了下來,反正郭太后是挺喜歡聽到兒子叫他娘娘的,大抵是聽罷覺得曹紹仍帶著稚氣、更顯可愛,反正比秦王曹詢以及如今的皇帝的曹芳恭恭敬敬地稱母后乃至于小君更可愛一點——但是后來慢慢就沉默了下來,不再提起洛陽那邊的人和事兒了。 去年就藩的時候還嫌遼東這邊太過寒冷,條件不好。 就算之前公孫淵自立為燕王很是大肆修整了一番住所,曹紹一過來,經過部分的更易就能入住,他依然覺得遼東這邊不如洛陽待著舒心。 這也是正常的,小孩兒可不會壓抑自己的想法,看什么不舒心,自然要說出來。 遼東這邊的環境、氣候條件等與洛陽有相當程度上的差別,曹紹住得不習慣也是應有之義。 但是他說出“遼東居不易,何不返洛城”這樣的話之后,司馬師就要重視起來了。 這已經不是曹紹第一次鬧著要回洛陽了,但是之前司馬師可以看成是曹紹初來乍到,雖然有司馬師的兒女們作為小伙伴陪著他,但他依然不習慣,可是曹紹再一次提起要回洛陽的時機有問題,是在正始二年的年初,部分藩王朝覲的時候。 根據記載,“魏制:藩王不得朝覲。明帝時有朝者,由特恩,不得為?!?。 雖然正始二年年初,也有寥寥數個藩王以不同的名義被召往洛陽,但那是特例,這是給人家的恩寵,一般的藩王都是“寄地空名而無其實,王國各有老兵百余人,以為守衛,隔絕千里之外,不聽朝聘,為設防輔監之官以伺察之;雖有王侯之號而儕于匹夫,皆思為布衣而不能”。 所以曹紹是整個老曹家的諸侯王里的特例,其余的諸侯王前往洛陽是恩寵,是皇帝親近他們,但是對于儼然一副遼東之主的架勢的晉王曹紹來說,不去洛陽朝覲,反而是他的幸運,要是洛陽那邊哪天真的召他回去了,還不是因為曹芳駕崩了的話,那百分百是不安好心。 曹紹是晉王,按照先秦時代晉國的疆域分布,被封為晉王的曹紹怎么也不應該待在遼東這地方,要是他待在這地方的話,應該和燕王曹宇換個封號。 之前遼東這地方在公孫家族手上,燕王曹宇也沒往這地方來,但是曹紹一個晉王被封到這里,名義上總是說不通的。 唯一一件能解釋的就是遼東之前不是曹魏徹底掌控的地方,相比于之前已經被徹底納入曹魏的行政體系的地方,遼東還是塊沒人動過的大蛋糕,曹叡這可以說是滿滿的慈父心腸了。 曹紹在部分諸侯王入洛的這個年頭吵著要回去,由不得司馬師不發散思維。 原本司馬師不是個愛猜忌別人的人,但是等到他居然遇到幾回有人欲行刺于他之后,就不得不把別人多往壞處想了。 雖然刺殺是因為他和夏侯玄難免觸動了一些本地豪強的利益,但是曹紹的身份如此敏感,司馬師想得多一些總沒壞處的。 之后隔壁孫吳還傳來消息,說是五月份的時候,孫權的長子孫登沒了。 孫登都已經是三十幾歲的壯年了,都這么容易說沒就沒,曹紹還是一個六歲小兒,由不得司馬師不擔心。 司馬師養曹紹,還真的就和養自己的孩子一樣,cao心完有沒有想要對曹紹圖謀不軌,還想著怎么安排曹紹未來的出路。 但是總體來說,遼東的晉王國還是在司馬師的掌控之中的。 他爹司馬懿的處境卻依然不算太好。 曹肇、秦朗和曹爽斗得再兇,都改變不了他們都是青壯派,而且在朝中的根基都不算深、和某些老臣還有齟齬的事實。 種種條件加起來,就導致了這三位以各種理由大肆地安插自己的親信,生怕自己被對方給打敗了。 因為大部分的大臣和這三位都沒啥關系,再說還有一個司馬懿,雖然被排擠得常常稱病,但是他老人家才是朝中目前的多數大臣想要的選擇,因為有交情、彼此之間還是講情面的話! 放在哪位老臣身上,他們都不想往年輕人的渾水里趟。 有了這批人的支持,司馬懿這個主要是掌兵權、在朝中的根基并不算太深厚的老臣一對三總算有了招架之力。 這個時候,就有另外三人那邊的人提議,把晉王和晉王太傅一起召到洛陽來,一來全了皇太后思子之心,二來也好讓司馬懿和長子司馬師團聚。 提出此建議的人用心不可謂是不歹毒,曹紹為什么遠遠地就藩不回來?還不是因為曹魏皇位傳承那些不可說的事兒嗎? 在一群人的推動下,召晉王入京的詔書居然也下來了,不過給了時間寬限,定在了正始三年。 在曹魏其余諸侯王盼之不及的入京旨意傳到遼東的時候,司馬師知道,自己和洛陽那邊要開始慢慢地撕破臉皮了。 《晉書·景帝紀》載之曰: 魏明將崩,以子紹托于帝。 …… 正始二年,召晉王紹與帝入京,時帝為晉王太傅,亦受詔。 正始三年春三月,帝入京,而不見晉王。 齊王芳默然不作聲,而大將軍爽等責曰:“何不見晉王?晉王年少,君為太傅,有撫育之責,何以抗旨不尊?” 帝以疾托之。 時人諷魏明曰:蜾蠃本有子,何必負螟蛉。 意空演北鄉舊事耳。 作者有話要說: ?。。。?! 蠢作者本來是想要按直接發表的,然后一個手賤,按了存稿箱,于是本來能保住的日更就這么沒了qaq 內心吐血。 不過這一卷也快完了,就幾章的事兒了,小天使們有沒有想看的番外呀? 注釋: “蜾蠃本有子,何必負螟蛉”是蠢作者根據詩經里螟蛉子的典故改的,詩經的原意是蜾蠃這種昆蟲沒有孩子,所以將螟蛉的孩子撿回來當自己的孩子養,所以螟蛉喻養子,當然了,現代科學發現這是因為蜾蠃需要儲備糧所以……咳。據說這結果陶弘景那時候就發現過了哈哈哈 曹紹稱呼郭太后為“娘娘”,這和我們現在知道的娘娘不是一回事兒。娘娘這詞兒稱宮妃成為定例起碼也是宋時候的事兒了,漢朝那時候稱呼宮妃之類的絕對沒有這稱呼啊233333 第116章 還政 司馬師回到洛陽后自然住在家中。 張春華久不見長子, 自然十分思念, 鎮日噓寒問暖, 他的兩個弟弟司馬昭和司馬干也都與司馬師每日見面, 不過因為現在的局勢, 他們可不僅僅是閑話家常而已。 就連張春華,都是有膽有識、見識不凡的女中豪杰, 在關系到司馬家他們這一支的地位和權力的時候,每個人都會調動、發揮自己最大的能力。 正始三年四月初,惠風和暢,司馬師正待在家中院落中教導長子司馬琛。 次子司馬珩和三子司馬瑞都留在他的身邊, 羊徽瑜要看顧長女司馬瓊和次女司馬珞,還有剛出生的一對孿生女兒司馬琳與司馬瑯, 人數一多, 對遠在洛陽的長子司馬琛就有些鞭長莫及了。 但是對于司馬師來說,作為長子的司馬琛地位是不同的,正是這個孩子的出現,讓他在后嗣方面看到了希望, 而司馬琛又與司馬珞是龍鳳胎, 對于穿越以后的司馬子元來說, 雖然顯得有點迷信, 但是司馬琛這個龍鳳胎中的孩子代表的意味是不一樣的。 司馬琛從小就與司馬師親近,此番司馬師等人前往遼東,就他一個人被留在了洛陽,雖然可以用洛陽的條件好、讓司馬懿撫養司馬琛是對這個孩子地位的保障等等借口來解釋, 但是孩子自己內心的失落是改變不了的。 司馬師見著孩子時時拿著問題來請教,在每日的問安之外時刻想著能和自己親近的機會,也想著是不是要將兒子帶往遼東。 但是這樣,或許父親司馬懿在洛陽城中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另外三人可不會放過這種能夠捕風捉影的好機會。 司馬師和司馬琛正在院子里父慈子孝,就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司馬昭皺著眉頭進來了。 “阿兄,你知道外頭現在都在怎么傳你和晉王殿下的事兒嗎?”司馬昭的語氣憤怒,但又帶著一絲無力,顯然現在的局勢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司馬師很淡定:“左右不過是晉王與天子的一些傳聞罷了,清者自清,況且慈宮尚在,慈宮乃是晉王生母,又怎會坐視有人要對晉王不利?” 司馬昭依舊沒有平靜下來:“正是因為太后乃是晉王的生母,如今更是說不清楚了!他們都說阿兄你和晉王殿下在遼東欲行淵逆之事?!?/br> 淵逆指的是公孫淵,不管公孫家族在遼東地區再怎么像土皇帝,他們名義上還是大魏的臣子,既然如此,公孫淵自稱燕王的行為自然是悖逆之事,因此司馬昭才稱之為淵逆。 “若僅僅如此,子上你又如何會是這般模樣?外頭還傳了什么,你直說便是了?!彼抉R師并不忌諱讓待在一旁的長子知道這些消息,畢竟繼承人是要從小培養起來的,而他的目標是九五之位,作為他心目中繼承人的第一選擇,司馬琛也必須從小成長。 “他們都說阿兄與太后欲重演前朝北鄉舊事?!彼抉R昭面色難看地說完最后幾個字兒。 所謂的北鄉舊事,指的是東漢時期安順二帝時期的一段奪位之事。 漢安帝劉祜駕崩,只留下獨子濟陰王劉保。 劉保是漢安帝的獨子,是一宮人李氏所生,安帝的皇后閻氏無子,因此安帝永寧元年,七歲的劉保被立為皇太子。 可是據說閻皇后害死了劉保的生母李氏,因此處心積慮要除掉他,到最后,安帝竟被皇后說動,廢黜了獨子劉保的太子之位,將他改立為濟陰王。 安帝駕崩之后,閻皇后選立了宗室中較為年幼的北鄉侯劉懿為帝,自己則是與親族掌控了朝局。 數月之后,年幼的劉懿因病去世,宦官合謀誅殺了閻太后的親族兄長,重新擁立先帝的親子劉保繼位,是為漢順帝。 北鄉指代的是劉懿,那北鄉舊事說的是什么,已經很明顯了。 現在天子曹芳就相當于北鄉侯,晉王曹紹就相當于漢順帝,而且和漢順帝當時被太后特加防備、還需要依靠宦官奪位不同,晉王曹紹不僅是先帝的親兒子,還是太后的親兒子??! 司馬師冷笑了兩聲:“北鄉舊事?呵,他們也實在太看得起我和晉王了!” 需要注意的是北鄉侯劉懿是被閻皇后正式迎立的宗室,順帝劉保雖然是安帝劉祜的獨子,但是他的儲位已經被廢了,所以閻皇后迎立宗室并不能完全從禮法上指責她是錯的。 事實上,宦官們發難誅殺閻太后的親族是在北鄉侯劉懿因病夭亡之后,按照法統來說,若是北鄉侯劉懿能夠多活幾年,他的皇帝名號就能變成正統,怪只怪他活得時間太短了。 如今的天子曹芳已經在皇位上坐了三年了,權威已經逐漸確立,更何況,當年是先帝自己親口所說的要立曹芳為太子的,正統性是毋庸置疑的。 司馬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只怕有心人作怪?!?/br> 司馬師依然冷笑:“我與晉王遠避遼東,本是為了避開洛陽城中的一灘渾水,想不到,這么快就有人等不及了?!?/br> 司馬昭問:“阿兄你要怎么做?” 司馬師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反而反問道:“如今的職位,子上你可看重?” 司馬昭作為司馬懿的嫡次子,在兄長之后也入仕為官,不過因為他是次子,起點當然沒有兄長司馬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