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謝公子,我瞧你心病未去,還是讓我為你治治吧?!倍瓫Q明挑眉勾唇,蒼白的面容立時生動起來。 謝昀寡淡一笑,“還是罷了,我不愿插隊?!贝藭r排隊求醫的人甚多,見董神醫和這位俊俏公子好似是舊識,紛紛豎起耳朵注意兩人的對話,聽謝昀說不愿插隊時還稍稍放了心,對他投以贊許的眼神。 董決明卻好似看不見那些百姓的眼神,只在隊伍中稍一打量,心中便已有數,這里頭并沒有惡疾纏身之人。他放松地靠回椅背,望天,“謝公子要去哪里?今日天氣不錯,不介意在下作陪吧?”他竟是要收攤的意思,排著隊的百姓瞬時發出或不滿或哀求的聲音。 謝昀再次感受到百姓明晃晃的指控,看向董決明的眼神都暗含了無奈,他前世可從未發覺這位謫仙神醫是這般任性灑脫之人。 “謝公子,請。杜姑娘雖走了,但我的廚藝也并不差?!贝胂膶傋邮帐昂?,董決明整了整衣袍,便朝謝昀走過來,十分自來熟地將胳膊搭在他的肩頭。前世這位神醫雖已冷心冷清,卻仍是不認“君子遠庖廚”的說法,一手廚藝也是絕妙。謝昀笑了笑,隨他去了。 可謝昀很快發現董決明的不對勁了,說是搭在他肩頭,不如說是借著他的肩使力。 “先生,還是半夏背您吧?!卑胂倪€是個半大的少年,清瘦單薄的身子蹲在董決明面前。 “不必了,你那小身板,多吃幾年飯再說?!倍瓫Q明嫌棄地撇了撇嘴,可眼底卻有些心疼流露,前些天半夏背他走山路時頗為艱難,放他下來時更是有些直不起腰,這些他都看在眼里。既然謝昀在此,他自然不愿再讓半夏那個半大孩子背他了。 謝昀見狀也道,“半夏,你將箱篋照看好,你家先生便交給我?!痹俅慰聪蚨瓫Q明時,謝昀忍不住皺眉道,“既然受傷了,為何還要下山行醫,臨安鎮上有郎中,那些病人也并非病入膏肓,須你去救?!敝x昀渾然不覺自己的語氣已然透出了一兩分前世般的熟稔。 董決明并未覺得冒犯,反而十分受用,他瞇眼道,“因為我直覺會再遇見你,你瞧,還是叫我猜著了?!?/br> 謝昀半分不信,無情駁道,“若我想要見你,你就在山上待著便是,若我不想見你,你便是下山尋,也尋不到我。董公子,你究竟是為了何人何事,竟要拉我做幌子?!?/br> 董決明無奈攤手,“知我者,謝公子也?!彼哪樕细∑鹦σ?,“鎮上有一小姑娘,分外可愛,她家父也是醫者,自己也對醫術頗感興趣,因而要借我的醫書看,我便下山帶給她?!?/br> 謝昀烏目微瞇,隨即輕笑了聲,“是哪家的姑娘叫董神醫動了心?謝某心中好奇?!?/br> 董決明懵了一瞬,隨即不雅地翻了一個白眼,“什么動不動心,胡姑娘才十三??!豆蔻梢頭的小女娃,我大了她十歲不止,能起什么心思?” 謝昀不置可否,心中暗暗記下,倒是道起了來意,“董公子,我這回來,是要給先前那個故事加個后續的?!?/br> “哪個故事?”謝昀給他講了不少故事,雖大多都不是什么好結局,或求而不得,或抱憾終身,或一念起而禍亂天下,或一念滅化作枯骨紅顏……他聽了許多佳人才子的幸福美滿,也聽過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的雄心抱負,但到頭來還是謝昀的故事最叫他牽腸掛肚。 還不待謝昀回答,董決明又道,“你受傷了?!边@是肯定的語氣,因為董決明已經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他細瞧了謝昀的面色,見他唇色紅潤,兩頰如暖玉生輝,便明白他的傷并無大礙。 謝昀隨意點了頭,“小傷。后續是為第一則故事而加?!?/br> 董決明反應過來,笑道,“就是那個情癡神醫的故事?” “嗯,”謝昀的眼中神色不明,望向遠處,雪白的衣袍隨著行走輕輕飄動,“神醫看到了心愛女子的尸身,她周身皆是灼燒,已經面目全非,唯有懷中緊緊護著的一疊手帕還保存完好,上頭寫下了她的遺愿。她說,她不愿成為他人逼迫神醫的籌碼,希望神醫無須顧及她的性命,做出助紂為虐之事,若是如此,她便死而無憾了?!?/br> 董決明先是愕然,隨即笑贊,“倒是奇女子。說來也是,若她是個貪生怕死,胸無大義的姑娘,那神醫想必也不會癡迷于她了。只不過這手帕對那神醫而言倒是另一重打擊了,糾結抉擇,違背本愿之后,沒有挽回心愛之人也就罷了,竟是連她的遺愿也未能完成?!?/br> 謝昀輕輕頷首,“那姑娘便是在天之靈,也不愿見到神醫為了她而做出傷天害理之事的?!?/br> 董決明還在回味,末了竟是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我竟是有些可憐那神醫了,大抵因為我也是醫者罷,頗有些感同身受?!?/br> 謝昀看著他沉湎其中的模樣,唇角微勾。他始終記得杜弦歌說過,沒了一個杜弦歌,還有千萬個杜弦歌,可謂是后患無窮。為免悲劇再度發生,他竟是編了這樣的后續,幫助日后的董決明作出抉擇。 當然,若董決明不用碰上這樣的抉擇便是最好。 “現在想來,那神醫若是不懼脅迫,與心愛之人一同死去,留個清白的靈魂,竟是再好不過的結局?!倍瓫Q明思忖半響道。 謝昀面色微滯。董決明并不知曉那所謂的心愛女子是自愿為籌碼甚至是主動誘他入陷阱的,他若是真殉了情,便當真叫人唏噓不已了。但是人們總是相信親眼所見,道聽途說對董決明而言,半分不會影響心上人在心間的位置。 他先前便是因為這分顧慮,便編了個這樣的后續,將那女子抬到了幾乎圣潔大義的高度,日后董決明接受起來也容易。 然而董決明若是要殉情……謝昀有些頭疼,少不得還要多留意他這邊些。 謝昀忽地想起董決明口中的豆蔻少女,也不知她是一個巧合,還是另一個杜弦歌……若是后者,年齡會不會太小了些? 到了董決明的山頂小屋,謝昀留下用了飯,卻見半夏從門外進來,在董決明耳邊輕語了一陣,待半夏站直了身子,董決明看向謝昀的眼神竟暗含了戲謔的笑意。 “三皇子當真是放蕩不羈,竟然溜出宮闖天下來了?!?/br> “搜尋令已經貼到臨安鎮了?”謝昀抬眼問道,竟半點沒有遮掩之色。 董決明笑著搖頭,“非也,而是我直覺你非一般人,便叫半夏留意打聽。半夏你來說?!?/br> 半夏得了吩咐,看向謝昀,行了一個禮方道,“搜尋令已經貼到江州了,還未到這里來,不過應當也快了,還望三皇子早做打算?!?/br> 謝昀點頭,眼里含了溫潤笑意,“看來我是時候離開這里了,董公子,后會有期?!闭f到“后會有期”時,謝昀的眼中含了幾分深意。 待謝昀走到門口,董決明才反應過來他決定這時候便走,搖頭無奈道,“本以為是溫和的性子,卻這般風風火火。罷了,我去送送他?!?/br> 他話音剛落,卻見謝昀已經轉身走回來。 董決明笑著挑眉,“怎么?決定再留宿一晚?不怕寒舍招待不周?”他的語中有幾分得逞的笑意,好似篤定這般時分,謝昀不便出山,定會留宿于此。 謝昀見他得意洋洋的笑容,竟驀地想起了阿容,唇角不覺瀉出笑意來,他拱手道,“謝某請求董公子賜一藥方?!?/br> 董決明徹底來了興致,“哦?什么方子,說來聽聽?” “生子方?!敝x昀說完便見董決明哈哈大笑,他將唇角一壓,冷冷看著笑得前俯后仰的董決明。 “哈哈哈……”董決明笑夠之后,將謝昀上下掃視了一番,最終停留在偏下的位置,“謝公子,不是吧!你那個……不經用?” 謝昀任他笑去,十分有涵養地不予打斷,末了才解釋道,“我說的藥方是為女子所用……” 不待謝昀說完,董決明再次笑起來,眼角滲淚,“不是吧,謝公子,你才十六,就想要孩子啦?我勸你別,帶孩子多麻煩,直接丟給女人帶也不太厚道,還是晚幾年再要為好?!?/br> “那個女子并非我的妻子,說起來,應當算是我母妃的情敵,如今也在宮外,”謝昀知道董決明胡思亂想也是人之常情,并未動怒,耐心解釋道,“母妃受人利用,陰差陽錯害她幾乎難產,自那以后便被宮中太醫診斷出難以生育。如今母妃的罪名未洗清,這筆債自然都算在我與母妃頭上。這樣的病癥,你可有法子治?” 謝昀面色嚴整,眼含請求,看來此事確實叫他掛心。 董決明坐在桌邊,蒼白修長、干凈透亮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木桌上,“叮叮?!睅茁暫?,他看過來,“若是能叫我見見本人,把把脈,或許還能想法子,可現在我兩眼一抹黑,只能開最為常見的生子方,但若是這樣的方子有用,也不會難倒宮中的御醫了?!?/br> 謝昀的視線落在院中啄米的小雞上,斂眸道,“大抵有些難,她若是見了我,我便要立即回宮了?!?/br> “這個簡單,你告訴我她的住處,我自己找去,雖然麻煩了些,但既是你的請求,我也不嫌麻煩了?!倍瓫Q明笑得爽朗,“你看如何?” 謝昀左右思量了番,拱手道,“多謝董公子?!?/br> “不急,你得先告訴我你要幫她的緣由,當真只是為你母妃贖罪?”董決明搖了搖手指,笑得別有深意,一字一頓道,“我,不,信?!?/br> ☆、魚兒咬鉤 董決明像是嗅到了什么八卦,面上皆是興奮之色,不無戲謔地猜測,“若我猜得不錯,那位妃子應當是最為受寵的珍妃吧,據說是相貌絕美,見之忘俗,我雖沒見過,但能夠榮寵多年不衰的女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庸俗之姿,可見傳言應當不假。謝公子,她可是你的……” 謝昀是越發聽不下去了,沒想到董決明性子大變之前這般不正經,他還未說什么,董決明便腦補出了一場絕世不.倫大戲。 “你想多了?!敝x昀難得的面色黑沉,難以維系秉節持重的風度,“不過是想將當年的過節一筆勾銷罷了,她難產不育雖非母妃本意,但母妃到底為旁人提供了契機,也算是我欠她的。此事一料,她就算仍不明真相,卻到底不會這般反感……” “反感什么?”董決明見謝昀說到一半又停下,自己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恨不得上前將謝昀未盡的話語搖晃出來。 謝昀掀袍坐下,為自己斟了杯茶,稍稍潤了口,語調平淡道,“她所生的公主,也就是我的meimei,每每親近我便被母妃訓斥,夾在我和她之間,頗為為難?!?/br> 他這話一出,卻見董決明并未接話,而是撐著下巴細看他,好像頭一回認識他一般,謝昀以眼神投了一個疑問,隨即便聽董決明似喟嘆似贊賞的話語,“沒想到,謝公子竟是這般心思柔軟的人?!?/br> 謝昀淡淡笑,并不回應。他將何府的地址給了董決明,董決明眉梢微挑,笑道,“這事兒就包給我了,雖不是十拿九穩,可你的初衷我記著,當年的過節總有淡化的一天?!?/br> 董決明雖是半隱居于山上,但卻是十足的通透靈慧,待人處世也沒有因避世而生疏,謝昀并不擔心。 “接下來,你要去哪里?”董決明將寫了地址的宣紙疊好,收入懷里,“若是不便相告也罷。只是你須得知道,我董決明認了你這個朋友,若日后有難處,盡管來找我,當然了,我還是希望你能一路順遂,不須求助于我?!彼聪蛑x昀,再不見不羈之色,灑脫之余卻別有幾分真摯。 謝昀面上的笑意越發真切,在這簡陋的山戶中,鴉發玉面、長眉烏目的清雋公子如白璧生輝,就連一旁的半夏都稍稍晃了神。 “我要去夔州凌云山莊,董公子,你我日后定有重逢之時?!敝x昀說著,將腰間的一枚玉墜解下,遞與董決明,“我知你喜愛四處游蕩,若哪日到了夔州地界,大可來尋我,若我不在,你也可憑這玉墜尋個落腳之處?!绷柙粕角f的勢力遍布夔州,若董決明得了他的信物,也可在夔州橫著走了。 謝昀確實要去凌云山莊不假,但在這之前,他要確認一件事情。此時正值日暮,卻未到宵禁時分,臨安鎮的街上仍有稀稀拉拉的行人,臨街的攤販正收拾著攤子準備回家。 家父行醫,姓胡,年十三。臨安鎮地小人寡,這樣有特色的人實在太好找,謝昀只問了一個人便得到了答案。 這間藥鋪的名字十分直接,胡氏藥鋪。此時已經關了門,謝昀敲了幾聲便耐心地等在外頭。他打量過了這藥鋪的建筑格局,這戶人家應當就住在藥鋪后頭的小宅子里。 “是誰?看病的抓藥的都明日再來?!被貞氖且粋€年輕的男聲,應當是藥鋪的伙計。 那伙計正準備回屋,卻聽門外傳來一道如玉如泉的聲音,輕緩有禮,“勞煩小兄弟走一趟。在下白日里撿到一物,只瞧見失主的背影,有些像胡姑娘,還望小兄弟將胡姑娘喚出來,認上一認?!?/br> 若換了旁人,伙計還會以為那人是對他家姑娘圖謀不軌,可這人的聲音他聽著便不似凡人,伙計猶疑了一瞬,將大門打開了可容一人過的縫,略帶審視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墨發高束,雪衣輕拂,唇角含笑,俊眉修目,比他見過的任何一人都好看。最妙的便是那一雙內蘊湛星的墨眸,微含笑意時便叫人想起初融的冰雪,想起山頂的涼月,想起淌過指尖的清泉,當真有令人心曠神怡、忘乎所以的魔力。這伙計在小鎮上長大,沒見過什么大人物,當初見到董決明時便叫他目瞪口呆,驚為天人,這下更是張口不能言語,癡癡看了好一會兒。 謝昀并未有不耐之色,只重復了一遍,“這時候求見是在下失禮了,只是因家中急事,明日便要離開此地,這才急急前來,還望小兄弟通報一聲?!?/br> “啊,好,好,我這就去!”伙計被這一提醒,總算回過神來,只是回答的時候卻反常地結巴了。 胡姑娘方才用完晚膳,便得知有人要見她,且是因為她丟了東西,胡姑娘細想了一番,實在想不出自己丟失了什么,正猶豫要不要回絕了,便聽伙計漲紅著臉道,“姑娘,那個公子生得跟神仙似的,小的便沒有見過那樣好看的人!” 胡姑娘稍稍提了興致,挑起眉頭問他,“比之董神醫如何?若是比不上我便不去了?!焙媚镄闹幸延袔追趾V定,在這個小鎮上,還有誰的相貌比得上董決明?便是她自己,便是鎮上所有的俊俏姑娘,在董決明面前,都得自慚形穢。 思及董神醫,胡姑娘唇畔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來,正有些走神,卻見伙計越發臉紅脖子粗的模樣,“比、比董公子生得還要好,完全挑不出錯處來,真真叫小的看呆了去……” 胡姑娘眉頭微皺,隨即笑道,“那好,我便去會會他?!?/br> 胡家的宅子并不大,胡姑娘很快見到了候在門外的男子,他負手立在門外,不見任何焦灼不耐之色,倒像是閑庭信步逛到了這處,還有心思品評胡氏藥鋪的牌匾寫得如何。 聽見腳步聲,謝昀轉過身來,正對著胡姑娘,這是一個嬌俏玲瓏的豆蔻少女,喜著亮色,不笑便有三分笑意,看她走路的樣子,應當會些武。 謝昀心間微沉,這個胡姑娘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小鎮姑娘。 “胡姑娘?!敝x昀微微笑,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胡姑娘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番謝昀,也不知小鎮上何時來了這樣一位一見便不似凡人的清貴公子,模樣確實是一等一的好,但不知為何,卻隱隱有些危險的氣息。她向來戒備這樣表里不一的人物,心思打了個轉轉,笑道,“公子撿到了何物?我一時半會兒倒是沒想起來丟失了什么物事?!?/br> 若非謝昀勾起了她的幾分興致,她或許并不會出門一見。既然見了,便要將他的意圖弄清楚。 謝昀輕輕一笑,并沒有急著將那物拿出來,口上道,“在下瞧不出這物件是何物,只是想物歸原主罷了?!彼寄咳岷蛥s矜持,頗有幾分世家公子的氣質。 說著,便在袖袍里摸出一物事來,緩緩攤開手掌,玉指如曇花綻放,叫人輕輕屏息,生怕驚擾了去。胡姑娘見他似乎并無歹意,心中稍松,可下一瞬卻眼神微凝,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極力保持面色不變,克制著往身上搜尋確認的念頭,無辜笑道,“這是何物?我也未曾見過,公子怕是看錯了吧?!?/br> 謝昀聞言,面帶歉意地回道,“原來如此,是在下叨擾了?!彼匦聦⒛敲犊逃小懊摹弊值奶茨九剖栈匦淇?,隨即看向胡姑娘,“在下告辭?!?/br> 胡姑娘見他沒有絲毫猶豫,揮袖便走,心中仍有余悸,盯著謝昀雪白的衣擺瞧了良久才關上門。 拐過一條街,謝昀含笑的唇角悄然抿直,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那群死士里,還有這樣小的姑娘? 搜尋令還未貼到臨安鎮來,謝昀走得頗為隨意,只是到夔州去還須經過江州,是時候喬裝打扮了。 阿容自謝昀受傷那次便沒再見過他,心中越發肯定謝昀并非四處玩耍,而是在做某些不可為外人道的大事。她不只一次地期盼快些長大,好像大人一樣處事,像大人一樣闖蕩,而不是成為別人的累贅,只充當一個需要大人分神照料的角色。 可傅大儒曾眼含深意地提醒過她慧極必傷的道理,都說在其位謀其政,孩童還是天真爛漫的好,思慮過多反不像個孩子了,容易夭壽。 最近永州來了位年紀輕輕的神醫,專治不孕不育,剛開始許多人還羞于找他,可漸漸聽說此人本事不小,想要個孩子的念頭壓過了羞恥心,便陸續有人找上來。 董決明白日在江州的集市擺攤,晚間便歇在客棧,一連半月沒有找上何府,倒是極有耐心地籌謀起來。偶爾認出何府的小廝丫鬟出來采買,便有意無意搭上話,何府的小丫鬟被迷得七葷八素,回了府便在姐妹間說起來,面上一片春.色。 “可惜了,竟是專治那種病的,”小丫鬟撅了撅嘴,可惜道,“那不是瞧了許多人的身子?”她的心里酸酸澀澀的,覺得心中的男神遭了玷污。 另一丫鬟看她這模樣便笑她,“所謂神醫啊,只消把把脈就成,哪里需要親眼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