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和平時并無二致。 圣上卻看出了些名堂來。 平西侯輕笑了一聲,道:“沈太師此言差矣!晉王殿下,那能同尋常人相提并論嗎?殿下年少成名,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沈太師怎么就斷言,他不堪為主將?” 若說沈太師置喙皇子之事,是太陽打西邊升起,那平西侯夸贊晉王,就是太陽打東邊落下了。 兩個人反常的舉動,落在圣上眼中,一片清明。 一個是不希望晉王出征,另一個則反過來。 安的是什么心思,圣上一清二楚,面上卻裝糊涂。 “兩位愛卿不必爭了,晉王未曾上過戰場,堪不堪用現在還難說。若不用他,總得再想出一個旁人來才是?!?/br> 沈太師道:“詹世城倒是個好苗子,只是他身任文官已久,此戰仍需一個有威望的大將坐鎮才是?!?/br> 一個像衛大將軍那樣的大將。 圣上聞言,臉色沉了三分,“那些個武將里頭,老的怕死不敢出頭,小的又怕不堪此任。最重要的是,沒有一個人請纓!事關北境安危,朕總不能勉強誰去帶兵?!?/br> 所以挑來挑去,只能在晉王和詹世城里挑一個,或者是—— 兩個都去。 平西侯含著笑意,雙手攏在身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不管是晉王還是詹世城,去了哪一個,都對他有利無害。 圣上不禁轉向另一邊,“定國公,你以為如何?” 一直站在后頭沉默不語的定國公,忽然感覺到所有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他頓了頓,隨即上前,拱手回話。 “老臣以為,晉王殿下文韜武略,兵法嫻熟,就是缺在了戰場的經驗。詹世城出身武將世家,同樣是可塑之才,將來必當大用?!?/br> “若說趁此番戰事,讓他們歷練歷練,猶可。若是擔任主將之位……還須另擇良將?!?/br> 定國公的話說得中肯,沈太師也連聲附議。 從前他不肯將自己,與晉王府扯上關系,那是因為沈風斕只是區區側妃。 眼看如今沈風斕就快要成為晉王妃,沈太師再想明哲保身,也該做出點什么來。 他不能讓晉王帶兵出征。 若是他有個萬一,那江山大位,必然落在寧王手中。 他這個效忠“先皇”不肯黨附的太師,還能做得長遠嗎? 關鍵之時,他也顧不上圣上,會不會疑心他黨附了。 好在看圣上的神情,對他并沒有懷疑。 “定國公此言有理,朕的兒子們都出生在太平盛世。不像朕,年輕的時候還是打過仗殺過敵的。他們也該去歷練歷練,好接朕的班?!?/br> 圣上此言一出,平西侯眸子一緊。 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圣上讓晉王出征,竟有立他為儲的意思嗎? 圣上話鋒一轉,忽然又道:“定國公,你當年也是領兵駐守過昆侖的,玉陵城可有意乎?” 眾皆駭然,沒想到圣上屬意的主將人選,竟然是定國公! 要說起來,定國公這個爵位,從已故的老國公爺那襲來,原也是個武爵。 到了陳徐行這一代,四海升平,戰事減少。 他不甘心做一個無所事事的武官,又喜好游歷山河,圣上便如他的意,讓他到各地去擔任地方官。 地方父母也當過,領兵統將也做過。 可謂是文武雙全了。 他在軍中自有一番威望,除了年紀大了一些,正是最適合為主將的人物。 “平西侯,你也是個堂堂軍侯。怎么,如今年紀大了,不敢了嗎?” 平西侯面色一凜,沒想到圣上把自己也說進去了。 看這意思,是要在他和定國公之間,二擇一了。 定國公只是微微笑著,并不開口。 他身上有著文人的氣度,年輕的時候,也是俊秀斯文的翩翩公子。 氣度內斂而儒雅,看起來比沈太師這個文官更文氣。 而平西侯目光如鷹,氣勢殺伐決斷,看起來更適合帶兵打仗。 圣上到底屬意誰? “圣上,老臣年事已高……” “臣愿往!” 平西侯詫異地回頭,看到定國公一臉的風輕云淡,拱手請旨的姿態仍不失風雅。 他正要訴說自己年事已高,難堪大任的話,一下子噎在了喉中。 不覺面上無光,微微低下了頭,不想在定國公身邊相形見絀。 “哈哈,好,好!” 圣上很是歡喜,“朕就知道沒有看錯人!傳朕的旨意,加封定國公征北大將軍,命晉王、詹世城二者為副將,即日率天雄軍出征北境!” 出了御書房,眾臣分道而行。 沈太師趕到定國公身旁,道:“前幾日有人送了一壇好酒來,名曰海棠秋。舅兄若是賞臉,不如到府上一敘,再讓你外甥作陪喝兩盅,如何?” 定國公心知,他這是要同自己商量事情。 便點了點頭,笑道:“好啊,自打二meimei過世之后,許久未到你府上喝酒了?!?/br> “守孝那三年,除了壽宴年宴,我也不曾喝過酒。樓哥兒又常年不在京城,不能陪你這個舅爺?!?/br> 沈太師也笑了笑。 說來,自打陳氏故去之后,兩府雖是姻親,到底疏遠了不少。 好在后來又迎娶了小陳氏,又有沈風斕在其中,兩府的走動才多了起來。 定國公道:“樓哥兒他媳婦,肚子也好大了吧?也不知道我這一去,來不來得及回來送娃兒滿月禮?!?/br> 沈太師不禁一愣,忽然想起了定國公送滿月禮的癖好。 一塊上品寶石,雕出一塊玉玦,再把中間剩的那一塊原料雕成扳指。 那塊玉玦才是重點,從前的翡翠玉玦送了沈風斕,后來的昆侖冰玉玦送了龍婉。 總歸是重女輕男。 要是木清華這一胎生個兒子,那豈不是有點尷尬…… “兒媳的胎有六個月了,舅兄此去征戰,還顧及小小娃兒做什么?還是保重身子為上?!?/br> 兩人說著,已經走到了宮門之外,各自的家仆引上馬車來。 沈太師命一仆先回府傳話,備好酒菜。 定國公也命人回府通傳,領軍出征之事。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朝著太師府而去。 才到府門外,隔著車簾,只見沈風樓親自站在門外迎候。 見前一架馬車是定國公府的,連忙迎上來打簾,“舅舅,您來了?!?/br> 定國公一見他,面露歡喜之意,和他聊起了秋獵時的事。 “……軾兒都告訴我了,原以為你這輩子都要做個老好人了,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一面。好!不愧是沈太師的兒子!” 他說的是,沈風樓讓陳執軾先行離開,而后在汪杰人身邊使壞的事。 竟活生生讓汪杰人,在之后再也沒有獵到一只野獸。 說著不禁哈哈大笑。 沈太師在后頭,從馬車里下來,正好聽見這話。 他怎么感覺,定國公這話可不是在夸他…… 沈風樓有些不好意思,“舅舅還當我是三歲孩兒不成?這些年在外任職,也算是見識了人心險惡。咱們大家出身不屑同他使下流手段,也不能由著他欺負不是?” 事實上,沈風樓從來不是看起來的那樣,人畜無害。 真正人畜無害的人,是不可能處處周全,人人稱贊的。 沈太師迎了上來,“外面冷,到里頭說話吧。酒菜可都備得了?” “備下了,是父親喜歡的海棠秋,舅舅今日也嘗嘗?!?/br> 沈風樓一面說著,一面將人往里迎。 正房花廳一側,不大的暖閣里頭,熏籠蒸騰出淡淡的松香氣。 三人圍坐一處,親熱又融暖。 “這上好的海棠秋,喝起來潤口不燥,甘甜不膩,果然是好酒?!?/br> 定國公多飲了兩杯,兩邊面頰泛起紅來,夸贊不已。 “舅舅喜歡,一會兒回去的時候,便讓下人搬兩壇子回去?!?/br> 他卻擺擺手,“搬回去,你舅母定要不高興了。她準會說,你這一把老骨頭了,學別人帶什么兵打什么戰?” 說著自己笑了起來,沈太師也不由好笑。 陶氏是個有主意的人,把偌大一個公府cao持得井井有條,性情自有一番威嚴。 不像已故的陳氏,總是溫聲細語,柔和得像春雨一樣…… “你當我是真的愿意上戰場嗎?我若不去,此戰主將落在晉王身上,那形勢可就不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