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男子略顯滄桑的聲音響起,殿中眾人皆驚。 圣上怎么會過來? 他拉著蕭貴妃的手,慢慢走進殿中,目光不悅地掃向病床上的衛皇后。 衛皇后慌了神,想要爬起來請罪,被賢妃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她當著圣上的面辱罵蕭貴妃,現在只能裝著病重不下床,免得圣上為蕭貴妃出氣責罰于她。 想到這里,她坐起身來,決定先下手為強。 “圣上,蕭貴妃竟買通宮人,在臣妾的飲食中下毒!若非今日太醫發現,臣妾就要死在她手上了!” 蕭貴妃冷冷地盯著皇后,既不為自己辯駁,也不同衛皇后爭吵。 那眼神,就像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她早就知道,衛皇后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派人去華清宮請她沒安好心。 幸好她當時正在為圣上表演古舞,被衛皇后攪亂了興致,圣上索性與她同來興慶宮。 這一來正巧,聽見了衛皇后惡毒的辱罵。 一旁的太醫連忙拱手道:“皇后娘娘是中了馬兜鈴之毒。有人將此藥每日添加在娘娘的玉斗中,隨著茶水服下,時間久了娘娘的身體就呈現了衰敗之象?!?/br> “馬兜鈴?” 圣上狐疑道:“朕記得,這馬兜鈴是清肺止咳的藥物,朕也曾服用過,怎會是毒藥?” “馬兜鈴小劑量加在藥方之中,自然是能夠清肺止咳。但是大劑量長期服用,就會造成腎臟衰竭,身體孱弱?;屎竽锬镉钟辛舜呵?,加上郁結于心身子原就不好……” 圣上一擺手,示意他別說了。 有關衛皇后為什么郁結于心的話題,他不想提起。 他沉聲道:“皇后為何說是貴妃所為,證據在哪里?” “這包馬兜鈴就是證據!是在兩個宮女的屋子里搜查出來的,其中一個從前就在華清宮服飾蕭貴妃,叫做,叫做……” 衛皇后一時忘了名字。 霜冷連忙補充道:“叫做清詩,來了興慶宮后改名鴛詩。這包馬兜鈴,就是在鴛詩和鴛婉的屋子里搜到的?!?/br> 圣上凝神細想,他時常去華清宮,但凡有些臉面的宮人他都認得。 華清宮的宮人不比別處,都是長長久久待著的,蕭貴妃輕易不罵奴才,更別談攆人了。 這個什么清詩,他還真沒聽說過。 他看向蕭貴妃,后者略搖了搖頭,“臣妾也不識得,若真是在華清宮服侍過,想來也就是粗使的宮女罷了?!?/br> 圣上點了點頭,問霜冷道:“那這兩個人現在何處?” “這……” 霜冷欲言又止地看向衛皇后,衛皇后干燥的嘴唇抿成一條白線。 “臣妾一時氣急,已經命人將她們兩杖斃了?!?/br> “荒唐!” 圣上一直隱忍的怒氣,終于爆發了出來。 “你口口聲聲說是貴妃要害你,就因為一個在華清宮服侍過的宮女?還沒對質又急著把人殺了,你這個中宮皇后,就是這樣草菅人命的嗎?” 衛皇后看著圣上,一臉不可思議。 是她被害中毒,圣上竟然還口口聲聲指責于她? “今日幸好是朕來了,要是朕不在,你是不是也要一時氣急,把貴妃也杖斃了?!” 衛皇后在床上跪起,一個頭磕在床邊。 “圣上明鑒,臣妾不敢!” 她怨毒地盯著蕭貴妃,“只是線索直指蕭貴妃,臣妾想找她來問一問罷了。蕭貴妃若非心虛,何必把圣上請來?臣妾就覺得她怎么來得那么晚,原來是去請圣上!” “你不要冤枉貴妃!” 圣上氣得用手指著她,那手微微發顫。 “你派人去華清宮的時候,朕正在欣賞貴妃的舞姿。她來得遲是要換舞衣舞鞋,還要換發髻。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圣上越說越生氣,蕭貴妃站在身旁,連忙替他撫著背順氣。 她輕聲道:“臣妾謝圣上說清真相,否則就算死了,也是一個冤死鬼?;屎竽锬锶枇R臣妾不要緊,臣妾是卑賤之軀不敢反抗。但是臣妾沒做過的事,便是死了也不能認!” 她說著,幽幽地瞥了一眼賢妃。 “臣妾要怪,只管賢妃?!?/br> 賢妃聞言一驚,正要開口解釋,蕭貴妃全然不給她說話的余地。 “皇后娘娘是病糊涂了,隨意找個人出氣情有可原。賢妃一向行事謹慎,眼見皇后娘娘辦糊涂事,就站在這里看著,也不知道勸一句?” 在圣上面前,對于衛皇后,蕭貴妃保持著嬪妃對皇后的禮節。 對于位分不及自己的賢妃,她可就沒有那么好說話了。 她的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賢妃早不來看望皇后娘娘,偏偏今日一來,就惹出皇后娘娘這么大的氣性。本宮不得不疑心,你到底是來探病還是來找事?” 她說的句句有理在理,就連圣上都聽進去了,狐疑地看向賢妃。 賢妃滿面堆笑,“貴妃娘娘冤枉臣妾了,臣妾見識淺薄,見皇后娘娘中毒只知著急,哪里知道是何人所為?又怎敢攔著皇后娘娘查清真相呢?” 她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可能是蕭貴妃所為。 哪怕當著衛皇后的面,她也否認了衛皇后的這個想法。 當然,她的否認衛皇后聽不聽得進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圣上一向敬重賢妃,又拿不到她挑唆的證據,自然不好說什么。 他只是不悅地瞥了賢妃一眼,“瓜田李下,賢妃日后,還是避避嫌的好?!?/br> 賢妃聞言一怔。 圣上從未對她說過重話,這樣一句似有若無的警告,已經算得上嚴重了。 她自問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就為了蕭貴妃一句話,圣上便對她改了態度。 原來所謂敬重,也就只是敬重罷了。 哪里比得上,他多年所愛呢。 她慢慢垂下臉來,面上一片陰影,叫人看不真切。 “是,臣妾遵旨?!?/br> 衛皇后心中凄楚,她中毒之事蕭貴妃嫌疑最大,圣上竟然不聞不問。 反倒把她和賢妃訓斥了一頓,令人心寒至極。 她不禁問圣上,“那臣妾中毒之事,難道就不了了之了嗎?” 圣上冷哼一聲。 “你把疑犯都殺了,不就是想把罪名推到貴妃頭上嗎?現在還跟朕裝蒜,你當朕是傻子還是瞎子?你要是對太子之事心有怨恨,就沖朕來啊?!?/br> “臣妾怎敢怨恨圣上,臣妾只是……” 圣上一擺手,打斷了衛皇后尖利的聲音。 “皇后這病看來不輕,需要好好調養才是。日后無事便在興慶宮安分守己,別再招惹是非了。至于后宮內務……” 他話音一滯,轉過頭來,看向蕭貴妃和賢妃。 要論品級尊卑,自然蕭貴妃為尊。 要論在后宮得人心,那還是賢妃更合適。 圣上的目光頗有些搖擺不定,心中暗自思忖著。 賢妃低垂的面容上,露出一絲陰森的笑意。 衛皇后見圣上變相禁足自己,慌忙要從床上爬下來,被霜冷一把扶住。 “圣上,臣妾舉薦賢妃代掌后宮!” 眼看自己大權不保,她寧可把權力交到自己人手上,總好過—— 她目光投向蕭貴妃,蕭貴妃看也不看她,只對圣上開口。 “圣上,臣妾以為不妥?!?/br> 圣上聽了衛皇后的話,心中幾乎已有決斷,卻被蕭貴妃打了個岔。 “愛妃覺得有何不妥?” 蕭貴妃挽著他的胳膊,委屈道:“后宮之中尊卑上下,圣上早有定奪?;屎笾卤闶浅兼?,越過臣妾將后宮大權交給賢妃,那臣妾還有何顏面立足?” 她說著說著,面露可憐之色。 “臣妾今日被皇后羞辱一番,此事一出,日后還不知道旁人怎樣羞辱臣妾……” 她一雙含情美目抬起,楚楚動人地看了圣上一眼,又萬分無助地垂了下去。 圣上有些動容,面色猶疑起來。 “交給你,你能管得了嗎?這些瑣碎事情交給旁人,你就安心伺候朕不好嗎?” 蕭貴妃一聽這話,更加執拗了起來。 “圣上的意思是,臣妾空有美貌,只能做個寵妃,做不好后宮的表率,是嗎?” 一句話說得圣上無言以對。 這二十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蕭貴妃,作為一個寵妃的存在。 她嬌俏如少女,美艷動人,活潑開朗,還喜歡使些小性子。 唯獨沒有看到過,她在當家立事上有什么才能。 “罷了,就依愛妃的意思,交給你試試吧。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朕只不過把區區后宮給你戲耍,也不算什么?!?/br> “呸,圣上胡說!您是明君,才不是周幽王那等昏君呢!臣妾也不是褒姒,必定能好好治理后宮,絕不叫圣上心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