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一番話把圣上逗樂了,兩人相視一笑,全然忘了衛皇后和賢妃還在場。 賢妃的手攏在廣袖之中,握緊成拳。 眼看圣上就要把掌管后宮的權力交給她,卻被蕭貴妃截胡,她如何甘心? 看著圣上和蕭貴妃旁若無人的模樣,她將目光投向了衛皇后。 那是一道,極其無奈又幽怨的目光。 像是在說著,皇后娘娘我也很想幫你可是我斗不過蕭貴妃。 “圣上,不可??!” 衛皇后性子比賢妃浮躁,急得差點沒直接滾下床來。 幸好霜冷及時扶住,還是在床邊磕了一下,頭上留下了一個印子。 圣上聽見動靜,目光投過去。 只見衛皇后臉面發黃,鬢發散亂,雙目圓睜,猶如永巷里頭的瘋癲婦人。 再看看蕭貴妃面容如花,柔情似水似少女模樣,心里格外不耐煩。 “朕已經決定了,皇后連朕的旨意都敢不尊嗎?即刻傳旨,從今日起,后宮一應事務,以貴妃金印為尊!” 說罷看也不看蕭貴妃,衣袖一甩,大步走出寢殿。 蕭貴妃落后一步,一雙柔情的眉目,換上了冷若寒冰之色。 她盯住了賢妃,唇角微揚,露出了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隨后,她伸出手平舉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一向波瀾不驚的賢妃,神情忽然僵住了。 須臾,面如死灰。 待晉王府得到消息,軒轅玦進宮探看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蕭貴妃半倚在榻上,姿態慵懶閑暇。 她手中捏著一枚小小的金印,舉在眼前,對著窗外細細欣賞。 軒轅玦上前一看,那是一枚貴妃金印,上邊有雙頭金龍的盤鈕。 “母妃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拿這個來玩了?” 蕭貴妃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從前這玩意無處可用,如今終于有用處了。本宮便讓椒香拿出來,省得積灰?!?/br> 看來他進宮聽到的流言是真的。 “宮人來報說是母妃出事了,兒臣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一步,索性母妃無礙?!?/br> 何止是無礙,還有意外收獲。 “不過……”軒轅玦道:“母妃從未掌管過宮務,真的能做好嗎?” 這話說得蕭貴妃不樂意了。 “你是跟誰學的以貌取人這一套?以為你母妃年輕美貌,溫柔多情,就一定沒有掌管后宮的才能了嗎?一定要賢妃那樣姿色平凡的,才有能力?” 軒轅玦:“……” 他只好把話題轉到衛皇后身上,這才得知了事情確切的經過。 “母妃的意思是,這件事是賢妃指使的,她有意挑唆衛皇后?” “必定是她?!?/br> 蕭貴妃道:“要是真想取衛皇后性命,直接下毒便是,下什么馬兜鈴?賢妃明知憑這莫須有的罪名傷不到本宮,還是這樣做了。那便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了?!?/br> 看起來是在栽贓陷害蕭貴妃,實際上,是想讓圣上更加厭棄衛皇后。 她的計謀還是得逞了,只是錯在了最后一步。 最關鍵的后宮大權,沒有如她所料的落到她手上,而是被蕭貴妃截胡。 “幸好母妃說服了父皇,以賢妃經營人望的情況,后宮大權落在她手上,勢必對咱們不利?!?/br> 賢妃在后宮出手,這一點和軒轅玦所料無二。 他早就知道,太子一倒,寧王勢必鋒芒畢露。 尤其是,在黃顯榮被他設計打殘之后。 蕭貴妃忽然撇了撇嘴,搖頭輕嘆。 “還不能高興地太早,如果本宮所料不錯,賢妃一定會在本宮掌管后宮期間,百般出難題。既要管理后宮瑣事,還要防著賢妃……” 她從桌上拿起一塊靶鏡,攬鏡自照,瞪大了眼睛。 “本宮就怕心力交瘁,到時候這額頭上,還有眼角處,又要爬出皺紋來?!?/br> 軒轅玦點頭道:“南邊產的極好的珍珠膏,兒臣命人采買去了。等一到就給母妃送進宮來,說是對護膚祛皺極有好處的?!?/br> 蕭貴妃暗暗吃驚。 從前她若在軒轅玦面前說起這話,他必定要說,女子真是麻煩之類的話。 她都聽習慣了,完全沒指望自家兒子能安慰她一番。 沒想到這一次,她隨口一說,軒轅玦竟然沒有嫌棄她,還說給她買了極好的珍珠膏…… 這種心情,比她從衛皇后和賢妃手中搶到大權,更加歡喜。 她眼中泛起了微微淚光,正要說些什么來夸夸自己的兒子,忽然聽到軒轅玦開口。 “兒臣原是想給沈風斕的,她說自己沒有皺紋不需要用這個,兒臣想著正好可以給母妃用?!?/br> 蕭貴妃:“……” 她先前還擔心這小兩口感情不好,現在才發現,她擔心錯了。 小兩口感情好到,她這個母妃的位置都排在沈風斕后頭了。 是可能,孰不可忍? 而后一個月里,沈風斕發現,蕭貴妃頻頻讓自己進宮。 先前還和她一派婆媳情深的樣子,現在就換了一副神情,叫她立規矩。 “本宮就是因為喜歡你,才不能不讓你學學規矩。這是為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br> 蕭貴妃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盯著內務府送來的賬冊,看也沒看站在一旁的沈風斕。 沈風斕直挺挺地站了足有一個時辰,忽然看到蕭貴妃眉頭輕輕一蹙。 她抓準時機,狗腿道:“母妃看了一日賬冊也累了,不如風斕替你看看,可好?” 蕭貴妃這才想起,沈風斕是鼎鼎有名的才女。 她還是謹慎地問了問,“你看得來嗎?內務府的賬冊,和王府的可不一樣?!?/br> 沈風斕笑道:“風斕未出閣的時候,也是學過如何管理庶務的。想來能為母妃分憂,若是不成再請母妃過目便是?!?/br> 蕭貴妃聞言點了點頭,她正好看累了,也想歇息一會兒。 “那你看罷,看到什么問題和本宮說?!?/br> 沈風斕站在那里沒有動,一臉為難地看著蕭貴妃。 蕭貴妃這才道:“得了,坐著看吧?!?/br> 說罷又朝椒香道:“去把本宮的玫瑰露拿來?!?/br> 椒香一邊擺手示意宮女去備熱水,一邊問道:“玫瑰露?前幾日晉王殿下送來的珍珠膏,娘娘不是說極好嗎?” 蕭貴妃嗔怪地看向椒香。 當著沈風斕的面,說什么珍珠膏??? 她朝桌子那邊瞥了一眼,沈風斕正在認真地看賬冊,好像沒有聽到椒香的話。 她這才舒服了些,道:“啰嗦什么?就拿玫瑰露!” 宮女跪捧熱水,蕭貴妃將手輕輕伸進去一探,覺得水溫適宜,略一點頭。 宮女服侍她凈了臉,又換上一盆guntang的熱水來,白氣nongnong散開。 這一盆水不是用來凈面的,蕭貴妃將臉靠在銅盆上方,讓熱氣熏蒸面部。 待熏得差不多了,椒香將一個瑪瑙瓶子的蓋子揭開,里頭紅艷的凝膠狀玫瑰露流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將玫瑰露抹在蕭貴妃面上,細細勻開,直到整張臉都覆蓋到。 隨后閉上了眼睛,平躺在榻上小憩。 沈風斕偶然朝她這處瞧了一眼,只覺得這套流程,像極了在敷面膜。 還是睡眠面膜。 蕭貴妃憩了一刻鐘多,又起來凈面,涂涂抹抹。 這一切都做完后,她才慢悠悠地走到沈風斕身旁。 “看得怎么樣了?” 沈風斕拿起賬冊,對照著她在一張紙頭上做的注,一頁頁指給蕭貴妃看。 “母妃請看,這一處,御膳房采買的帳,足足算錯了四十九兩?!?/br> “這一處,各宮月例的帳,加起來的數和上一個月對不上,想來是哪個宮預支了沒有還上?!?/br> “還有這一處,圣上的長生殿整修了個屋檐角,一塊明瓦計到了三兩銀子,是鍍金的明瓦不成?” “還有……” 蕭貴妃連忙打住,“等一下,椒香,你快把沈側妃說的都記下來?!?/br> 她一頁一頁翻得飛快,蕭貴妃看得眼睛都花了,哪里記得??? 沈風斕笑道:“不必麻煩了,我這邊都記下來了,哪一頁哪一行是什么問題,統統在這上頭?!?/br> 她把那張紙頭遞給蕭貴妃,上頭的字龍飛鳳舞,看起來寫得極其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