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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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說,唉,就是浪費了這個好機會?!敝苄憬K于鋪墊好了,開始說出來自己原來的打算,“那可是寧津,幾個最大的城市之一,里面的學校,教學質量和水平肯定都是頂頂好的。小雀都得到了救助卻不去念,要不,要不換成小龍去讀吧。他繼承了你,腦袋聰明,就是這個小鎮子上,哪有好老師能夠教得好他。要是以往沒有辦法,耽誤了也就耽誤了,可是現在這個機會擺在眼前……” 周秀的目光閃了閃,聰明地斷在了這里,她是引誘著裴定把最后的話說出來。 果然,裴定似乎把這話聽到了心里,關于教育方面的事,他比誰都要上心,“你說的也對。城里的學校,我們這里肯定是不能比的,我當年就是被耽誤了,小龍可不能再這樣??墒?,誰知道那個傻子說的是真是假?” 周秀笑了起來,她從聽到了裴定說出的話就想到了自己兒子,深思熟慮了一個下午,自然是把一切都想好了的。便拍了拍裴定的肩膀,“小雀本來就是個好孩子,不會說謊,我是他媽,再相信他不過。不過,還是要我們大人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不如今天晚上,我去他的房間,把他的背包拿來,要是真接受了救助,總是會有些痕跡的?!?/br> 裴定默不作聲,似乎是同意了她的看法。 往常,裴定和周秀都是習慣早睡早起的人,可是他們倆今天卻熬到了深夜,裴定都快睜不開眼了,心里還是惦記著這件事。周秀起身,偷偷摸摸去了小倉庫,將裴向雀背回來的背包拎走,又拿起他放在枕邊的新手機。 周秀看了幾眼,用裴向雀的指紋解了鎖,摁住屏幕,一路回了自己的房間。 夫妻倆把通訊錄翻了個遍,終于找到了個名字——吳老師,備注是救助中心。 第38章 爆炸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才微微亮,裴向雀一睜眼,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眼前是斑駁的水泥墻還有嗆鼻的霉味,他一下子清醒過來。這里不是寧津,不是自己的家,而是那個住了十多年的小倉庫。 他想了想,打算今天繼續說服裴定。 旁邊卻忽然遞過來一張紙,裴向雀一扭頭,裴定遞完了紙片,又和周秀坐到了原來離他不遠的位置。 兩個人四只眼睛,黑沉沉的,里頭蘊含著些復雜又難明的情緒,裴向雀心里頭有些奇怪。 他低下頭,那張紙上寫著,“你昨天說的是真的,我們知道了。按照你所說的,你運氣好,得到了救助。這的確是一個學習的好機會,城里的學校,和我們鄉下的學校不一樣。你是家里的大哥,很長時間沒有上學了,而且又聽不懂話,這個機會在你那里也沒什么用。不如你告訴那個救助中心的老師,把這個機會讓給小龍。讓他好好學習,你和小龍是一家人,你上和他上不都是一樣的嗎?日后他有了出息,兄弟倆也不會生分,大家和和氣氣的?!?/br> 這字雖然是裴定寫的,可是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周秀敲定的。裴定不會放軟,周秀倒是很會說軟話,說得仿佛挺合情合理,如果裴向雀不答應反而是不懂事了。 裴向雀仿佛當頭被一盆涼水潑下來,眼前一黑,那半頁紙不過十幾行字,他卻看了很久,幾乎都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只能拼命搖頭 他想要紙和筆,裴定看他卻等得不耐煩了,扯了一張紙,隨手寫道:“你該有點自知之明,你媽要我寫的那些是給你臉,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又念不好書,我也不會再讓你念,你弟弟以后要是有出息了,難道你不臉上也有光嗎?” 那些都是他的,他的漂亮房子,他的陸叔叔,他的學校,他不一樣的人生。 裴向雀想要喊,喉嚨和舌頭卻不聽他的指揮,他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他從床上跳下來,赤腳踩在粗糙不平的水泥地面上,也來不及穿鞋,從周秀手里奪來了紙和筆,幾乎是用盡全力寫道:“不行,我不會同意的,死都不會同意的……” 話還沒有寫完,裴定瞧見前面寫下的幾句話,臉都氣紅了,扯過來指著裴向雀的鼻子罵道:“真是不懂事的傻子!” 氣到了這個地步,裴定又要罵得沒完沒了,倒是一旁的周秀比他有腦子多了,氣定神閑,站起身戳了戳裴定的胳膊,兩人的眼神一對上,也沒有再理明顯現在不可能同意的裴向雀,頗有默契地三兩步跨出房門,眼疾手快地合上外頭的門栓。 過了一會,從門縫里遞出來一張紙,上面寫著,“那你就好好待在這里,等什么時候愿意了,什么時候再出來?!?/br> 很明顯,昨天他們兩個早就商量好了。這個機會是裴向雀的,他基本上不可能輕而易舉地交出來,周秀提出了一個主意,反正暑假還長,慢慢磨著裴向雀便是了。如果今天早晨談不妥,那就把裴向雀關起來,帶回來的東西都沒收了,每天早晨送幾個饅頭和一瓶水,保證他能吃得飽。而孩子是耐不住寂寞的,說不準什么什么時候就熬不住同意了。 而他們也會四處打聽關于這個青少年救助中心的事情,兩頭并進。周秀的歡喜已經抑制不住,她幾乎已經確定不遠后的將來,裴向龍就能得到這個去寧津的機會,而自己也能去大城市,而不是在這里伺候裴定。 從嫁給裴定后,她很少這么開心過了。周秀想得很長遠,自己的年紀還不算大,長相也足夠動人,只是沒有機會,否則怎么會吊死在裴定身上? 裴定在門口跺了跺腳,罵著裴向雀的不識抬舉,又抽了根煙,叮囑了一遍,“不能讓這個傻子跑了。我們小龍,還等著學校上學?!?/br> 周秀笑瞇瞇的撫著他的背,“那是當然的事,不會有什么差錯的。要不然,要不然再把里頭的電斷了?” 人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孤單一個人,能支撐得了多久? 裴定一愣,還是點了點頭。 一門之隔,屋內。 從方才兩個人突然出去,門狠狠地被摔上,再來便是木栓合上的聲音,屋內一片黑暗,天空只有微微的光,天窗又開得太小,根本照不亮這個狹小晦暗的房間。裴向雀的臉色煞白,冷汗直流,手腳幾乎不能動,還是咬著牙,一步一步地挪動到門前,狠狠地錘了下去,可是沒有用,誰都沒有理睬他。 裴向龍看著父母走開了,笑嘻嘻地看著裴向雀撞門,時不時用石子扔到門上,逗弄似的給一點反應,等待馬上更激烈地撞擊。過了一會,他覺得這個游戲沒什么意思了,便心滿意足地離開,偷偷摸摸去自己的房間玩二手游戲機了,買游戲機的錢是他從裴定那里騙來的,說是英語的教輔費。 而裴向雀則徹底失去了和外界的聯系,他還是不死心地去撞門,可是單薄又瘦弱的身體怎么也沒有辦法撞開門,他終于放棄了,轉身想去拍開墻壁上燈的開關。 燈沒有亮。 這里很黑,他只有一個人,沒有誰會幫他開門。 裴向雀表情麻木地迎面朝天窗看了過去,他的視網膜上仿佛滿是黑點,密密麻麻的,叫他看不清前路。而喉嚨像是被浸透了水的海綿堵住了,幾近窒息。 天旋地轉。 裴向雀想起了他小的時候,他的母親死后,周秀剛剛嫁進來的一段時間。裴定因為外出做工,裴向龍還沒有出生,家里只有他和周秀兩個人。 只有兩個人。 他的記憶模模糊糊,只有一個又一個的片段或者畫面,鎖上的門,沒有光的倉庫,到處亂跑吱吱叫的老鼠,長年累月的無人應答,這些同現在的情景重疊在一起,仿佛是昨日再現。 裴向雀很害怕,害怕得瑟瑟發抖,在床上團成了一團,不得不大口喘息,從回憶里脫離。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努力克服著不要被過去所困,即使很害怕,也不會說話,也像母親那樣說的堅強和勇敢,不放棄,要回頭,看向前方。 可是為什么還會這樣,他的命一直不好,現在唯一的好運氣也要被裴向龍搶走了,他不明白。 小的時候,他總是很羨慕裴向龍,裴定那樣喜歡他,甚至在他的地方,連大聲說話罵人都不會。裴向雀也還是個孩子,眼巴巴地看著別人被疼愛,也想要被人溫柔地對待。他會被人摸摸頭,親親臉頰,輕聲細語地說話聊天,手把手教著寫字,接自己上學放學,在別人欺負自己的時候保護他。那人還會對著自己笑,即使他不會說話,也會夸獎自己,無論是在什么方面。 他想了那么多年,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直到裴定真的因為想要培養裴向龍而把他從學校里拉出來,交到朱三手里出去打工,他才想,這個夢還是不要再做下去為好。 因為永遠也不會實現。 可是這些都沒有關系了,他已經不需要裴定對他好了,他有了陸叔叔。 想起了陸郁,裴向雀終于展開抱著膝蓋的手,抬起原先貼在腿上的臉,看向了那扇天窗投下來的影子。 即使是為了世界上最好的陸叔叔,他也不能放棄。 他要逃出去。 這間屋子和院子里別的房間都不同,原先就是作為倉庫而建起來的。而農家的倉庫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值得存放,最多的就是農具和化肥,不會有人偷,所以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安上鎖。當時為了方便起見,做好了門之后,只要把原先的門反過來安裝,門栓在外,扣上不會被風雨吹開,就已經可以了。 而這種老式門栓,是可以用刀片或者其它的東西,從里面慢慢地移開,只要有耐心。 裴向雀冷靜下來,終于想起來從前試驗過的辦法。他因為小時候被在這里關怕了,即使后來周秀因為裴定在家而不敢關他了,也時不時突發奇想,以后要是再被關起來可怎么辦,所以想了許多法子,還一一嘗試,最后找到了這么一個確實可行的。 如果沒有記錯,這里應該還藏了一塊拾來的薄鐵片,很適合插進去挪移搭在外面的木栓。裴向雀翻箱倒柜,終于在角落里找到了當初自己藏起來的薄鐵片,只是上了銹,拿磨砂紙磨下了一層鐵銹,裴向雀試了試硬度,大概還是能用的。 裴向雀咬著指甲,側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耐心地等待著時機,天氣太熱,房間里一點風都不透,裴向雀身上的汗水浸透了整件衣服,他整個人似乎是從水里被撈出來的,只能抽空擦一擦臉,否則連眼睛都睜不開。 到了午后,應該是吃完了飯,周圍再也沒了動靜,這么熱的天也不能去地里干活,他們應該都會睡一會,等到接近傍晚再出門。裴向雀等不到傍晚,他想早點逃脫,于是他將略顯得脆弱的鐵片插進這種粗糙的木門門縫里,小心翼翼地往開門的方向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鐵片似乎經受不住這種折磨,“咔嚓”一聲,斷成了兩截,裴向雀心里一涼。不過幸好,鐵片的寬度也夠得著門栓,只是要費些勁。 門終于打開了。 裴向雀撐在門板上歇了口氣,轉過身,又將門栓按照原來的樣子合上,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出來面對著毒辣的午后陽光,裴向雀有一絲頭暈目眩,他身無分文,想跑也跑不掉,只有打電話給陸郁,才是最保險的方法。 裴向雀沿著村里的小路走了一截,終于遇到了個人。那人倚在大樹邊,拿著手機,裴向雀對他有些印象,因為村里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總是取笑他是個傻子,而這個人從來沒有過,雖然他也沒有制止過。 裴向雀撿了一個硬木棍,有些膽怯地走過去,可是這時候已經不是膽怯害怕的時候了,他在不遠處用木棍寫下了一行字,走到那人的面前,定定地看著他。 那人的皮膚很黑,好不容易從手機里抽出些注意力放到裴向雀身上,也知道眼前的人聽不懂話,徑直地走到剛剛那片地上,瞥了一眼,打趣似的添了一句。 ——要收費的。 裴向雀怔了怔,有些著急地寫,甚至連比劃都看不太清楚了,“現在沒錢,之后還給你可以嗎?” 那人蹲在地上,滿不在乎地把手機遞上來,他倒是不害怕裴向雀能把他的寶貝手機怎么著了。 裴向雀也來不及表達感激,趕緊撥通了陸郁的電話號碼。這個號碼他爛熟于心,無論如何也忘不掉,那頭響了幾聲,卻沒有接通。 昨天通了電話過后,陸郁想了很久,還是推了接下來兩天的事情,趕往了裴向雀的家鄉。他就是放不下裴向雀,自己最珍貴的寶物現在流落在他一個不能掌握的陌生的地方,是陸郁不能忍受的。此時他剛下了高鐵,身后跟了臨時調來的幾個人,叫了兩輛出租車,談妥了價格,才上了車,陸郁的電話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本地電話號碼。 這是他的私人號碼,沒幾個人知道。 陸郁任由鈴聲響了一會,最后還是接通了。 對面是急促的喘息聲,僅僅如此,陸郁也立刻聽出來是裴向雀的聲音。 他問:“阿裴,怎么了?” 裴向雀的聲音沙啞,帶著絲很難察覺的顫音,“陸叔叔,我,我逃出來了。我爸要把我關起來,不,不是,他已經把我關起來了。因為……” 大約是因為過分的害怕和緊張,裴向雀說的話顛三倒四,來來回回地重復,說了下句忘了上句,可這幾句話已經足夠讓陸郁了解他現在的處境了。 陸郁的聲音低柔,帶著能讓裴向雀鎮定和信任的力量,“不要害怕,阿裴,這些都不要緊。你好好藏起來,然后告訴我在哪里,不要被人發現,什么都不用管,等我去找你就好了,知道嗎?” 裴向雀終于停了下來,他好像抽了一下鼻子,重重地嗯了一聲,對陸郁的話有全然的信任,“陸叔叔,我在村口的竹林里等你?!?/br> 無論你什么時候來,我都等你。 裴向雀在心里添了一句。 陸郁又問他的手機是誰的,叫一旁的人接電話,慢條斯理地許下了豐厚的條件。那人也才十六歲,沒有銀行卡,陸郁便叫人先為他充了一大筆話費,直觀明了,那人也滿口答應了下來。 講完了這件事,電話也沒有掛斷,一直由裴向雀拿著,陸郁溫聲安慰著裴向雀。 沒過一會,那頭忽然傳來一陣嘈噪聲,似乎是爭執對罵。吵鬧了一番過后,又是一聲巨響,就再也沒了動靜。 陸郁看著掛斷了的電話,看起來面色算得上平靜,眼神幽深陰鷙,看不到底。只是側過身,指節敲在車窗上,一下接著一下,沒有什么節奏,只是越來越急促。 他沒有那么平靜。 下午裴向雀偷著離開之后沒多一會,裴向龍也從床上爬起來了,他那么大的孩子覺少,愛玩鬧,一刻都停不下來,勉強在床上躺了一會就待不住了。爬出來經過小倉庫的時候又起了些興趣,大概是因為逗弄真人總是比游戲機多了些仿佛是高人一等的趣味。 于是,他又拾來了一堆小石子,再像上午那樣戲耍裴向雀,即使裴向雀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可是幾個小石子扔下去,也沒有半點反應,裴向龍壯著膽子,打開了門,里頭卻空無一人。他想起母親周秀和他說過的話,裴向雀就代表著他以后可不可以去大城市玩,千萬不能丟了,立刻沖到了裴定的房間內,將兩個人都推醒,號喪似的大喊,“爸,媽,裴向雀跑了!” 裴定和周秀從床上趕緊爬下來,嚇得一聲冷汗,順著村里的小路一直走了過去,裴向龍都被捂住了嘴,三個人偷偷摸摸地朝四處張望,周秀的眼尖,一眼就看到裴向雀正在不遠處的路上,正朝著村口走過去。 裴定和周秀撲了上去,現場一片混亂,裴向龍也抱著裴向雀的腿,不讓他動彈。雖說有另外一個人相助,但裴定和周秀都是拼上性命的,那人根本就插不上手,破破舊舊的手機還在爭執中摔倒了地上黑屏了。 路旁有同村的人走過,遠遠地看著這一家四口的打鬧,指指點點。 等終于捉住了裴向雀,裴定又急又臉,又覺得因為裴向雀的不聽話在村子里跌了面子,早把自以為知識分子的風度丟到了九霄云外,甩手就是一耳光,狠狠地落在了裴向雀的臉上,罵道:“你這個小畜生,聽不懂人話,連人性都沒了嗎?不知道為家里賺錢,吃里扒外的東西,還跑?我怎么不在你出生的時候就掐死你算了!” 裴向雀被這一巴掌抽得頭暈眼花,嘴里有血腥氣,幾乎快要昏過去了,只是強撐著想著陸郁沒有倒下,一路幾乎是被周秀和裴定拽著回去的。 他心里想了很多,又覺得自己傻,想了很多結果,竟然還能有沒想到的,就是裴定能讓自己接著去干苦力,還要把讀書的機會讓給裴向龍,最后不同意就被關了起來。 簡直像是個笑話。 他不該回來的。如果他沒有回來,沒有抱著一線希望,對所謂的父親還有著些微的奢求,就不會到現在的地步?,F在應該正在陸叔叔的身邊,和他開心的聊著要去哪里玩。 裴向雀像一個垃圾一樣地被扔回了那個小倉庫,他咳了兩聲,終于說出了一路上都想問的話,“裴,向龍是你的兒子,那我,我不是嗎?” 裴定一聽這話更加來火,又踹了他一腳,“你是個什么東西,你媽養下來的一個小畜生,她死的時候怎么不帶著你一起死了?怎么能和小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