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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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環境里,李斯年很快睡著了,他睡姿很乖,一開始板板正正地平躺著,而后越睡越冷,躺在方岱川腿上,就將身體往方岱川的方向蜷了蜷。 方岱川輕輕搓著他冰涼的手臂,想著這種密閉的地方也肯定不能點火取暖,索性摩擦生熱。 李斯年嘴唇輕輕動了動,說了聲什么,方岱川下意識地問道:“什么?”說著便將頭探過去聽。 只聽李斯年輕輕喊了:“媽?!?/br> 方岱川像吃了一顆沒熟的杏,心里酸澀得可怕。 第37章 第三夜·07 李斯年這一睡睡了很久,方岱川沒有表,密閉的空間里也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只能憑感覺推斷大約有兩個多鐘頭。 方岱川怕李斯年睡著睡著就死了,自己歪在石壁上也睡不踏實,過幾分鐘就伸手摸摸李斯年,確認身上還熱乎著,這才腦袋一歪再瞇一會兒。 都到這會兒了,方岱川寧可李斯年發燒,燒傻了都行,總好過伸手一摸,身上涼了。讓他一個人對著李斯年的尸體過一夜,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跪,以他脆弱的小心臟,真說不準能干出什么事兒來。 他心里盤算了一下時間,總感覺自己的解藥是掐著點給李斯年打進去的。這解藥保質期能不能行?方岱川在睡夢中,手心里還不斷來來回回摸著藥瓶的蓋子,心里怎么都不踏實,這要萬一差個一分半分,人沒了還白費一瓶解藥,虧不虧死? 睡到一半,他做了個夢,夢見黑暗里自己摸了一把李斯年,李斯年身體已經涼透了。他整個人慌了神,另一個李斯年抱著胳膊靠在石壁上,冷嘲熱諷,說傻逼你自己低頭看看,你給我打進去的是哪瓶藥?他低頭一看,雕著沙漏的藥瓶里還是滿的,雕著骷髏頭的藥瓶已經空了。 方岱川在夢里大喊了一聲,驚恐地睜開眼睛,一翻身坐起來。 坐起來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兩頰guntang,熱氣從后腰熱到蒸到腦門上,他低頭連忙去看自己手里的藥瓶,確認了三遍,滿的那瓶是骷髏瓶塞。 “你找什么?抓虱子呢?”方岱川循聲看去,李斯年扶住石壁站著,一邊冷嘲熱諷地說著話,一邊活動著四肢。 那一瞬間李斯年的身影和夢里就重合了,方岱川從來沒意識到,活蹦亂跳的李斯年就連開嘲諷的嘴都那么可愛。他二話沒說蹦了起來,一把上去摟住了李斯年。李斯年瞬間消聲了,渾身僵硬,汗毛直豎,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態。 “你再敢嚇唬我!”方岱川在腦海里回憶,第二天死人以后,他拗在客廳里不說話,被李斯年提溜到房間是怎么威脅他的,他學著李斯年的語氣,“你不想活了也別玩跳海這套,反正我這兒還有瓶毒藥,我給你留著,不想活了跟我說,咱不麻煩別人?!?/br> 李斯年慢慢回摟住他,捏了捏方岱川肌理鮮明的手臂,渾身的戒備慢慢軟化了下來。他笑道:“那你可給我留好?!?/br> 氣氛又開始尷尬,當然也有可能是方岱川自己一個人感覺尷尬,李斯年身影如常,正在一邊慢慢摸索著石壁。 方岱川也湊上去,上手摸了摸,石壁濕漉漉的,長滿了青苔,也有零星的一些水生生物,吸附在石壁上。 “你摸什么呢?”方岱川沒話找話道。 李斯年摳下一顆藤壺,說道:“這里是一個巨大礁石的內部腔xue,我們在外面聽到的管風琴聲,估計就是這個巨大共鳴腔里發出來的。這里墻壁很濕,生著青苔,還寄生著很多水生生物,我懷疑這里應當是曾經被水灌滿過,但是潮汐憑借著的巨大力量再把水倒抽出去,形成一個時而干燥時而漫水的空間。但是這里苔蘚比藤壺要多得多,那可能大量時間是這樣空出來的?!?/br> 方岱川沒聽懂,他迷茫地搖了搖頭。 “假如今天咱們兩個進來不是特例,這里確實是一個有規律出現,又有規律密閉的空間,”李斯年眉頭緊鎖,“那我非常懷疑,我父親來過這里?!?/br> 他伸出手,那枚金黃的星星掛墜還被他穩穩地捏在手心里,解釋道:“這是我母親的項鏈,我父親送給她的,紀念他們在極光和星星中相遇。我小時候有一次擺弄著玩,差點把它吞了,被我爸揍了一頓,印象深刻。他倆分開以后,我父親一直貼身帶著這條女式項鏈?!?/br> 方岱川心里咯噔一下。假如是在boss的別墅里發現了,那還能欺騙自己,說有生還的希望。結果夾在海底礁石縫里,怎么想都只能打上巨大的兩個字——遺物。 他怕李斯年傷心,迅速岔開話題,說起別的:“我突然有種感覺,你說,boss會不會就在我們這些人之中?原本我沒別的想法,但是假如你要說這里是一個可以暫時生存的空間,那boss本人不可能不知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細節,你還記得第一天夜里,咱們在四樓拿到了一箱物資嗎?但第二天你也查過了島,事實證明,屋后有菜,湖里有水,連別墅里都通了自來水,那些物資對于我們來說,完全沒有必要。但是你想想,假如他是為自己準備的物資呢?假如他一開始就想好了要用些假死什么的手段,躲在這個空間里呢?” 方岱川原本只是胡扯的,為了讓李斯年轉移父親遺物的注意力,然而他越想越有道理,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瞎猜也能碰到點子上。 “無人生還你看過沒?!尸體全尸又沒有仔細查看過的人最有嫌疑!除了第一夜啤酒肚,哦還有剛才我看見了杜潮生的尸體,其余人都是在眾人面前被一槍爆頭的,這是做不了假的。所以現在想來,啤酒肚和杜潮生最可疑!” 李斯年顯然也被他帶走了,他搖頭道:“不對,你還記得箱子里的衣服嗎?衣服是均碼,不會是啤酒肚和杜朝生,他們穿不上。沒道理留逃生物資,還留自己穿不上的衣服吧。而且說到這個,我接到這次任務后,確實自始至終沒見過boss,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清楚。然而其實也不一定就是boss,我就上來島上好幾回,也有可能是有其他人來過島上,知道礁石下面的秘密,隱匿了物資?!?/br> 他說著往里面踱了幾步,問方岱川道:“你有打火機嗎?能不能照亮看一看,他如果來過這個石窟,總會有點線索?!?/br> 方岱川聽話地掏兜,剩下的半包煙已經被水泡得不成樣子,幸好打火機沒丟。這只打火機是粉絲送的,國際大牌,防水質量很好。方岱川甩了甩水珠,一搓轉石,小火苗顫顫巍巍地點著了。 “最好別點太久,”方岱川看著李斯年說道,“這里如果是密閉洞窟,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去,氧氣用完就麻煩了?!?/br> 李斯年點點頭:“別怕,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明早潮汐會再漲上來。趁著潮汐長起來,洞窟被灌滿的時候,那股倒灌的吸力就不存在了,咱們再趁機出去?!?/br> 他們一邊說,一邊往里走,這個洞窟是個葫蘆形,外面大,里面還有個小一點的石窟相連。 外面的石室里沒什么東西,方岱川便抬腳往里面走,里面地勢相對低一些,積了一些水。方岱川一腳踩在水坑里,剛捂干的鞋一腳踩下去又濕了。 “去你的!”方岱川懊惱地喊了一聲,重重跺了一腳干燥的地面。 砰——地一聲,他仿佛踢到了什么東西,狠狠硌了一下腳。 方岱川狐疑地低下身體,舉起打火機,往身前照去。他罵道:“到底什么鬼——?。。?!” 抱怨的話還沒說話,方岱川嚇得一聲尖叫,往上面一竄,手里的打火機自由落體向下方的水坑落去。李斯年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打火機。他重新點著火,向地面看去,只見一具腐爛得不成樣子的骷髏坐在角落里,眼眶空洞洞地,直勾勾盯著他們看去。 尸體里藏著的蟲子被方岱川一嗓子吼得一哄而散。 一只不知道哪里混進來老鼠,窸窸窣窣爬過方岱川的腳邊,方岱川向后猛退三步。 “離遠一點??!”方岱川喊李斯年,“爛成這樣這都多少年的陳年老尸了?萬一跳起來抓你的臉,咱倆完全白給!” 李斯年卻彎下了腰,從尸骨旁邊撿起了一枚戒指。 他一言不發,吹了吹戒指上的水草和塵土,舉在打火機前面微微一轉。已經氧化發黑的銀戒在打火機下也看不出什么東西。 李斯年用手指蹭了蹭,摳掉那層斑駁的黑色氧化層,戒指內圈微微露出一些痕跡來,仔細辨認,那里仿佛刻著兩個字母:“lf?!?/br> 李斯年蹲下身去,想觸碰那具腐爛的骸骨,手指微微地顫抖著。 第38章 第三夜·08 方岱川察覺到了什么,他無措地站在李斯年身后,碰了碰李斯年的肩膀。 李斯年彎腰,把打火機湊近角落里的尸體。那具尸體半仰半靠在石壁上,身上圍著很多藻類,想來是死后在水里泡過一段時間。他身后的墻壁上生滿了青苔,一株喜陰的植物從石壁薄薄的塵埃中掙扎出來,繞著枯骨腐rou,在黑黢黢的眼窩中開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李斯年把骨頭上的灰塵和水草輕輕撣去,沒了水草纏繞,枯骨沒有支撐點,瞬間散了一地。那顆白森森的顱骨在兩人腳邊滾了兩下,停在了水坑邊,眼窩里小花輕輕搖了搖。 李斯年瞬間有些崩潰了,他神色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錯愕,甚至扭頭沖方岱川歪歪嘴角笑了一下,仿佛在笑那顆不合時宜開花的頭。接著迅速轉過身去,抬起左手,手背抵在嘴唇上,整個人重重磕在石壁上,似乎是在輕輕親吻小指上的那枚對戒。 方岱川低頭不敢說話,默不作聲地把頭骨撿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戳在地上合適,還是要怎么樣,畢竟是李斯年的親爹,腦子里轉了一圈,還是乖乖捧在了手里。 李斯年頭重重砸向石壁,肩膀不斷顫抖,黑暗中,方岱川看著他沉默的背影,能聽到他壓抑地喉音,像是在用力吞進淚水。 “你……節哀,”方岱川想了半天,還是走過去干巴巴地安慰道,“我知道這就是句場面話,但是……” 他背靠石壁,不太湊近他的臉,只是低頭看著手心里的顱骨,說道:“你爸爸的意思,肯定也不希望你太過難過?!?nbsp;他捧著的顱骨就像一個造型奇特的花盆,方岱川心里有些感喟,“你看,叔叔仿佛知道兒子會千方百計尋到身邊,眼窩里開朵花,像不像給你一個生命的暗號?” ——這朵花開得詭異又陳懇,就像是這個早已逝去的生命,在世間留下的最后生機。 李斯年額頭抵著石壁,從身體里面淌出來的背上彌漫了一室?!拔矣行睦頊蕚?,”他咽了咽喉嚨,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鼻音,“我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br> 他別過頭收拾好了臉上的表情,轉身看著方岱川手里的骨頭。方岱川打開打火機,偷偷看他的臉色,李斯年神色如常,只是鼻頭紅紅的。 李斯年脫掉了上衣,拔出那朵花,將頭骨包得嚴嚴實實。 “我要把他帶回去,我不能留他在這里……”李斯年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直勾勾盯著方岱川,仿佛是在等方岱川反駁。他臉上第一次浮現出這種年輕人特有的執拗沖動的神色,不像平時一種隔岸觀火地老練和洞悉。 方岱川反倒松了口氣,李斯年要是執意要把親爹的整副尸骨都收斂了,憑他們兩個人,是無論如何都運不出去的。假如李斯年設想得是對的,唯有趁著海水灌滿洞窟的時候逃生,那留給他們的時間必然不會太長。兩個人能全須全尾回去就已經萬事大吉了,再帶上一具爛禿了的尸骨,方岱川實在不抱什么希望。 不過只帶走一顆頭骨還是能接受的。 “當然不能留叔叔在這里,”方岱川索性也脫了上衣,兜住那個斂骨的布包,其余的布料擰成兩股繩子,準備一會兒出去時系在李斯年腰上,“雖然不知道咱們倆能不能活到最后,但是至少埋在沙灘上吧,這么多年,叔叔肯定憋壞了?!?/br> 方岱川話音剛落就覺得自己說了蠢話,他小心翼翼朝李斯年看去,李斯年卻沒有表情,只是盯著手里小小的一捧布包,微微閉了一下眼睛。 兩個人在黑暗中對坐了一會兒,有那么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方岱川怕李斯年胡思亂想,拼命地想找些什么話題來摻和一下。 “哦對了,還沒來得及問你,”方岱川生硬地拗道:“昨晚那扇窗戶,是你關的吧?” “?”李斯年抬頭,神色并不如往常精明淡然,他目光放空,臉色茫然,似乎已經完全不記得窗戶的事情。 “就是走廊的窗戶,”方岱川低著頭解釋道,想到自己的推理,想到李斯年的欺騙,心情還是有些低落,“劉新和你前后腳上來,他說他上來的時候,窗戶已經關了。我當時問你的時候,你卻說不是?!闳鲋e騙我。我實在想不明白你開關窗戶是為了干什么,除了覺得你是在抿預言家以外,我實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墒莿⑿掠终f他不是預言家,你才是預言家……” 方岱川這一個重磅炸彈拋下來,也確實達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李斯年此時此刻滿腹心事都化作了無奈:“你就是因為那扇窗戶,所以懷疑我?” 方岱川飛快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李斯年嘆了一口氣,他煩躁地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像是想在紛繁之中捋出一些頭緒來。他道:“窗戶的確是我關的。我從頭給你解釋一下,是這樣,我出門的時候,發現走廊的墻上,隱隱約約浮現著一些壁畫。我數了數,和我們的人數、性別都是一致的,就疑心這個boss會不會和當年的事情有關,借這個殺人游戲,想找出一些什么東西。楊頌父親死了,丁孜暉母親自殺,杜潮生似乎也死了個秘書,牛心妍死了老公,他們每個人都有組這么一場局的理由。我當時看了一會兒,又急著出門驗人,沒看懂,就下樓了。結果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窗戶被打開了。我以為,肯定是有人看懂了畫里的暗示,這才會想借雨水打濕墻壁,好看得更清楚些。走廊當時又沒人,以我的角度想來,這個開窗的人,既然能讀懂boss的暗示,一定是知道一些什么內幕,和當年這么多人的死亡一定有關系。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偷偷玩了一手,默不作聲關了窗戶,想給那個開窗戶的人一點心理壓力,看看明天有誰會提到掛畫或者窗戶?!?/br> 方岱川愕然地抬起頭來。 “結果你把我拉過去,告訴我是你開的,”李斯年很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能說什么?你一個和這個局面毫無關系的路人?!译S口順著你說的話說了兩句,誰知道你會糾結一個窗戶……我也真是服了?!?/br> 方岱川聽到這里,忍不住砸了砸自己的腦門,表情尷尬。 “你這腦子里,別提養金魚,養條白鯊恐怕都富裕?!崩钏鼓暧袣鉄o力地總結道。 方岱川懊惱地傻在了原地。果然人傻就不要攬腦力活,推理半天不僅被嫌棄,還被啪啪打臉打得生疼。 “可是,可是也不能全賴我,”方岱川為自己的智商辯解,“自古女巫站錯隊,你奇奇怪怪的,我又不認識你,憑什么無腦相信你?!?/br> 李斯年聽到這里,突然抬起頭來,無奈地問道:“你不認識我?你是真的不記得了?” 方岱川愕然:“記得什么?” 李斯年剛想回答,外間突然響起汩汩的水流聲。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連忙跑出去查看。 只見他們來時的洞口開始汩汩地向外涌水。海水翻著白色的泡沫,帶著砂石和水草漫涌上來,短短幾分鐘漲到了腳腕高低,速度極快,還時不時發出很大的吸吮聲,仿佛惡魔之口鯨吞著空氣。 李斯年臉色冷峻。 他三步并作兩步回到了里面,彎腰將還成根的骨頭撿起來堆在角落里,用水草牢牢捆住,系在角落的石頭上。 “快點!”方岱川完全忘記了之前他們在說的話題,在外面大聲喊道,“水漲上來了!” 李斯年盯著那個小小的骨頭堆,感覺著冰冷的海水慢慢爬上腿根。他閉了閉眼睛,拿起裹好的頭骨,一狠心轉身便出了里間。 外面已經漫到了腰部,海水在石洞里打著圈轉動,形成了阻力不小的一個漩渦。李斯年很艱難地淌著水走過來,將顱骨牢牢護在胸前。水聲已經非常大,再加上是在還算大的密閉環境里,水聲加上回聲,整個山窟仿佛都在震動。 “準備好了嗎?!”方岱川大喊道,水已經漲到了他們的胸口。 在海水沒頂之前,李斯年沖方岱川果斷一點頭。 噗通——,兩個人同一時間扎進了水里,李斯年水性好,一手扯住布包,一手牢牢攥住方岱川的手腕。方岱川已經在漩渦里暈頭轉向,不辨方向。 李斯年踩著水,趁上面還剩最后一點空間的時候,托住方岱川,讓他去換了最后一口氣。 水流的力量瞬間停止了。 在那一瞬間,兩個人同時往來路的方向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