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
圣上又道詹世城的府邸破舊,且他一個孤家寡人住著不像樣,給他賞賜了新的宅邸和姬妾。 而軒轅玦身為親王,更是難以晉封,圣上便把封賞賜到了龍婉頭上。 這一封,封的就是郡主! 于是眾人不禁想起,在抓周禮上,龍婉偏要抓福王腰帶的事。 當時禮官唱詞,說她將來必定能享上品爵位,沒想到這么快就應驗了。 又讓人不禁揣測,圣上為什么越過了云旗,卻封了龍婉? 散朝之后,眾大臣私底下議論紛紛。 “這有什么想不通的?沈側妃抗旨不尊,圣上要是這時候封她的兒子為世子,那不就等于封她為正妃了嗎?圣上礙于顏面,自然不能如此?!?/br> “是啊,女兒封為郡主尚可解釋為,是圣上偏愛所致。兒子是要承襲王位的,自然輕易封不得。不過這樣看來,沈側妃晉封的時日,不遠了?!?/br> “嗐,她此番若是乖乖接旨,現在就已經是正經的晉王妃了,還需要等嗎?” 滿朝文武,仕宦公卿。 所有睜著眼的人都看出來了,晉王妃之位,非沈風斕莫屬。 那一雙驚為天人,早慧異常的龍鳳胎,將來便是晉王的嫡子、嫡女。 這一家子,已經沒有什么懸念了。 人群悄悄的議論聲中,有人遠遠地站大殿長廊下,聽著這些話語。 聽得心腸微微刺痛,像是有人拿著針,一下又一下地刺著他。 他被吞沒在人聲中,失神良久。 “殿下?寧王殿下?” 有人經過他身邊,沖他行禮問安,他這才回過神來。 待出了宮門,馬車正要往寧王府的方向回去,他卻阻止了車夫。 “去京郊,法源寺?!?/br> 他需要靜一靜心,寧一寧神。 否則,他怕自己會克制不住,飛奔到掖庭宮去。 去找那個老女人,算一筆賬…… 詹世城被賜封了新的府邸,沈風樓和陳執軾等人,都前去慶賀。 “這宅子好啊,離虎騎營近,又是嶄新的。比你原來的地方寬敞多了,改明兒我替你多尋些護衛,別像以前似的,讓刺客來去自如了?!?/br> 陳執軾提著兩壇好酒進門,對這新宅一通夸獎。 沈風樓揶揄道:“果然是沒成過婚的人,你只看見新宅,沒看見新夫人么嗎?” 詹世城漲紅了臉,轉身一看,圣上賜的姬妾一溜排開。 她們尚未得到安置,便像婢女似的,成日跟在詹世城身邊。 見他回身,一個個便展開笑顏,希望能吸引到他的目光。 詹世城卻避之如虎狼,很快移開了眼。 “快別打趣我了,什么新夫人?你要是喜歡,你就帶回去,讓弟妹也高興高興!” 沈風樓連忙擺手。 “她懷著身孕,正是辛苦的時候。便是納妾,我也不能這個時候納啊。還是給宜正吧,他尚未娶妻,有這個需要?!?/br> 說著又嘲笑起陳執軾來。 陳執軾不依道:“大哥是有妻有兒的人了,嘲笑我們孤家寡人是怎的?今日你可得自罰三杯,罰你在這刺了我們的眼!” 一行說笑著,一行便進了前廳。 沈風樓不禁搖頭輕嘆,“老詹也就罷了,事到如今,你怎么還不娶妻?三妹跟你一樣,牛心左性的,自先前那番事后,就說要在家中多留兩年,不愿議親?!?/br> 他說的事到如今,自然是說,沈風斕已經打心眼里接受晉王之事。 他們夫妻和睦恩愛,陳執軾也該放心了,是時候娶妻了。 陳執軾一向自在慣了,若是娶沈風斕這般女子,還好說。 若是娶旁人,他怕自己拘束,也連累對方不自在。 便避而不談,反把話題引到沈風翎身上。 “三表妹的事,我前些日子才聽母親提過。說是姑父覺得她沒有當家理事之才,怕她嫁人給太師府丟人現眼。索性多留兩年,跟著小姑母多學學?!?/br> 沈太師動輒就怕子女給自己丟人,沈風樓早就聽習慣了。 他輕聲笑了笑,“依我看啊,你們這些不肯成婚的人,心里都有個放不下的人影?!?/br> 沈風樓一向通透,點到為止,不再繼續說下去。 陳執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詹世城卻低下了頭,想到了南青青。 算算時日,她腹中的孩子,已有六個月了。 想及此處,門外仆人趕進來,稟道:“大人,南小姐來了?!?/br> 乍一聽南小姐三個字,他越發想到了南青青。 而后驚覺,仆人說的,是南子衿。 從前還住在舊府的時候,南子衿就經常上門找他。 或是給他送些吃食,或是送她親手繡的衣裳鞋襪,百般殷勤。 以至于仆人都熟識她了,對她格外客氣。 沈風樓和陳執軾對視一眼,頓時有了默契。 “老詹,你這新宅子好看得很,我們四處逛逛,一會子再回來?!?/br> 兩人說著,一同起身。 不等詹世城阻攔,便朝府中的花園而去。 正當此時,門外走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少女笑面燦如春花。 “老詹!” 南子衿比起她jiejie南青青,活潑開朗許多,走路的時候恨不得跳起來。 她就像一個人偶娃娃一樣,容貌精致秀氣,無憂無慮得不真實。 昔日的南青青,約莫也是這樣的。 她手上提著一方食盒,想來里頭裝著什么點心,香氣已經飄灑了出來。 這香氣聞起來,像南青青給他做過的南瓜。 “你來啦,快坐?!?/br> 詹世城說著,命那幾個侍立一旁的姬妾,去倒茶上來。 那幾個女子忍不住,多打量了南子衿一番。 只見是個容貌妍麗,舉止活潑可愛的姑娘,看起來和詹世城很熟稔。 沒聽說過,他有姓南的親戚??! 再一思忖,終于想起了詹世城攔東宮花轎之事,攔的正是如今福王的南側妃。 頓時恍然大悟。 想來眼前的小姐,正是南側妃的胞妹南子衿。 那幾個女子都涌了下去,南子衿也注意到了她們,眉頭蹙了起來。 “你舊府里連個丫鬟都沒有,廚娘也是孫子滿地跑的老嫗。怎么到了新府,弄了這么多容貌妖嬌的丫鬟來?” 詹世城有些尷尬。 “那些不是丫鬟,是圣上賞賜于我的……姬妾?!?/br> “什么?!” 南子衿頓時睜大了眼睛,既有些不忿,仔細想來,又覺得是人之常情。 他正當壯年,身邊兩個姬妾伺候都沒有,那怎么像話? 便提著食盒迎了上去,將里頭的點心擺出來給他看。 “你升了職又遷了府,我沒什么賀禮能給你。喏,這是我親手做的南瓜糕,你快嘗嘗吧?!?/br> 方才還有些氣憤的臉,一下子陰轉晴。 詹世城抬頭,看見她笑得眼睛都彎了,像是天邊的月牙。 忽然又晃神起來,想到了南青青。 南青青,南子衿。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在他眼前交疊。 不,不一樣。 那日在獵場的山林中,南青青陰冷狠戾的臉,一直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她終究是變了,不再是他初見之時,那個純凈無暇的少女。 “想什么呢?” 南子衿俯下腰,伸出手來,在他眼前晃啊晃。 他總是看著自己,而后出神良久。 南子衿裝作不明白,其實她心里清楚得很。 詹世城透過她,在看的卻是南青青。 或者說,是昔日的南青青。 “沒,沒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