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日升中天,船家一聲吆喝,壯漢們將白帆拉緊,須臾時間,大船便緩緩駛離岸邊。 夔州熱得早,午時更是日光射人,海面上波光粼粼,燦爛炫目。謝昀微瞇雙眼,正準備回船艙,卻見一黃衣女子步履輕快地走來,她見謝昀面上覆著玄色面具,抿了抿嘴,頗有些可惜的模樣。 “公子可是前往凌云島?”阿玲此話方出口便覺得自己是犯傻了,因為這條船的目的地便是凌云島,她急急補了句,“可是打算拜于凌云山莊門下?” 謝昀點了點頭,繼續往船艙走。 “我也是凌云山莊的,日后應當還會是你的師姐呢!”阿玲見謝昀掀了簾子就要進去,忙道,“我叫阿玲!” 已然見不到人影,阿玲默默收回目光。 “臉都見不著,就看上了?”玄衣男子斜睨著阿玲,很是不屑,“你們這些女子就是膚淺?!?/br> 阿玲一驚,紅著臉否認,“沒有,宇哥哥?!?/br> 玄衣男子瞟了一眼阿玲絞著袖口的手指,諷笑道,“沒有便好,你應當知道,他就算拜入凌云山莊,最多也就是個黃階弟子,要是資質不濟還可能是個外門灑掃,與我這樣的玄階是天差地別。我可不希望你被什么糊了眼睛?!?/br> 阿玲挽住玄衣男子的胳膊,略帶討好地笑,“宇哥哥,阿玲都知道?!?/br> 天色漸暗,估算著時候也差不多了,謝昀掀了簾子,再度立于船首,放眼望去,隱隱可見云蒸霞蔚之處,青蔥低緩的山覆蓋了整個凌云島。 謝昀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后丈許處,含有敵意的視線灼灼地落在他背后,轉過身來,見來人是那位玄衣男子。 “小子,你知道凌云山莊的規矩是什么嗎?”玄衣男子踱著步子走近,見謝昀沒有開口,續道,“諒你初來乍到,多半不知曉,那師兄便教教你規矩?!?/br> 他出掌帶風,“那就是,安分點,別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謝昀皺眉,一把抓住那只來勢洶洶的手掌,玄衣男子的手掌再也動不得分毫,面色陡變,“你!” “方才那句話還給你?!敝x昀目光微冷,將那人的手掌丟開,玄衣男子卻站不穩似的,一個踉蹌往后倒去。 玄衣男子察覺到謝昀的功力遠遠在自己之上,雖面有怒容,卻忙不迭地爬起來,轉身便走。他在凌云山莊近十年時間,早已知曉實力為尊的道理,若是遇上解決不了的敵人,走為上策。 謝昀轉身面向凌云島,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手。 這個時候凌云山莊的莊主仍是他的祖父李通,凌云山莊仍是數一數二的門派。霞光下,謝昀眼中漸漸浮起些許懷念之色。 大船抵達凌云島,謝昀踏上這片久違的土地,郁郁蔥蔥的青草綿軟地匍匐于腳下,隱隱聽得見山腳下各式店鋪間人來人往的嘈雜聲響,人群中多見玄黃兩色袍服的凌云山莊弟子,偶爾一個青衣的地階弟子走過,身邊皆是簇擁著好些人。 謝昀走在街上,雪白的衣袍映入他人眼中,引起驚呼聲一片,那些人正要圍上來,卻見謝昀身上并非天階弟子袍服,頓時“嘁”了一聲,“那個,你是新來的吧!不是天階高人,穿什么白衣!” 謝昀不予理會,他前世在凌云山莊生活的時候皆是雪白的天階弟子袍服,如今卻連白衣都穿不得了,這一刻,重生的出入感來得更為強烈,他淡淡一笑,徑自往山上走去。 眾人皆知老莊主年事已高,早已將諸多事務交給了少莊主,自己則準備頤養天年去。這少莊主李恩是老莊主的親兒子,雖周身的本事遠不及老莊主,處理莊中一應事務卻得心應手,令人服氣。 這日也不知是來了什么貴客,許久不曾出山的老莊主竟親自下山來迎,又是噓寒又是問暖,白發蒼蒼的老人笑得見牙不見眼。 “好外孫,你都長這般大了,若非你有幾分像云兒,外祖都要認不出了!” 李通好奇謝昀為何來了這里,謝昀卻要進屋再說,李通一聽便知其中原因不能為外人道,想起那個犯了錯住進了冷宮的女兒,面上的笑容漸漸湮滅,嘆了一聲,“走吧,你既然來了,凌云山莊便不會虧待你?!?/br> 謝昀進了屋,特地將門也關上,再轉身時立即掀袍單膝跪下,“外祖?!?/br> 李通一見這陣勢,怔愣道,“孩子,你這是做什么?”他上前將謝昀拉起來。 “外祖,我這次出宮并非得到父皇允許,而是私自出宮?!?/br> 這話一出,李通面色劇變,“你這孩子,宮里怎么說?你這樣回去可會受罰?” 看著李通全然關心的模樣,謝昀面色微暖,笑道,“若是有外祖配合,自然不會受罰?!?/br> 李通立馬道,“什么法子,趕緊說啊,干害人著急!”他見著謝昀面上的笑意,佯怒道,“好啊,專程等我這句話是吧?!?/br> “阿昀怎敢?!敝x昀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塊檀木牌,上刻“行”字,“外祖可識得這個?” 李通湊上去一瞧,面色陡然一沉,撇嘴道,“你是哪里得到的?這些魑魅魍魎,爪子伸得夠遠?!?/br> “外祖,我的打算便是假作為南燕死士所劫,后又尋機出逃,奄奄一息之際被凌云山莊弟子所救,因看見了身上的信物,便將我帶至此處。外祖可以修書一封,送往京城,稱我在凌云山莊,只是身上有傷,不便回京,還待休養一段時日。且外祖您也想留我住一段時日,叫父皇只管放心?!?/br> 謝昀摩挲著那枚檀木牌,“將這木牌也放進信封里,言明這是南燕死士身上之物,是那名救了我的弟子將追來的南燕死士殺死后在他身上搜尋而來?!?/br> “父皇對這個一定很感興趣?!敝x昀唇角微勾,將視線從木牌上移開,“外祖,最近可有外出做任務,武力高強,且受外祖信賴的弟子?” ☆、又見故人 李通撫著白須,笑道,“好,外祖為你安排周全。既然你“身上有傷”,那便在這里好好陪我一段時日!” “自然?!敝x昀笑意柔和,周身也放松許多。 李通想起一事,恍然道,“要將此事做得天衣無縫,須得將莊上眾人都瞞過去,可外祖在門口見你時便喊了你,你也并非逃難之后的模樣,這可如何是好?容我好生想想……”李通眉心緊皺,不得其解。 謝昀方才那一跪便是含了深意,因為前世他來到凌云山莊時,外祖已經西去了,偌大的山莊皆由舅舅李恩管理。如今不過早來幾年,外祖便是這般生機勃勃、精神抖擻的模樣,叫他一時間感慨萬千。 若外祖注定要在幾年后辭世,他便要在這幾年中用心奉養,叫外祖心中無憾才行。 看著李通冥思苦想的模樣,謝昀安撫道,“外祖不用想了,父皇他根本不會查這些?!彼臼顷愂鍪聦?,李通卻聽出些不一樣的來,一個父親對兒子要有多漠不關心,才會連這些緣由都不細查? “阿昀……唉!”李通長嘆一聲,背過身去,叫謝昀看不見他的神情,“都是你娘親不好,叫你受連累了?!?/br> “外祖,我不怪母妃,她只是心里太苦了?!敝x昀看著李通瘦削的背影,“我這段時日細查過此事,母妃在當年之事中充其量只是一把鋒利的武器,她被人利用了?!?/br> 李通一聽這話立即轉過身來,目光銳利而急切,“此話當真?” 謝昀點頭,緩緩道來,“珍妃榮寵極盛,又是初來乍到,宮里嫉恨她的嬪妃不在少數,諸多手段不勝枚舉,但母妃不一樣,她很得父皇信任,在宮里也以真性情而聞名,旁人難以對她過多防備,就是這些特質叫一頭心地歹毒的狼給盯上了,她暗中多次挑唆,叫母妃對珍妃越發不滿,就連最后那事也是她的謀劃?!?/br> “母妃本是想給珍妃下一些令人周身發紅發癢的藥粉出出氣,那幕后之人卻收買了她的丫鬟,將藥粉換為大劑量的催生藥。而那名唯一可以作證的丫鬟也已經遭了毒手,母妃身上的污水這才幾年都難以洗去?!?/br> “那人就是——容妃?!敝x昀目光沉沉,語氣卻平淡如常,“外祖,那個幕后主使至今仍是風光無限,除卻珍妃的榮寵,皇后的地位,便是她了,穩坐妃位數年,慣會籠絡人心,在宮里頗有聲名?!?/br> 李通氣得面色漲紅,一掌將案幾拍成齏粉,“豈有此理!皇帝小兒為何不徹查個明白?叫真正的惡人逍遙法外!害我也以為我的云兒被那腌臜的后宮給染黑了,心里氣了她許多年!”李通一聽李展云是受人教唆,心里是又恨又怒,但對李展云的那點心結倒是消了不少。 謝昀撫了撫李通的背,“外祖莫氣,我總會叫她付出代價的?!敝x昀面上籠了一層淡淡的陰影,語氣低沉,“但母妃確實動了歪心思,為惡人提供了契機,父皇已經厭棄她了。前些日子我還想送母妃出宮,她也不愿?!?/br> 李通牙關緊繃,片刻之后漲紅之色方才漸漸消退,“當初就不同意將你母妃嫁給他,如今犯了些錯這一輩子都毀了!唉,造孽!阿昀,外祖屆時與你一同進宮,與皇上交涉交涉,若他不肯好好待云兒,便將云兒接回來,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理他作甚!” 李通聲音低下來,恨恨嘀咕道,“也不知那混小子愿不愿賣我這個師傅的一個臉面了!”李通當初進宮教導皇上時,皇上還是個羽翼未豐的太子,但小小年紀便已經初露崢嶸,他悟性極高,心有玲瓏竅,周遭的人無一不是敬他愛他,便是李通也頗為欣賞他,李展云喜愛上皇上后,李通雖有些不贊同,可總歸是覺得皇上不會虧待她。 這幾年下來,事實在他那張老臉上狠狠扇了一個巴掌?;噬蠜]遇到真愛之前,誰嫁他都無可無不可,珍妃出現之后,先前飛蛾撲火嫁進宮的李展云自然得不到他一分一毫的垂愛。 謝昀心中微喜,若是能由外祖將母妃接出來,母妃自然可以避過云霞殿大火一劫。且他也頗為母妃不值,母妃年輕時也是江湖上受人追捧的迷人女子,在凌云山莊想娶她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可她偏偏將一腔真情錯付,她愛的人根本不懂得珍惜他人的真心。 也活該皇上至今未得到珍妃的愛。 李通將謝昀安置在李展云出閣之前的房里,待一切布置妥當之后李通才回屋,提筆鋪紙。心中卻暗暗感慨他的這個外孫竟出落成這般模樣,沉穩多智,重情重義,模樣也令人見之忘俗,當真是一點不輸他當年的風采。 就是少了些少年的朝氣。李通想起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又是一口悶氣嘆出來。若阿昀這孩子自小養在自己膝下,今日應當是個鮮活又鬧騰的少年郎了。 李展云的閨房在這十數年間沒有作絲毫改動,梳妝臺,垂簾,幔帳,皆是最初的模樣,但看得出來時常有人來打掃,久曠的屋子里可謂窗明幾凈,便是那一面老舊的銅鏡,也仍能清晰地映照出來人的模樣。 可見李通雖對女兒德行有虧惱怒至極,卻仍是放不下這個女兒。 李展云會武,卻也善畫,案幾旁的畫缸里規整地放著十數軸畫卷。謝昀起了興致,取出一卷來,徐徐展開??粗稿倥畷r期的畫作,一時間心情有些微妙。 這幅畫里是一個雪衣公子執傘臨風而立的圖景,墨發飄搖,只見背影??磥砟稿倥畷r期心中傾慕的應當是這類男子才是,只是后來不知為何愛上了父皇。父皇眉眼凌厲,周身氣勢驚人,年紀輕輕便坐穩了皇位,其手段心機可見一斑??梢哉f與母妃心中所想相去甚遠??梢娺@樣年少時的幻想是做不得數的,真到了淪陷的時候,一切標準都是那個人的模樣。 謝昀將畫卷好,放回原處,卻聽門外小廝喊道,“公子,有一玄階弟子求見?!崩钔〞簳r還未想好如何瞞天過海,“救了他”的弟子也沒有安排好,便叫伺候謝昀的人皆喚他“公子”,連姓也喊不得。 謝昀先是疑惑,隨后卻露出一絲笑意來。沒想到他都“隱姓埋名”了,那個孩子仍是能猜到來人是他,并且第一時間便要來見他。 真是倔強啊。 “叫他進來吧?!痹捯魟偮?,門便被推開,來人不緊不慢地將門關好,隨后看向謝昀。 “恩公?!彼傲斯笆?,低頭敬稱,再抬起頭來時,謝昀便見到那一雙凌厲堅定的眼,修長明晰的眉。來人不過十歲年紀,卻心性沉穩,意志堅定,僅用了兩月左右的時間便由黃階升為玄階,此種天賦與刻苦,便是整個凌云山莊也尋不出來幾個。 先前在船上遇見的那個玄衣男子也是玄階,卻比眼前這人要年長十歲不止,其間差距可謂天塹。 這人正是易云長。在京城的時候還不顯,現在每日吃飽穿暖,練功習武,兩月與他而言活像兩年一般,模樣也變了許多,竟與日后的樣子有了七分像。他是精致的長相,若是皮膚也與女子一般白皙,怕是說他是個漂亮姑娘也有人信。 謝昀見他這執著模樣,便知道他仍將那包蜜餞的恩情銘記于心。他就是這般倔強的人,又慣來不愿欠下人情。 謝昀想起前世易云長不論是居家還是外出,哪怕是刀口舔血的時候,身上都備著一小包蜜餞。也難怪他對謝昀這份綿薄的恩情執著若此,不肯與自己和解。 這性子本是謝昀極欣賞的,當下卻叫他有些頭疼。 果不其然,易云長開口便道,“我這幾年會著重練習暗衛之術,日后跟隨恩公五年?!毖韵轮?,五年之后便兩清了。易云長覺得這種報恩的方式最為妥當,畢竟如今他渾身上下最為值錢的,便是他的潛力了。 但他頗有信心,他認為,不出七年,他便能成為最好的暗衛。 “易云長,其實你不必如此,我那時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當不得你賠上這幾年?!?/br> “恩公,若不是你,我現在或許已經不知在何處了?!币自崎L不知曉前世事,只當他身在凌云山莊是托了謝昀的福。 “這仍舊是舉手之勞,易云長,你做自己最想做的事便好?!敝x昀細瞧之下,覺得易云長的神情氣質確實與前世的他有些出入。前世他陽光上進,然而在醉酒后卻毫無防備,抱著酒壇眼神孤寂,那時方叫謝昀瞧見了他心中的陰霾,而此時,他竟然滿心想著報恩,像是有了前進的方向,雙目有些晶亮的神采。 “待我報了你的恩情,隨后再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遲,”少年語氣堅定,隨后漂亮的眼中卻露出一絲迷惘來,“且我現在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大抵將這段路走完了就能想到了?!?/br> 見了他眼中乍然瀉出的空茫之色,謝昀忽地想到,前世的他是否表面樂觀上進,如同一道陽光灑進他人心間,心靈深處卻仍是那個迷茫不知所措的小少年。 罷了,若他已經將報恩一事作為追逐的目標,他還有何理由阻止呢?謝昀沒有再反對。 易云長面上牽出一個笑來,他本就是極適合笑的面容,或微微勾唇,或開懷大笑,無一不叫人眼前一亮,精致卻冷毅的面龐瞬時生動鮮活起來。 李通做事利落,短短時間便為謝昀編造好了來龍去脈,并安排莊上一名天階弟子充作他的救命恩人。不過幾日,凌云山莊住了位皇子的消息也漸漸傳開,諸弟子好奇歸好奇,卻難以見到謝昀本人。 倒是舅舅李恩來了一回,李通為了與謝昀多些相處時日,幾乎將莊內一應事務皆交給了李恩。因此能偶爾來幾次已屬不易。李恩在李展云未出閣之時便對她愛護有加,對謝昀自然不會差。 此時李恩笑得溫和,與謝昀閑談了幾句。謝昀看著李恩優柔的模樣,便想起前世凌云山莊的逐步衰落式微,一時間心情有些復雜。 這段時日,謝昀時常與李通下棋飲茶,切磋武藝。謝昀在李通面前沒有絲毫藏拙,李通驚奇于他的深厚內力和熟練精妙的凌云招式,彼時謝昀才與李通過了幾招,氣息未平,想起他自己都未搞清楚的重生一事,只好笑道,“母妃給了我許多武籍,閑暇時便鉆研練習,可惜沒有外祖親自指導,武藝也淺陋了些?!?/br> 李通瞪他一眼,“你這叫淺陋?改日我叫那幾個天階的孩子與你切磋切磋,你便知道究竟算不算淺陋了!” 說這話時,李通根本察覺不到自己面上是何種驕傲自豪、與有榮焉的神情。 ☆、心有所屬 “咳咳,”李通見謝昀那一雙內蘊星芒的眼里俱是柔和笑意,板著臉咳嗽幾聲,“既然你想要我親自指導,那我就勉強指導你一二了,誰叫你還不是我凌云山莊的弟子呢?”他斜斜瞄了謝昀一眼。 謝昀會意,立馬掀袍半跪而下,“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br> “好說好說?!崩钔▽⑺銎饋?,“我是你祖父,你口上一說就成,何須跪下?”李通口上說著,卻將一旁石桌上的茶壺往謝昀方向一推,佯作不滿道,“且阿昀拜師茶也不奉一杯,單單跪下有什么用?” 沒過幾日,董決明便收到了阿容要送給謝昀的信,小丫頭雙目亮如寒星,笑容真誠而溫軟,還向他道了歉。 董決明看著這個只到他腰胯間的小丫頭,覺得有些得趣,嘴角上揚好心情地問她,“為何道歉?” 阿容仰著頭,笑得清甜,“阿容不該直接說董哥哥不如三哥哥好看!那天回去一想,覺得此話有些傷人。因為要是別人說阿容不如誰誰好看,阿容也會不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