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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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后,裴向雀的興致一直不太高,兩個人說話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現在他的家鄉南鎮,江南水鄉。鄉下一片連著一片的水田,青瓦白墻,炊煙四起。 春雨才歇了片刻,天稍稍放晴。裴定難得在家,早晨吃飯的時候,裴向龍突然講,老師說交輔導費的同學下午放學后可以去老師家補習。 周秀敲了一下裴向龍的腦袋,輕聲細語的,“你不曉得最近家里開支大,補習的事,再說說吧?!?/br> 裴定的飯碗還未放下,攔住了妻子周秀,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樣,口氣很大,“旁人家的孩子都補,小龍不去,就落后了,浪費了他的聰明腦袋。家里再苦,能苦得了孩子嗎?” 吃完了飯,裴定去房里數了錢,交待裴向龍要收好了,不要弄丟。他想了剩下還有多少錢,不多了,不夠他每天一包煙,也不夠即將來臨的農閑時候打麻將的耗費。 雨水順著瓦片滴答滴答地落下來,砸在水泥地面上。 裴定聽著水聲,想著還有什么賺錢的法子,忽然記起來,自己這個月還沒有把裴向雀寄來的錢取出來。 他去了鎮上,卡上卻是空無一文。裴定又急急忙忙趕回家,劈頭蓋臉地打電話過去先把裴向雀罵了一頓。 掛了電話,了解了情況后,裴定煩躁地拿出煙盒,拿出打火機正打算點火,眼一斜看到一旁小桌子上寫作業的裴向龍之后,還是忍下來,走到了屋外。 看到裴定終于不再看著自己,裴向龍嘴里嘟囔著罵了一句,偷偷從教科書底下翻出游戲機,熱火朝天地玩起來了。又嘿嘿一笑,拿到了那筆補習費,他就能湊夠從同學那里買下這臺舊游戲機的費用了。 裴定點了根煙,他厭惡裴向雀,也不是天生的硬心腸,就是不知道為什么。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或許是從裴向雀的母親臥病在床,不能干活,只能吃藥,讓他欠了外債開始的。他那時候只覺得會被妻子拖累死,可又憐惜她是自己兒子的媽,所以不得不支撐下去。 后來她死了,裴定松了口氣,娶了周秀,本來還是疼愛裴向雀的,可沒過多久,裴向雀就成了個傻子,不能說話了。周圍的親戚鄰里不敢當他面笑話,可有一次他搓完麻將回家,在路上聽到兩個人笑話他,養了個病女人傻兒子,欠了一屁股外債,又窩囊又倒霉。裴定也想,他對一個傻子好有什么用? 沒過多久,裴向龍就出生了,裴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小兒子這里,越來越厭惡裴向雀連話都講不出的模樣。 裴定點了煙,心想自己一點錯也沒有。 周秀系著圍裙,從外面搭著的小廚房里出來,看到裴定在門口蹲著抽煙,腳底下一撮煙灰,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問:“怎么了,誰惹我們家老裴生氣了?” 裴定狠狠吸了一口煙,還是氣不過,“誰?不就是那個傻子?!?/br> 周秀的眼色一暗,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似是勸道:“小雀在外面怎么了?莫不是出事了?前些時候該到了打錢回來的日子了,也沒聽你說?!?/br> 一提到錢的事,裴定更是火冒三丈,摔了煙頭,“他話都不會說,周圍哪個要他?好不容易求爹爹告奶奶央人給他找了個工作,只用賣苦力,在工地當工還不到一年,賺的錢才多少一點。這個月沒打錢回來,剛剛問了才發短信說,那個工程隊被警察端了,工作沒了?,F在還在找工作,一毛錢也沒有?!?/br> “這還真是……不過,外頭的工程隊哪有那么輕易地就叫警察端了,都是有大老板的?!敝苄阊壑樽右晦D,忽然講,“莫不是,他在外頭被那些人騙得團團轉,野了心,賺了錢也不愿給咱們了。不然要是找不到工作,在城里吃什么穿什么?” 裴定一愣,高聲罵道:“他哪里來的狗膽!” 周秀細細思索,“是或者不是,先去問問朱家老三?!?/br> 說完,她又哀嘆了一口氣,“希望小雀不要做傻事。他賺了錢,你和我也不是貪圖他的錢,只是他腦子不好使,我們先幫他管著。等以后小龍長大了,書念得好了,有出息了,還不是幫著自家哥哥!” 提起裴向龍,裴定的臉色稍稍緩和,摁滅了煙頭,“我明天去問問?!?/br> 寧津的雨水少,天氣一直晴到了四月份。 今天是周五,班主任面色嚴肅地離開教室,留下一群唉聲嘆氣的學生。 四月,一個注定不太愉快的月份,因為,期中考試的時間往往定在這個月。而就在剛剛,張老師把教務處確定的時間告訴了他們,叮囑說要好好復習。 裴向雀有點心虛。他自己的水平還是很清楚的,平時勉強能把包含零碎知識點的作業做出來,可若真是一張完整的試卷,九成九是得撲街的。 安知州臨走前寫了張紙條,“不會的記下來問我?!?/br> 裴向雀抬頭,滿臉憂愁,干巴巴地“哦”了一聲。 發愁也不是個辦法,裴向雀收拾了書包,慢悠悠地朝家的方向走過去了。 此時陸郁還在公司里,他處理了一天的公事,有些疲憊,揉了揉眼眶周圍的xue道。 李程光站在他的身前,手里拿著一份請帖,是寧津這邊開辦的商業晚宴,請了許多人,陸郁算得上是寧津新貴,也有他的一份。 陸郁問:“什么時候?” “下周六晚上,地點在海藍酒店?!?/br> 陸郁一貫很不耐煩這些,他不同別人攀交情,講情誼,只是此時情況不同,他是個新來的,還是要給些面子的。 “回他們,就說我會去?!标懹舴暌环菸募?,旁邊還堆著一小摞,“這些都帶走?!?/br> 說完站起身,立在桌前,是要回去了。 李程光一邊收拾文件,一邊揣度陸郁的心意。陸郁最近下班都很早,時間也準,是為什么? 興許,他猜到了一點不露的痕跡,是為了住在對面的那個少年。 上車之后,陸郁習慣性地偏頭看著窗外,一家小店面門口生意紅火,他打開窗,隱約有香味飄過來。 陸郁對李程光吩咐了什么。 沒過一會,李程光便帶了一兜吃的回來了,分別是包裝好的兩只糖葫蘆和一袋guntang的糖炒栗子。 陸郁說:“開快點?!痹俚榷嘁粫?,栗子就要涼了。 因為買栗子耽誤了些時間,回來的平時稍晚一些,天都快黑了。陸郁拎著菜蔬和糖葫蘆去敲隔壁的門,裴向雀穿著短袖短褲,方才還趴在桌子上寫作業。 陸郁將糖炒栗子和糖葫蘆單獨放在一只手里,遞給了還在兢兢業業學習的裴向雀。 “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br> 裴向雀默默地接了過來。 蔬菜和rou都是事先處理好了的,不需要再清洗一遍,浪費時間。陸郁熟練地切菜,開火,倒油,下鍋,各種佐料調味時間把控得準。他手腕的力氣很足,顛鍋也很拿手,做出來的飯菜香氣四溢。 他才做完了一道菜,裴向雀走到了他的身旁,遞過來一個小碗,里面的剝好的栗子仁滿滿地堆了像座小山。 裴向雀的手指頭紅紅的,糖炒栗子包裝的嚴實,想來剛剛還是燙的。他歪著頭,板著一張臉認真道:“涼了就不好吃了?!?/br> 陸郁嘆了口氣,撿了兩個嘗了味道,又甜又糯,的確很好。估計小麻雀還一個沒吃,剝了的全放在自己這了。 自從看完病,又每天晚上一起吃飯,睡前還要唱歌這樣親密的接觸過后,兩個人的關系親近很多。陸郁很會把握相處的尺度,他拿了一個塞到裴向雀的嘴里,那顆栗子仁格外大,須得張大嘴才能吞的進去。 陸郁又意思意思地吃了兩個,“很好吃??煞旁谶@里礙手礙腳的,你自己拿去吧?!?/br> 裴向雀端著小碗,轉過身,停在廚房的門檻處,“那你要記得等會吃?!?/br> 陸郁把他打發出去了。 炒的幾個菜都比較簡單,飯也是裴向雀提前煮好的,沒多長時間就可以上桌吃飯了。 裴向雀吃飯的時候還不忘背誦英語書單詞。 陸郁也不制止,一邊替裴向雀夾菜,一邊問:“今天怎么熱愛學習,吃飯也不放下書?” 裴向雀對于他的聲音已經很熟悉了,只不過重復了兩遍就明白了,苦著臉,“要考試了。我還……好多不會呢?!?/br> 說到這里,似乎有點害羞,總覺得浪費了讀書的機會。 陸郁一怔,“那我可以教你?!?/br> “怎么,不相信嗎?”陸郁瞧著裴向雀的模樣,沉吟了一會,“我念書的時候,成績還不錯,教你應該是不會出大錯的?!?/br> 他這話講的半真半假,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成績的確很好。只是有段時間非常放縱,不要說學習,連考試都沒有去過。 不過他真誠的樣子,騙一騙裴向雀還是輕而易舉的。 對于裴向雀來說,陸叔叔有不會的東西嗎? ——沒有! 第15章 睡著 陸郁說到做到,在裴向雀背英語單詞的那一會,已經大致翻完了他的數學書,連接下來該怎么講都想的差不多了。主要是因為,高中的數學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 講課需要說的話太多了,按照裴向雀緩慢的理解能力,半天也梳理不完一個知識點,所以兩人的交流再次轉回了紙上。 陸郁一邊問,一邊試探出裴向雀學習的程度,在紙上將他不會的知識寫下來,查缺補漏。 他寫滿了四五頁紙,終于停下了筆,“你先把書上的看懂,再做題,有不會的來問我?!?/br> 陸郁頓了頓,“我現在有點事,你先學著,好不好?” 裴向雀乖乖地點頭。 陸郁放下心,將筆遞給他。他確實是有點事要做,否則,做什么都沒有陪裴向雀有意思。 今天是匯報淮城那邊的情況的日子,陸郁回去搬了電腦到另一間房里,門是開著的,可以清楚地看到裴向雀趴在桌子上看書。 視頻打開,幾個頗受重用的主管都已經在線了,他們憋了一肚子的問題想要陸郁拿定主意。 只見陸郁沒說話,拿出一個耳機插上來,先打了一行字,“說吧?!?/br> 那頭的幾位主管不太敢開口,老板都還不說話,他們也很心意相通地打起了字,推辭起來,準備以這樣的方式匯報情況。 陸郁并不能體會到下屬的這番良苦用心,點開發送過來的文件,挑了挑眉,“說話。太慢了?!?/br> 他不是好脾氣的人。 那些主管只好輕聲細語地說起了話,嗓音壓得很低,生怕吵到了陸郁的耳朵。 因為陸郁不在,隔段時間才開一次會,他們提前整理好了資料,會議進行的很快,陸郁認真地聽著,不時提出意見。 開了很長的時間,因為事項太多,還沒解決到一半,陸郁看了眼時間,說先停一會,留一點時間給他們喘息。 陸郁喝了口水,偏過頭,從大開的房門看到原應在外面學習的裴向雀。他正面對著自己,頭發垂在額頭上,眼睛都闔上了。 他睡著了。 陸郁把電腦屏幕按下去,起身離開。 裴向雀一直都很安靜,睡著的時候瞧起來格外乖順。他歪著腦袋栽倒在桌子上,臉頰上被書硌出了些紅色的痕跡。陸郁看了一會,拂起了搭在額頭前的黑發。裴向雀的睫毛很長,濃密纖長,燈光在像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上閃爍。他的五官生的好,只是原來黑黑的,不太顯示得出來。而這段時間以來的伙食很好,臉頰上長了些rou,又不用干活,天天上學,皮膚白回來了,才有些當初初見時的模樣。 陸郁彎下腰,攔腰把裴向雀抱了起來,裴向雀身上還是沒長什么rou,后頸和脊背處的骨頭硌在陸郁的胳膊上,他甚至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骨頭的形狀。 他的小麻雀還這樣小,這樣瘦,這樣的天真,還什么都不懂。陸郁很明白,裴向雀不僅是有語言上的障礙,還有情感上的認知障礙。如果如裴向雀的前面小半輩子那樣活的痛苦,這種情感障礙大約是一種另類的恩賜。他不會太難過,也不會哭泣,苦難于裴向雀而言,永遠只能折磨他的rou體??赏瑯拥?,他也不明白什么是愛。 他不知道愛一個人的快樂,也不能感受被愛的幸福。 陸郁的目光沉甸甸的,他生平難得起了難過這樣的情緒。 可是沒有關系。他在心里想,他會治好他的情感障礙,就如同治好他的語言障礙。 陸郁抱了好一會,裴向雀睡得沉,還沒有蘇醒的跡象。他把裴向雀輕輕放到了床上,脫了鞋,蓋上被子,裴向雀一到了柔軟的被子里便自動自發縮成了一團,小半張臉陷進枕頭里,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張開。 陸郁一怔,靠近了一些,斂了斂被角,手指落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拂過嘴唇,仿若蜻蜓點水,僅僅是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