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余泣對曰:『父長居天宮,不知下界之日月。兄長已逝,謚為平王,今王乃侄孫林也。兒年老體衰,今沉疴難愈,年歲亦不復久。雖得父王囑托,亦無能為力也?!?/br> 定王與余相對而泣。 久之,神人出言,吾為凡胎,不能聽。定王聞之,郁色頓去,轉為喜色,謂余曰:『戎狄蠻夷諸族外,其地廣遠,亦有國,其人眉目不似中原,不通文明,不知教化。吾國為黃帝之后,乃此世正統,當可教之。其地廣有黃金,其土肥沃,有植謂之‘稻’,所產之量逾粟多矣?!?/br> 定王又示圖于吾,其上我大周全境為東南一角,自西去,地百倍、千倍于今土,只需逾越神人所設之天障,如草原、高山?!?/br> 宣侯囑太子必告知后人,若周亂,則匡扶天下,復昔年武王令天下之景,再以全朝之力西拓、南征。 其地廣遠,必非一世一代能成就,謀事不得急,急則快,快則亂,亂則為毀基壞業之舉。 宣侯又以諸多治國、富國、強國之策授之,有科舉之制、軍功爵之制、農商并重等策。此皆非一時一世得成之事,神人授之,謂之曰此乃百世、千世之基,子孫后代不可cao之過急。 語罷,復寐,言:‘定王憐吾年力衰朽,又蒙天授,夢神人,故為吾美言,得留天上。吾今囑汝之事,汝需謹記于心,再使子孫后代人人得知,神人所托,當得行之。九州之地外,尚有外族,當使其習我華夏之禮,不復禽獸之行?!?/br> 再不復醒,又七日,薨,其時大雨,天變,似為之泣?!?nbsp;——————《國史·宗周·祖王本紀》 次年,宣侯五十年,初代宣侯姬伯服薨,謚為宣文公。 姬伯服把自己所知道的后世知識都留了下來,還特意寫成了書,留給了子孫后代。至于這些知識的來歷,一句神人天授就能完美解決。 他希望自己的子孫后代如果能有幸一統天下的話,不要重復秦朝的慘劇,所以適時把目標轉移到外部是很重要的。 臨死前,覺得自己不太像穿越者的穿越者姬伯服,許下了一個樸素的愿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讓后世的那些外國人統統爭著考漢語十級吧! 作者有話要說: 《國史·宗周·祖王本紀》那一段真是編得蠢作者崩潰,雖然這一章有點傷感,但是下一章就要裝逼了。 嗯,自從取了宣國這個中二的名字以后,蠢作者就一直等著它變成宣朝或者大宣帝國,這樣看起來是不是好一點? 下一章后世的大宣番外,蠢作者努力提高自己的裝逼技術ing 話說姬伯服的弟弟叫姬易,兒子叫姬啟,蠢作者自己都忘了,所以在此說明一下。 第38章 番外:后世 船帆在海面上揚起, 大宣的第一艦隊正式啟程歸國。 他們的身后,是羅馬的艦隊。 自大宣七世皇帝于元和二年命人出海以來, 已經過了三年了,而第一艦隊才堪堪從羅馬啟程歸國。 之前的兩年,第一艦隊一直在大宣的封疆區域內航行。 當年周定王姬宮湦遷都洛邑,其子平王繼位以后,因為各種意外事件,大周對諸侯的威懾力是愈發的低了。 平王之后,正式進入戰國亂戰時代,承蒙宣文公姬伯服留下的遺策, 大宣度過了早期的亂戰, 而后慢慢地強大起來,終于代替宗周,成為了天下霸主。 雖然周室名存實亡, 但是大宣和宗周都是姬姓, 相互之間還要留幾分顏面。 因為諸侯亂戰,在大宣一統之前, 周室就已經日薄西山了,不僅連貴族生活都不能維持,甚至連王室公卿的飲食都成問題,周王下葬連財帛都沒有, 以至于要依靠部分還謹念古禮的姬姓諸侯國的接濟才行。 大宣依靠軍功爵之制成功一統后,不再在長城之內——這是靠近戎狄的幾個諸侯國修筑的——的區域進行分封,那里都是大宣的本土, 封疆之所,在長城之外。 時任宣王更易帝號,自號始皇帝,一統諸侯國的霸業完成后,他開啟了宣桓公姬啟封存、宣文公姬伯服遺留下來的治世之策的新一卷,里頭描述了本土之外的廣大土地,那是在大宣一統之前,神人授予宣文公。 自此,原本以為在天下一統后大宣將盛極必衰的諸國遺民,發現始皇帝將目光轉向了現有疆域之外更加廣袤的土地。 神人天授!征異族而揚華夏! 那個時候,長城之外已經迎來了匈奴時代,引弓之民同大宣一統諸侯一樣,有了共主,而大宣選擇了繼續西進。 從被俘虜的引弓之民的貴族口中,大宣證實了始皇帝啟封出來的“神人授書”的真實性,西域三十六國,其國小且國力弱,面目與中原有異,但是富裕無匹,要不是有這些小國作為血袋,草原上的引弓之民如何與大宣相抗衡? 于是國策就此確定,再沒有人懷疑“神人授書”是大宣給自家祖上臉上貼金的說法。 關于神人授書的來歷,有這么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宣文公姬伯服將薨,夜夢其父定王,見神人,得良策,其中定王還親口說宣文公才是“挽周室之將傾”的那個命定之人。 文字是一個美謚,能得到這個謚號,可見在位五十年的宣文公是個愛民的好君王,但是他最廣為人知的事件,還是固辭了太子之位,在已經受封太子之后,又將儲位讓回給了平王。 若不是宣文公,周平王或許不僅不能當上周王,甚至有可能會因為舉旗自立、以子伐父而被處死。 平王之后,宗周愈發衰頹,有人曾以此詬病于宣文公,但時人對宣文公的評價無不是稱贊于他的。 但是,在大宣大勢已顯的時候,放出神人授書的故事以后,還是有許多人嗤之以鼻,罵大宣為了給祖宗臉上貼金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宣文公既然固辭太子之位,就不要再說什么他本來應該受封周王,作為他的后人,大宣一統天下是天定了。 然后,大宣真的橫掃列國,一統天下了,宗周的九鼎也移到宣都去了。 各國遺民被打臉打得噼啪響。 為了表示大宣得享天下是天命所歸,始皇帝在更易自己的帝號之后,還特意追封了這位先祖。 大宣自文公始建國,傳至始皇帝,歷三十一世。 始皇帝追封前七代宣王為皇帝,又追封初祖宣文公,號為祖王。 始皇帝聲勢浩大地啟出了由宣桓公鄭重地封起來的天書后卷,那是宣桓公留下遺命,除非有朝一日大宣一統天下,或者有亡國之禍的時候,才能開出來的。 原本長城之內的諸國就肩負著抗衡戎狄、胡人的重任,始皇帝拿出的天書的后半部分,再加上胡人貴族的證實,只是堅定了宣人遠征的決心,并且讓他們看到了更加廣闊的世界罷了。 即使是戰國時代之后,各國之間還講究即使毀人宗廟社稷,也要盡量給人留一絲香火,什么斬草除根,并不是對內使用的。 原本對各國遺民還很頭大的始皇帝,給了那些末代諸侯兩個選項,一是接受大宣冊封,然后重復祖輩的篳路藍縷,到長城之外開疆拓土,復武王時期宗周各諸侯之故事,二是在長城之內,當一個普通的庶民,不復從前的尊崇地位。 多數人選擇了第一種,再加上因軍功爵起家的諸多大宣卿士,也統統受封,領著大軍在外繼續征戰。 三世時期,胡人終于被打得狼狽逃竄,放棄了草原,逃往西域乃至極西之地。 四世雖然重視修養生息,但是只是暫緩了對西域諸多小國的攻掠罷了。 畢竟這些小國和大宣比起來,不過是彈丸之國,就連稍微強大一點的諸侯都能輕松剿滅一部分國家。 四世將西域的開發交給了列侯貴族、宗室諸侯,而后打起了南方的主意。 雖然百越之地偏僻蠻荒,但是在數代皇帝的經營下,也打通了于極南之地交通的道路。 有宣文公留下來的神人書,加上大宣以周邊各族、各國之力以奉本土,大宣和其他化外之地的差距起碼以百年計。 大宣所遇到的國家,有像西域三十六國這樣子實際上不計其數的零星小國,國力孱弱,一個國家可能只有千余口人;也有歷史悠久,但是已然衰落的,羅馬就屬于后者。 六世皇帝開化三年,一艘破爛的船在大宣的東部邊境靠岸了。 船上下來幾個衣著破舊、高鼻寬目的異域人,他們很快就被送到了帝都,經過詢問,他們出身于更西方的海域,統治著他們的是一個龐大的帝國——羅馬,他們是貴族出身,一起湊了些本錢準備出海賺一筆大的,然而中途遇到了海難,在不經意間來到了這個國家。 這是大宣最早見到與如今的羅馬有關的人。 在征服與開發西域的時候,大宣也零星地收到過一些關于羅馬這個國家的消息。 在大宣的官方翻譯中,羅馬,被譯為大秦,和被譯為大夏的異族一樣,這種將華夏原有的諸侯國之名轉為異國的譯名,是為了日后同化乃至于征服這個國家,而在大宣的官方宣傳中,這當然可以看成是華夏族在奉天之命,教化異族,乃仁德之舉。 當然,一直到七世皇帝元和二年,那批羅馬人落到大宣三十年之后,大宣才組建了艦隊揚帆出海。 從陸路行往羅馬所要經過的路程極遠,而且中間可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意外,相比之下,從海路走更為方便。 這些年來,大宣雖然致力于西征、南進,但也沒忘記發展船艦制造工藝,再往南去,山高難越,有船艦在,本來就方便許多。 自元和二年,第一艦隊出發之后的,足有三年,才到達羅馬的首都。 前兩年都還只是在大宣的封疆之外的海域中行駛,遇上不好的天氣,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船隊滯留在陸地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中間還走岔了路,好在到后來就好多了,越往西走,知道羅馬的人就越多,再加上當年那幾個羅馬青年滯留大宣的時候學會了華夏語,因為大宣的生活比之羅馬好上不少,也不愿意離開了,這一回船隊出行,就有一些翻譯是當年的那些人教出來的。 羅馬人好大宣的絲綢,但是只有他們的貴族能穿上被摻雜了其他料子的絲綢,而且因為大宣太過遙遠,羅馬一直以來都沒有想過要和大宣進行正面的接觸。 和大宣的科舉與世襲并行之制不同,羅馬是半貴族世襲式的制度,他們看重血統,元老院里的那些人也多是家族世代相承,但是總有幾個出身平民、乃至于奴隸出身的人被簡拔上位。 第一艦隊是由河陽王姬封統帥的,作為皇室諸侯王,他擁有在羅馬之時全權代表大宣的權力。 羅馬距離大宣實在是太遠了,大宣起碼還要數代人,才會有足夠的人口充實如今以及之后的疆域,所以和羅馬,交好是比交戰更好的選擇。 因為出海一趟增添了經驗,所以預計約莫兩年就能回到宣都。 三年之后再度歸國,雖然還有兩年的時間,但是第一艦隊數艘艦船上的所有人,還是流露出了難以抑制的喜悅。 與他們不同,羅馬人前往大宣,一是為了交好,二則為了求助。 這個龐大的國家與大宣相比,并沒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政體,就連思想,大體上都是渾沌的。 這個國家衰朽的氣味已經開始在帝國全境蔓延,他們將希望寄托于陡然出現的大宣,就像將希望寄托于神明一樣。 無論是宣人精致的絲綢和文房用具,乃至歷代圣賢的著作,都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震懾。 羅馬人向來是驕傲的,即使是一個普通的羅馬公民,也認為這是眾神庇佑著的國度。 然而,和宣人比起來,他們仿若被他們鄙夷的不通文化的蠻子,似乎就連站在宣人面前,都是粗鄙的。 宣人的艦隊龐大,就連艦隊中最小的一艘船,也比羅馬帝國的船要大,上面所有的宣人,都允文允武,就連官階最低的士卒,也會創作詩詞歌賦。 他們的常用記錄用具是竹簡,但是這只是出海的人為了防止出意外才選擇的次等選項,在宣國本土,經過多年的推廣,以及不懈的研究,白紙已經漸漸取代了竹簡,成為最好的記錄用具。 作為羅馬出使大宣使團的一員,出身高等貴族的塞克斯圖斯見過宣人的紙張,摸起來如同上好的絲綢一樣光滑,潔白得好似天上的白云。 白紙將羅馬全境能找到的所有記錄用具都比下去了。 大宣,這是多么可怕的一個民族! 約莫一年以后,大宣艦隊有需要就會隨時登岸,而不再詳細地對岸上的情形進行查探。 當然,也不需要查探,和之前經過的比較混亂的地帶不同,在這片羅馬人比較陌生的疆域,所有他們登陸的地區都是rou眼可見的繁華。 或許是因為這些地方的氣候適宜,讓國民的生活非常幸福吧,塞克斯圖斯這么猜測。 然而,在偶然間將疑問問出口的塞克斯圖斯才知道,這些大宣艦隊能夠隨處登岸的繁華地區,已經是大宣的疆域了。 而且,這些土地還僅僅是大宣的皇帝進行分封的不重要的地域,上面的統治者有列侯貴族,也有大宣皇室分支子弟。 大宣的本土,還有將近一年的路程才能到達! 越是靠近大宣,羅馬人們就越驚訝,這些地方交通便利,經濟繁榮,所有人說著相同的話語,遵守著共同的禮儀,嚴縝的法度保證了社會的秩序。 羅馬放到大宣的諸多屬國里,這些方面都加起來綜合計算,怕是只能排在末流! 艦隊在大宣東部靠岸,進了越州的治所甌越,待了約莫一個月,宣都才傳信讓他們啟程上京。 羅馬是個重商的國家,商人們也有自己湊錢湊船跟過來的,許多都和貴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光是越州的州治就繁華非常,但是按照一般觀念,一個國家的首都總是更加繁華的,商人們自然要跟著一起走,宣人的士兵也不攔著。 塞克斯圖斯光是在越州就看到了不少精美的物品,一看就比羅馬的要高端不少,他是見過羅馬的好東西的人,卻依然這么想,只盼那些商人不要一件都賣不出去,虧得血本無歸就好。 不過大宣的東西這么精美,若是那些商人轉念要借錢把這里的東西買回去再回羅馬高價賣出,倒是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