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風斕原也以為自己沒有，可當沈風翎站在曲橋之上被衛玉陵破口大罵之時，她還是下意識地要上前去替她解圍。

    第23章 退讓

    在外人看來，她們是一家姊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哪怕為了自己的顏面，沈風斕也會在外人面前保護她。

    顯然沈風翎并不是這樣想的，她不由心驚，幸好沈風翎誤會她是對寧王有意，而不是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用模棱兩可的話支吾了過去，“既然三meimei覺著我是故意的，那便由你吧。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再談前事也無益?！?/br>
    沈風翎霍然站起，濃眉帶怒。

    浣紗等人也被嚇了一跳，沈風斕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只怕沈風翎還有更難聽的話要說，那她們姊妹就趁此機會，索性把話說開了也好。

    古mama擔心沈風翎會對她腹中孩兒不利，退下之時一步三回頭，到底還是趴在房門外聽著才放心。

    眼前只有她們姊妹二人，沈風翎不客氣道：“二jiejie，你若不是故意的，大可解釋?？赡惴置骶褪枪室獾?，為什么還裝的一副端莊淑女的模樣？”

    沈風斕有些尷尬，她哪里是在裝端莊，是其中內情不能說出來。

    沈風斕道：“就算我是故意的，你惹怒了衛玉陵卻是事實。我替你解圍，你不謝我就罷了，又為何咄咄逼人指責我？”

    沈風翎想著她不出一個月就要出閣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還怕什么？

    索性豁出去說了心里話，“誰知道那個衛玉陵是不是你事先收買的？你不僅有不可告人的事要做，還順手當著眾人的面給我難堪。焉知不是要把我踩到土里，來襯得你仙子一般?！?/br>
    沈風斕聽得目瞪口呆，她知道沈風翎心思深沉，又處處愛攀比她。

    沒想到她心思這般陰暗，說自己引誘寧王便罷了，還說自己故意在外人面前給她難堪？

    她一直平靜的聲音也帶了波動，“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再也冷靜不下去了，端起了一旁早已放冷了的茶水。

    端茶送客是自古有之的習俗，主人端了茶，那就是要請客人離開的意思了。

    沈風翎被她趕出去，非但不生氣，反而還有些歡喜。

    她最討厭沈風斕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了，今日能讓沈風斕動氣，她已經滿意了。

    當下也不再多言，眼中帶著勝利者的榮光，轉身走出了桐醴院。

    她一走出去，古mama等人連忙進來，輕聲勸慰，“小姐現在不能動氣，孩子還未坐穩三個月，小心身子?！?/br>
    沈風斕一直以為，自己能夠處變不驚，無論發生什么事，都能不把怒容流露出來。

    可方才沈風翎還是激怒了她。

    她朝古mama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又問道：“mama，你在府中也有二十余年了，可知三小姐怎么會養成這樣的牛心左性？”

    她們的對話古mama都聽到了，不禁嘆了一口氣，“夫人自小身子就弱，養育大少爺和小姐已是心力交瘁，哪里照顧得來三小姐呢？所以三小姐自幼是跟著柳姨娘長大的，誰養的，自然性子像誰?！?/br>
    古mama是奴，沈風翎是主，她不能直接說沈風翎的不是，只能委婉表達。

    誰養的，自然性子像誰。

    沈風斕咀嚼著這話，只覺越發有味，古mama意思是，柳姨娘也是這樣陰暗，所以教養出沈風翎也和她一樣陰暗。

    這樣說來，若是陳氏身子好一些，能親自教養沈風翎，她或許不至于是現在這樣。

    千金小姐的身子，裝的倒是一顆連丫鬟還不如的心。

    浣紗有些擔憂，“今日圣旨才下，柳姨娘和三小姐就對小姐這般不客氣了。離小姐出閣還有二十來日，只怕她們……”

    浣葛呸了一口，“小姐就是側妃也比她們高貴，她們有什么資格對小姐不敬？”

    沈風斕還指望著日后能倚靠沈府這個娘家，定國公府雖好，可惜是她的外家，插手她的事名不正言不順。

    二舅陳徐行待她這般好，她自然不愿連累定國公府。

    “罷了，統共沒多少時日了，對她們母子二人就忍讓些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沈風斕這樣說著，不禁嘆了一口氣，“我方才也是氣急了，不該對三小姐直接趕人?！?/br>
    浣紗和浣葛都很驚訝，沒想到沈風斕會退讓到如此地步。

    她才是沈府嫡出的小姐，何必忍讓一個姨娘跟一個庶女呢？

    古mama年老經事，自然更加明白沈風斕的顧慮。

    太師府嫡女，一夜之間從皇子正妃變成側妃，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看她笑話。

    以她在閨閣中的名氣，被譽為京城雙姝之一，仰慕她的人多，嫉妒之人也不少。

    她若不肯隱忍退讓，只怕要樹敵無數。

    這道理古mama很是明白，但明白是明白，她還是忍不住為沈風斕的懂事而鼻酸。

    “小姐真是長大了，懂得隱忍退讓，mama再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沈風斕最見不得她們哭，連忙打斷她，“哎呀，mama好端端又哭什么？”

    說著給浣紗使了個眼色，讓浣紗去勸著她。

    浣紗便走到古mama身邊道：“mama別哭了，小姐現在傷不得心，別惹得小姐動了胎氣?！?/br>
    古mama怕沈風斕有個好歹，便立刻止住了哭。

    她道：“老奴想到小姐還有二十多日就要出閣了，日后想見小姐一面就難了，所以傷心起來?！?/br>
    沈風斕驚訝道：“mama難道不愿跟我去晉王府嗎？”

    她一直以為古mama會和浣紗浣葛她們一樣，隨著她一同出嫁，所以對沈府未曾起過留戀之心。

    古mama搖搖頭，“老奴是夫人的陪嫁，是從定國公府來的，按規矩不能再陪小姐出閣。何況浣紗她爹還在府中做管事……”

    沈風斕這才發現自己想的太簡單了，古mama已經做過一次陪嫁，如今年紀已大生兒育女，怎好再跟著自己嫁到晉王府呢？

    她不由得有些喪氣，浣紗和浣葛雖好，到底年紀小些，不如古mama見多識廣。

    還有一個問題。

    古mama是下人，柳姨娘怕她三分，是因為陳氏和沈風斕的支撐。

    一旦她出嫁，古mama在沈府的日子，必然不會好過……

    第24章 撒潑

    因著婚期定得倉促，沈府上下都忙活了起來，為沈風斕出嫁的一應事務奔走。

    柳姨娘有事沒事便到桐醴院來，指手畫腳，態度越來越不恭敬。

    “這是原先預備著給二小姐做寧王妃的嫁衣吧？嘖嘖，可真是名貴啊?！?/br>
    她從箱子里捧出一件正紅緞繡金紋廣袖流蘇裙來，望著上頭熠熠生輝的金紋，目光中不禁流露出羨艷之色。

    這般華美的嫁衣，若是能留給沈風翎出嫁時穿，那該多好??！

    她將那嫁衣丟回箱中，對著一旁的古mama諷刺道：“老爺常說古mama辦事妥帖，怎么現在糊涂了？你就是想省事些用原來準備的嫁衣，也該知道這妾室是穿不得正紅的啊?！?/br>
    柳姨娘連側妃都不說了，張口就是令人難堪的妾室。

    古mama眼也不抬，上前去將嫁衣平鋪好，再整整齊齊地納入箱中。

    “柳姨娘說笑了，你只知道妾室的規矩，哪里知道皇家的規矩呢？晉王殿下未曾婚配，小姐是他明媒正娶的第一個側妃，入了府就是主持中饋之人，自然配得上正紅?！?/br>
    柳姨娘反唇相譏，“是嗎？我孤陋寡聞了，不知道皇家的妾這樣體面?！?/br>
    她說到那個妾字，故意加重了語氣，尾音拖得長長的，要讓內室中的沈風斕聽得一清二楚。

    古mama擔心地朝內室望了一眼，唯恐柳姨娘的惡言使得沈風斕心思郁結，想了想便毒辣地回了嘴。

    “柳姨娘當年是通房丫鬟抬上來的，就連別人家姨娘的粉色嫁衣都沒穿過，自然不懂這些規矩?！?/br>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柳姨娘的出身就是她身上最揭不得的短處。

    她和古mama不睦許久，多少次明爭暗斗，也未曾這樣撕破臉過。

    柳姨娘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聲音尖利了起來，“你仗著自己是夫人的陪嫁丫頭，眼里就沒有人了？我到底是半個主子，豈容你個奴才辱罵！”

    她氣得抬手就想給古mama一個巴掌，看著古mama莊重的面容，又露怯縮回了手。

    到底是不甘心，她伸手拔下了頭上的赤金雙鳳釵，頭發披散了一半，而后用頭頂在古mama懷里撒起潑來。

    古mama一時不妨，被她頂得倒退了好幾步，“你……你快起來！”

    柳姨娘索性豁出去了，“我為什么起來？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古mama自小跟在陳氏身邊，學的是大家禮儀，從未和別人動過手使過壞。

    而柳姨娘這樣市井出身的小家子，潑婦那一套學得門清，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院子里粗使的婆子一下子都圍攏了過來，站在門外指指點點地看熱鬧，又不敢進來相勸。

    柳姨娘是半個主子，古mama是桐醴院的管事，她們誰也不好得罪。

    天氣本就炎熱，古mama被柳姨娘這樣滾在懷里頂來撞去的，又被底下的人看見，又羞又氣出了一身汗。

    她待要伸手去擋柳姨娘，只是手掌哪里擋得住腦殼的堅硬？

    浣紗和浣葛在內室伺候，見古mama落了下風，浣紗忙讓浣葛出去相勸。

    她是古mama的女兒，出去勸架只怕旁人要說她偏幫古mama，還是浣葛出面得好。

    浣葛也是個會淘氣的，不像浣紗那樣，自小被古mama教育得規規矩矩的，只知道怎么伺候小姐。

    她一出去就看準了柳姨娘的身形，一把抱住了她抓在古mama衣襟上的手，“姨娘這是怎么說的，在我們桐醴院打架？”

    柳姨娘被通房丫頭那話氣得半死，見浣葛來勸架越發來勁。

    她若是被一個丫鬟勸回去了，豈不正應了古mama的話，讓人嘲笑她連個丫鬟也不如嗎？

    浣葛只覺她力氣大得驚人，怕她真的傷著了古mama，一不做二不休就扯了柳姨娘的頭發。

    柳姨娘頭發披散了大半，輕輕松松就抓在了浣葛手中，她果然吃痛地停下了對古mama撕打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