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節
她有心要阻攔,奈何身份所限—— 后宮之中,唯她獨尊。 貴妃金印,執掌內宮。 可她到底只是貴妃,不是皇后。 要如何阻止一個掌權的皇子,在圣上病重的時候,停止在朝堂的擴張? 蕭貴妃一面照顧病中的圣上,一面同擁護軒轅玦的一眾朝臣,在朝中阻攔寧王的勢力擴張。 “圣上并未下旨厚葬罪奴汪氏,禮部豈能隨意斂葬?” 寧王一改從前溫和的表象,在朝堂之上責難起了官員。 禮部尚書應玄天,聞言立刻站了出來。 “殿下,圣上正在病中,可如今天氣炎熱,汪氏的尸首保存不了太久,必須及早下葬。圣上雖沒有說如何斂葬,卻讓殿下您親自去祭拜汪氏,這可不是……” 應玄天說得有些為難。 照他看來,圣上讓寧王拜祭賢妃,這顯然就是對她念及舊情。 那禮部以宮中庶妃的禮儀,把賢妃先行停尸在城外庵堂中,又有何不對? 寧王冷笑一聲。 “她是罪奴,圣上一沒有赦免她,二沒有復她的位分。你自作主張厚葬她,還敢辯解嗎?” 應玄天一向老實巴交,據說讀書不多,把所有讀書的時間都用來,讀歷朝歷代的禮學典籍了。 他在禮部這個位置上,一直做得極其穩當,從未犯什么錯誤。 想不到寧王竟然拿他來開刀。 “老臣并非辯解,只是……” “夠了!” 寧王疾言厲色,絲毫不肯聽他解釋。 “應玄天瀆職懈怠,若是宮中再發生什么大事,你豈堪重任?這個位置還是讓出來,給有識之士為好?!?/br> 他口中的大事,眾人心照不宣。 不就是怕圣上駕崩嗎? 用這個借口來處置應玄天,高,實在是高。 定國公和沈太師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禮部尚書落馬,能接替他的無非是兩個禮部侍郎。 無論哪一個,都是寧王的人。 他這是要清洗朝中的中立大臣,全都換成自己的羽翼。 晉王不在朝中,圣上又重病不起,他這是要大有動作了…… 而今朝堂中以他馬首是瞻,連定國公和沈太師都不開口,晉王一黨的其他官員,更不敢說話了。 下朝之后,恒王急吼吼地找到沈太師。 “沈太師,您可是大周堂堂的一品太師??!你就不管管嗎?你就任由寧王小人得志,在朝堂上迫害忠良嗎?” 恒王說話的聲音一點都不小,周遭的大臣幾乎都聽見了。 眾人腳步一頓,又當做什么都沒有聽見一般,徑直朝前走去。 沈太師心平氣和地看著恒王,和他打哈哈。 “這怎么能叫迫害忠良呢?應尚書此番的確是做錯了,對一個永巷罪奴,他太過寬容了,應該得到懲罰?!?/br> 說著招呼著定國公,老哥兒倆并肩而行,要一起去酒樓吃飯。 恒王狐疑地掏了掏耳朵,確認他聽到的話沒有第二種意思。 他連忙追上沈太師。 “我說沈太師,定國公,你們都當沒這事嗎?國公爺,您那么疼沈側妃,您就看著寧王在朝上攬權,把四弟排擠出去嗎?” 見恒王不理會他,他又把話問到了定國公的頭上。 定國公不禁感慨,他這是蠢呢,還是蠢呢? “恒王殿下?!?/br> 他一直像只猴子似的,在兩個老人家面前跳來跳去,實在不像話。 定國公索性站住了腳步,同他把話說清楚些。 “殿下希望我們怎么做?寧王氣勢洶洶,不就是希望我們阻撓他撤了應玄天的職嗎?” 恒王一愣。 寧王的態度那么強硬,如果定國公他們強行要阻撓,只怕朝堂會亂成一團。 如今只是撤了一個小小禮部尚書,若是把事情鬧大了,逼得寧王做出什么來,那就…… 恒王不禁打了一個激靈。 一旦圣上病情藥石無靈,最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那個皇子,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嶺南! 那寧王…… 他不敢再想下去。 定國公以長者的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恒王殿下,你現在著急也沒有用。若是得空,不如去長生殿多陪陪圣上。圣上現在這個時候,正是需要兒孫的時候……” 恒王如夢初醒,連連點頭。 他是該去照顧圣上,只要圣上一日未駕崩,諒寧王也不敢做出什么來! “本王這就去,二位好走,好走!” 說著袍角一掀,拔腿就朝長生殿去。 沈太師不由嘆氣。 除了眼前不堪重用的恒王,京中還剩一個廢太子,已經不能參與朝政的福王。 再者就是那個病弱=年幼的齊王,毫無存在感。 難怪寧王手下的人,會孤注一擲在嶺南刺殺軒轅玦。 他一死,這天下毫無疑問,必定是寧王的。 不管他身上流著什么血脈。 兩人慢慢地朝宮外走去,果真找了一家熟識的酒樓,坐下來只要了兩杯茶。 這酒樓是國公府的產業,看起來不起眼,生意卻極好。 一共上下兩層樓,兩層都爆滿著,幾乎沒有空位。 蓋因物廉價美,又從不抗拒窮人,省得市井平民的喜愛。 小二領著他們到了二樓的雅間,即便是雅間,仍然能聽見外頭的吵鬧聲。 定國公拈著胡須,笑瞇瞇地看沈太師。 “怎么樣?這個地兒好吧?” 沈太師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說的好是什么好。 在這樣喧鬧的地方,反而不容易叫人聽見他們的談話,更加隱蔽。 定國公慢慢啜著茶。 茶盞里頭是碧玉同春,不是這小酒樓平日待客用的。 來這里的客人多半不是什么達官貴人,不過是有點錢的市井平民罷了,喝不起這么好的茶。 只有定國公帶人來的時候,才會上這一盞。 “好,好……” 沈太師悠然一嘆,有些無奈地端起了茶盞。 定國公一瞧他的樣子,便知道他心有不甘。 “怎么?看著寧王把應玄天弄下去了,想站出來?” 堂堂一品太師,在朝中一向是說一不二。 讓他在這種時候不聞不問,簡直比在府養病還叫他難受。 沈太師面色不豫,朝他看了一眼。 “舅兄又拿我打趣起來了。晉王殿下的書信中都那樣說了,我還會拆他的臺不成?” 兩人做了一輩子的姻親,老到了這步田地,才真正同心協力了起來。 定國公不禁有些好笑。 “咱們現在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何況我看晉王殿下的計策有理。咱們只依照他的意思便是,正好清閑幾日,等殿下回來?!?/br> 清閑? 定國公一向清閑,沈太師卻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 前些日子被沈風翎氣病,在府里躺了十來日,他便受不了了。 對他而言,清閑意味著失去權力和地位。 可眼下有軒轅玦的書信,他也不能輕舉妄動。 只能跟著定國公,喝喝茶,學學怎么清閑。 “你瞧著圣上的病,怎么樣?” 沈太師想完了晉王和寧王的權位之爭,才想起圣上的病情,隨口問了一句。 定國公慢悠悠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