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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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奇怪,這玉蟬看著只是被翠玉雕琢出來的裝飾品,可經過龍潛的法力加持之后,蟬翼便扇動了起來,像是忽然有了生命一般,驟然消失在半空中。 杜遙見那傳音蟬已被送走,心下一松,便又支撐不住在龍潛懷里昏睡了過去。 *** 蘇澈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自己似是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高熱的溫度好像輕易就能將他連皮帶rou一并融化,胸口傳來一陣強烈過一陣的鈍疼,疼得他禁不住渾身痙攣起來。 “好痛……” 蘇澈想要捂住胸口,卻發現四肢都被禁錮起來了,絲毫動彈不得。 即便身體的疼痛鋪天蓋地地襲來,但身體卻已不像是自己的。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般虛弱過了。 自在韶華峰上隕落之后,即便他不想承認,但這具新的身體無論是從抗擊打能力上還是心智的堅定程度上都與他的前身不可比擬。 沒有了清凈心經的庇護,身體的疼痛本能地喚醒了心中最為脆弱和柔軟的部分。 蘇澈只覺得有溫熱的淚水從自己的頰邊滑落。 “師父……” 天知道他是多想念自己如青蔥一般的十多歲時,懵懂無知地依偎在師父的懷中的時光? 那種如父親一般的溫暖讓他覺得安全和熨帖,他甚至曾經無比自私地偷偷想過,若是師父沒有飛升該有多好? “師父,阿澈好痛……” 蘇澈知道自己這樣真的很沒用,但他卻只愿意在師父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在他的內心深處,也只有師父能無盡地包容所有的自己。 師父并不像其他人,旁人一味地只會看到他單靈根的天賦和日進千里的修為,就好像他是一個事事無所不能、沒有任何瑕疵的完人一般。 他在師父面前,不是什么化神巔峰的高階修士,更不是什么代表了青陽洞的道修宗主,他始終是那個剛被師父帶入青陽洞的懵懂小兒。 只有師父知道,他也有無能、脆弱和任性的時候。 感到頰邊的淚被人溫柔地拭去,耳邊朦朧地響起“阿澈、阿澈”的輕喚聲。 蘇澈想起,師父也慣是這樣喚他的。 想起了師父,身上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胸口燒得也不那么厲害了。 蘇澈安靜了下來,意識再度在一片迷蒙中游蕩。 也不知逛蕩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漸漸被抽走了。 蘇澈感覺自己被人抱著扶了起來,隨即有溫熱的羊乳被喂了進來。 可他一點都不喜歡羊乳的膻味,頭微微往旁邊一偏就躲過去了。 抱著他的人不依不饒地又喂了過來,蘇澈不滿地掙動著,隨即便聽到一聲瓷勺落地的聲響。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蘇澈感覺自己的下頜被人輕輕捏開,唇上傳來一陣溫軟的觸感。 下一秒,便有羊乳再度灌了進來。 他嗚咽兩聲,但實在掙不開束縛,只得勉強將羊乳咕嚕吞下。 雖然味道實在不討喜,但溫熱的羊乳確實緩和了腸胃,腹中暖暖的十分舒服。 他索性也就不掙動了,又被喂著喝下了不少。 “如今已能進食,便是大好了?!?/br> 一道清明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蘇澈有些疑惑,雖然聲線十分熟悉,但他在一片混沌之中一時有些記不起來。 他感到被角被人提起掖了掖,臉上被有些微涼的布巾拭過。 也不知是不是投注在他身上的視線過于焦灼,蘇澈明顯地有些不自在,想要翻身避開,肩膀又被人輕壓著動彈不得,意識隨之又清醒了不少。 強撐著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睜開了眼,蘇澈歪了歪頭,瞧見坐在自己身邊的那抹高大的黑色身影,有些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的變成這般模樣了?” 沒想他醒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但蘇澈的身體還是有些虛,心中雖然驚訝,但說話的聲音跟蚊子嗡嗡似的,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說了些什么。 胡子拉渣的安齊遠見蘇澈有了動靜,趕緊將手中的涼巾扔回盆里,狂喜地回過身來看著終于清醒過來的蘇澈,眼神熠熠生輝。 這段時日因著蘇澈的傷勢身心也跟著備受煎熬的安齊遠眼底泛著一層明顯的青紫,雙頰微微凹陷了下去,雖然看著有些落魄,但卻讓原本就如刀削斧鑿一般的五官更顯深邃了一些。 記憶隨著蘇醒過來的神智一并回歸,蘇澈記起自己大約是受了重傷,最后一刻的畫面停留在他用僅存的最后七張符箓發出了太極玄天真訣之后就徹底斷頁了。 但他還迷迷糊糊地記得他在昏睡中夢到了師父,而且,似乎還很沒用地,呃,疼哭了? 想到這里,蘇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失態的模樣是不是皆被安齊遠看了去,但這等丟臉之事在嘴上又實在問不出來,一口氣憋得有些難受。 安齊遠見他臉色忽然難看起來,還以為蘇澈又覺著哪里不妥了,便有些緊張地朝房內的另一人道:“法印宗主,阿澈似乎又有些不適了?!?/br> 蘇澈聽言一呆,這才后知后覺發現室內除了安齊遠之外還有其他人存在。 順著安齊遠的視線望過去,果見一個身著黃袍紅袈的僧人如青松翠柏一般恬靜地立在一旁。 那僧人身型修長,面如冠玉,耳垂墜長,五官是極致的俊秀但卻沒有半分女氣,頭頂的十二點戒疤代表其受了佛門戒律中最高的“比丘戒”,與額間那枚通體紅亮的菩薩朱砂一并,散發出一種法相莊嚴的肅穆之感,雖是目光慈悲,但也有一種讓人無法褻瀆的威嚴存在。 見蘇澈望了過來,僧人掐著持在手中轉動的佛珠停歇下來,回望蘇澈的目光十分溫暖柔和。 “蘇宗主既已醒來,便說明無甚大礙了,安宗主莫須憂心?!?/br> 蘇澈一聽法印說話,這才算是徹徹底底地反應了過來。 在他眼前的,確是若耶閣佛修一脈的宗主法印無疑了。 第61章 混亂的局面 “法???!” 看到來人, 蘇澈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欣喜之色, 但奈何身體太弱動彈不得, 臉上的表情便也不大明顯。但饒就是這樣,也足以讓呆在一邊的安齊遠心中醋意翻滾。 借著起身要給蘇澈掖被子的動作,安齊遠故意用身體隔開兩人看似“含情脈脈”的視線, 又想起方才蘇澈剛清醒過來看到自己的時候一臉驚訝的表情,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久未打理的下巴。 難道他此刻的面容真有那么糟糕,竟然還讓蘇澈嫌棄了? 只是安齊遠心里雖惱, 但身為佛修修士的法印確實是一副光風霽月的慈悲模樣, 跟龍潛那種占著名門大派的名頭但內心卻是狠辣腹黑的角色并非一路,加之法印還對蘇澈有著救命之恩, 安齊遠對著這樣一個人物實在是有些橫不起來。 蘇澈看了眼安齊遠,又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身后的法印, 心下不免覺著奇怪。 要知道安齊遠之前最忌諱的就是讓他與法印見面。 畢竟法印身為若耶閣的宗主,是軒轅大陸的修真界里最先達到化神巔峰境界的修士, 修為與安齊遠相比毫不遜色。 而且因為佛修與道修的入門心法講究循序漸進腳踏實地,境界比起略顯急功近利的魔修而言更為穩固。 但讓安齊遠最為忌憚的還不是僅僅是修為高低的問題。 因著身份的緣故,法印即為佛修, 平日里雖然行蹤隱秘, 但只要修真界出現大的動蕩,若耶閣的修士定不會袖手旁觀。 就拿這次蘇澈渡劫隕落一事來說,也是多虧了若耶閣出面維護,才能護得西蓮一帶的安穩。蘇澈出事之后,在法印的帶領下, 一眾佛修修士還大開修復法陣為尋找蘇澈殘存的神識不遺余力,更能顯出佛修大公無私的一面。 正因如此,若耶閣在修真界中行事雖不高調,但卻有連劍修一脈也望塵莫及的一呼百應的能力。 如今法印既已出手,蘇澈的身份肯定是瞞不住的。 道修和魔修向來水火不容,只要蘇澈死咬著稱自己是被安齊遠陷害致使無辜隕落,或者在隕落后被安齊遠視作玩物般囚禁,法印就有足夠的理由將人從安齊遠手中帶走。 若安齊遠不允,恐怕還會因此引發正邪兩道的惡戰。 只有一個法印安齊遠不怕,哪怕再加上整個若耶閣他也并不畏懼。 可若是軒轅大陸上所有佛修的信徒們都聯起手來呢? 安齊遠并不畏懼戰爭,說到底,他不過是害怕因為這些爭斗讓蘇澈的心離他越來越遠罷了。 一直站在一旁沉靜不語的法印看著自蘇澈清醒過來之后與安齊遠的互動,臉上依舊波瀾不驚。面對安齊遠的無禮,他也只是視而不見。 見蘇澈剛恢復意識身體還虛弱,法印念了一句佛語道:“還望蘇宗主好好歇息,待你身體好些,貧僧再來叨擾?!?/br> 說罷便退出了門去。 待法印出了門,手里掐著的佛珠卻轉得更快了一些。 其實,他并沒有他表面所表現的那般淡然,特別是在他看見安齊遠用嘴將羊乳哺進蘇澈口中之后。 想起三日前,他還在青陽洞的內門腹地為尋找蘇澈神識的事愁眉不展。 時至今日,太昊天罡陣中最為疑似的殘存魂魄都已經被他們修補完畢,但卻沒有發現蘇澈的神識。 法印百思不得其解,但內心卻不愿相信蘇澈就這般簡單地隕落了,便一直替蘇澈守在青陽洞沒有離開。 待那日傳音蟬忽然出現在他面前,他神色大震,接住蟬身用靈力一探,便發現這傳音蟬是龍潛發出的,內容只有簡短的“蘇澈危急,速來搭救”八個字。 好在傳音蟬本就是用靈力凝出的應急法寶,帶有傳喚法陣的功能,可以迅速將人從傳音蟬到達之點迅速轉移到發出之處。 法印不加思索地召出金剛伏魔杵,臉色凝重地瞬間出現在赤焰峽上空。 在親見蘇澈渾身血污地被安齊遠緊緊箍在懷里,周圍倒下的覺非羅又是熟悉的面孔,難免有些思維定勢,一怒之下,法印的金剛伏魔杵上就凝出了駭人的靈氣漩來。 雖說佛修修士慈悲為懷,平日里就連一草一木一螻蟻都不愿傷害,但若真遇到大惡之人,也并不吝嗇出手。 這也正是所謂的“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了。 好在龍潛反應還算快,沒讓法印有機會將那記梵音除孽打出來。 否則當時已經神志混亂、靈力大損的安齊遠就要這么被生生打碎腦袋了。 當時,龍潛只來得及簡略告知法印蘇澈的傷并非安齊遠所為,讓法印莫問前因,還是先救人為妙。 法印自知事情輕重,至于其中的門門道道大可以日后再究,便也斂了怒氣,凝起靈力給蘇澈渡了幾個慈航普度過去,這才將蘇澈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若耶閣向來以修復法術聞名,從法印手中施展出來的慈航普度則更是精妙。 蘇澈原本呈現不規則凹凸狀態的胸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恢復過來,就連上頭的淤紫也逐步淡去。 蘇澈原本如死灰一般的臉色漸漸緩和,呼吸也趨于平穩。 之前一直趴在一旁要死不活的虎先生也睜開了眼,撐起巨大的身軀抖了抖被毛,總算是再度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