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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躍馬大唐在線閱讀 - 第519節

第519節

    ……

    玄宗傍晚時分便清醒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么,但他只覺得全身酸軟頭暈目眩,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在昏迷之前劇烈的腹痛的感覺依舊記憶猶新,但此刻雖然身子不舒服,但那劇烈的疼痛已經消失了。

    然后,他從張德全的口中得到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一切都是源于那幾只買來的粽子,那粽子里居然被人下了毒,差點毒死了自己。幸虧王源請來了高人來給自己解了毒,否則自己恐怕早已丟了性命了。

    “太上皇啊,奴婢以前誤解了王相國了。奴婢總覺的王相國心懷不軌,強硬霸道,還將太上皇幾乎囚禁在這散花樓里,總覺得他是狼子野心。但現在奴婢才明白了,原來王相國是要保護太上皇呢。上次有幾人夜闖散花樓被射殺了,現在又出了這么件事??梢娪腥顺尚囊雍μ匣?。幸虧有了王相國的嚴密保護呢。您是不知道,王相國知道您中毒后急的不行,幸虧他處置得當……”

    張德全一邊給玄宗喂著安胃定心的冰糖蓮子羹,一邊輕聲的絮絮叨叨著。玄宗一口口的喝著蓮子羹,眼睛微微的閉著。用尚且沒有完全恢復的大腦思索著這件事。玄宗其實得知自己中毒的第一反應便是王源要害了自己,但得知王源又救了自己之后,玄宗卻又不敢肯定了。他若是想殺自己,為何又要救活自己?演戲博得自己的好感?現如今的王源早已不需要這么做了。那日他便強硬的宣布自己必須回京,那便表明在王源眼中,自己其實已經毫無反抗的能力了。事實也是如此,自己這個太上皇又有什么值得他王源看重的呢?

    然則,下毒者另有其人。又是誰要至自己于死地呢?玄宗的腦子里閃過一些念頭。但他不敢亂想,他不想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去想,因為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是真的傷心心痛之極了。

    “……相國說……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個下毒的人,相國調動兵馬封鎖了全城,現在天都黑了,不知道抓到沒有。不過相國說晚間來探望太上皇的。此刻也應該來了吧……”張德全兀自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將一勺勺的冰糖蓮子羹喂到玄宗的嘴巴里。

    一碗蓮子羹喂得快要結束的時候,外間一名小內侍的聲音隔著門幕響起:“啟稟太上皇,王相國前來探望太上皇,是否召見?”

    張德全一聽,喜道:“說曹cao曹cao到,王相國來了。太上皇?可有精神見他?”

    玄宗肚子里有了湯水,精神已經好了不少。微微點頭道:“扶朕坐好,給朕擦擦臉?!?/br>
    張德全忙答應了,從銅盆之中擰了一把布巾,替玄宗仔仔細細的擦了臉,再將玄宗的發髻整理了一番,扶著玄宗坐好。

    “去請王源進來?!毙诘?。

    “遵旨?!睆埖氯觳匠鰜?,見門廊下的燈光下,王源正負手背對著自己站在那里,仰頭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

    “張德全見過相國,太上皇請您進房覲見?!睆埖氯珴M臉笑容,躬身對著王源的背影拱手道。

    王源進了玄宗的臥房,上前行禮,口中道:“臣王源見過太上皇,太上皇身子覺得如何?”

    玄宗臉上滿是笑容,無力的擺擺手道:“王源,你來啦,朕已然無恙了,就是身子有些倦怠無力。免禮平身吧。張德全,給相國搬把椅子,給相國上茶?!?/br>
    張德全忙連聲的應了,搬過椅子來放在床頭,又命人去沏了茶來。王源借著燈光端詳著玄宗的臉色,發現玄宗的臉色已經有些紅潤了,精神也好了不少,看來身子恢復的不錯。雖然年紀大了,但這么多年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身體的底子還是不錯的。

    “王源,朕全聽張德全說啦,今日若非是你,朕恐怕現在已經早已魂歸黃泉了。朕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朕?!毙诰従忛_口道。

    王源微笑道:“太上皇莫要這么說,太上皇無恙便是社稷百姓之福。天下萬民之大幸?!?/br>
    玄宗搖頭道:“什么百姓之福萬民之幸。朕如今只是個等死之人罷了。雖然朕感激你救了朕,但其實朕便是今日被毒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朕對自己的死活已經無甚關切了?!?/br>
    王源忙道:“太上皇切莫說這樣的話,太上皇還是我大唐軍民的主心骨呢。只要太上皇還在世,以太上皇往昔之威,便足可震懾宇內宵小。這也是有人意圖加害太上皇的原因,因為他們怕您,所以便要害了您?!?/br>
    玄宗看著王源道:“震懾宵小么?朕真有那么大的威嚴就好了。朕現在是落毛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咳咳,這個……還是不說這些了。聽張德全說,你在全城搜捕下毒毒殺朕的兇手,不知道可抓獲了兇嫌?”

    玄宗本是要對自己的處境發一番感慨的,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句話說了一半便趕忙住口。這會讓王源理解為自己在罵他。自己確實被王源欺負的夠嗆,然而這些話又怎能當著王源的面說出來?,F在自己就是那只落于平陽的老虎,而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惡犬?;⒁呀洘o力傷人,惡犬卻可致命,老虎也不得不看著惡犬的眼色行事了。

    王源對玄宗的比喻假作沒聽見,似乎是玄宗比喻不當的失言,但其實這正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自己無論救他多少次,無論幫他賣命多少次,恐怕在玄宗眼里,自己還是他最大的敵人。

    “太上皇,臣正是因為此事而來的,臣確實抓到了下毒的兇手,經過臣緊急提審,現已查明了事情的經過?!蓖踉闯谅暤?。

    “哦?是誰要置朕于死地?兇手在何處?”玄宗叫道。

    王源遲疑道:“太上皇,臣不知道該不該將真相稟報于太上皇知曉。臣恐擔心太上皇會受不住這樣的結果,恐怕會讓太上皇生氣動怒,傷了龍體?!?/br>
    玄宗心中籠罩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一方面他忽然不太想知道是誰要毒殺自己,因為他擔心自己的預感會成為現實。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想知道結果,他要明明白白的知道,到底那個自己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人是不是背后的兇手,他是不是會狠毒到如此的地步。但其實,玄宗心里明白,如果真的是自己預感的那個結果,這個結果無論他想不想知道,王源都會讓他知道,他是拒絕不了的。既如此,還不如面對現實。

    “你不用擔心,朕還沒那么脆弱。朕什么都扛得住。告訴朕,誰是兇手?!毙诜炊届o了下來。

    王源微微點頭,他佩服玄宗的定力和城府。這個人即便到了今天的地步,已然是冷靜而且清醒的。幾十年在權力的巔峰上浸yin打滾,這種歷練所得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得到的。

    王源緩緩伸手,從懷里掏出了龐龍的口供供狀,緩緩的遞了過去。玄宗目光猶疑的接過供狀,在床頭燈燭的明亮燈火下一字字一句句的仔細看了起來。

    屋子里靜的嚇人,一只蚊子不知從那里鉆了進來,小小的身影在玄宗抖動的手掌旁飛舞,嗡嗡的叫著,尋找著落腳下嘴之處。然而,玄宗手中的紙張的突然滑落,讓它驚的煽動翅膀飛逃向黑暗的角落。

    玄宗手中的供狀緩緩的滑落在了被子上,他的眼睛滿是憤怒和痛苦,整個身子似乎都在顫抖。

    “太上皇,你還好吧?!蓖踉吹吐晢柕?。

    “這個孽障!”玄宗揚起手來狠狠砸在床邊的紅木上,緊接著數拳擊下,打的蓬蓬有聲,口中咒罵不絕。

    “太上皇,您怎么了?”外邊候著的張德全聽到動靜,嚇了趕忙沖了進來。

    王源朝張德全揮揮手道:“張德全,太上皇沒事。你出去,帶著人走得遠遠的,不許任何人在外偷聽,否則,唯你是問?!?/br>
    張德全愣愣的站著不動,玄宗捶胸頓足了一番后終于平靜了下來,抬起頭來對張德全低聲道:“張德全,你帶人離得遠遠的,朕和相國有要事商談?!?/br>
    張德全這才緩緩轉身出門,一揮手,帶著伺候的幾名內侍和宮女出了堂屋,帶上了屋門。

    王源靜靜的看著玄宗,玄宗垂著頭坐在床上,兩人很久都沒說話,屋子里又忽然靜了下來。那只蚊子也不知何時又開始嗡嗡飛舞,伺機嗜血。

    “王源,這份口供當真是龐龍親口供述的么?”玄宗緩緩開口道。

    王源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到這個時候,玄宗還在問這樣的話。要么是不想承認這份口供,要么便是懷疑自己在栽贓陷害。王源豈容他質疑此事的真假。

    “太上皇,審訊龐龍時,共有成都文武官員十多人在列。其中包括了左相韋見素和平章政事顏真卿。審問時顏真卿動了夾棍可鞭刑,但龐龍并未招供,后來是臣親自審問的。臣審問時未動刑罰。那龐龍良心發現,主動招供的。陛下若有疑問,可召顏真卿韋見素或成都太守李宓等人前來印證?!蓖踉吹?。

    玄宗忙道:“王源,你莫誤會。朕不是質疑你們審訊口供的真假。朕是擔心,有人利用這個龐龍胡亂攀咬,挑撥離間?!?/br>
    王源微笑道:“太上皇,龐龍胡亂攀咬恐怕是不成立的。試問,龐龍這么做的目的何在?他攀咬誰也攀咬不到陛下和李光弼頭上。若說他攀咬我的話,倒還情有可原。畢竟臣身上背著太多的黑鍋,或許攀咬臣還更可信些。這件事從前因后果來看,是沒有什么紕漏的。但有一點尚未得到證實,龐龍口供說是李光弼指使他毒殺太上皇,李光弼是打著陛下的名頭的,但龐龍并未得到陛下親口指示。那么是否當今陛下參與了此事,還需打個問號。臣目前也并非完全的相信這份口供,臣不能僅憑這份口供便斷定李光弼和陛下真的是背后的主謀。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便是這個龐龍是跟隨了宣旨的袁明遠從京城前來行兇,那么整件事的可信度便提高了不少?!?/br>
    玄宗緩緩點頭道:“你的話有道理。也許是李光弼自作主張,并非瑁兒的本意。這件事撲朔迷離尚未定論,朕覺得也暫時難以斷定事實真相?!?/br>
    王源點頭道:“所以臣才告訴所有人不得將此事泄露?,F在為止,消息控制在知情的十幾人之中,尚未泄露出去。臣來見太上皇,便是請太上皇定奪此事?!?/br>
    玄宗道:“你做的很對。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否則便要翻天覆地了。朕相信瑁兒不會這么做,他絕對不會這么做?!?/br>
    王源咬著下唇沉吟片刻,低聲問道:“太上皇,臣只想問問太上皇,若此事當真是陛下和李光弼合謀作為,太上皇該怎么辦?”

    玄宗愣了愣搖頭道:“不可能,朕不信有這種可能。朕絕不信?!?/br>
    王源道:“太上皇你不能否認有這種可能。李光弼怎敢獨自做出這等事來。李光弼和太上皇您之間有什么恩怨?他要干出這樣的事情來?他的動機何在?”

    玄宗皺眉喝道:“李光弼沒動機,難道瑁兒便有動機么?瑁兒已經貴為天子,朕也已經傳位于他,他這么干對他有什么好處?你說,你說?!?/br>
    王源靜靜的看著玄宗半晌,嘆了口氣低聲道:“當今陛下有無動機,臣不知道。太上皇既說沒有動機,那便沒有動機吧。太上皇,臣今日覲見便是來探望太上皇的身子,順便稟報此事的。臣回去后會封鎖消息,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太上皇便請好好的將息吧。臣告退了?!?/br>
    王源站起身來,躬身行禮,轉身朝房門外走去。

    玄宗呆呆看著王源,在王源要出門的剎那,玄宗忽然大聲叫道:“王源,你留步,朕還有話要跟你說?!?/br>
    王源轉身來皺眉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玄宗叫道:“端午節后你還要送朕回京城是么?朕現在身子如此虛弱,你還要送朕回去么?”

    王源靜靜道:“太上皇放心,臣會安排舒適的車駕,保證太上皇一路安適的?!?/br>
    玄宗面露憤怒之色,怒道:“朕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送朕走?朕想留在成都將養身子都不成么?”

    王源靜靜道:“天下平定,太上皇回京是正正當當順應民意的行為。我已經問了相關人等,太上皇的身子已然并無什么大礙了,很快便能恢復。平叛已經兩月有余,我若老是留著太上皇在成都,天下人都會以為是我王源控制了太上皇的自由。臣不能留太上皇在成都,這件事是早已定下的。太上皇大可放心,臣會派郎中隨行,趁著初夏氣候適宜景物怡然之際,一路緩緩回京,不但對太上皇身子無礙,反而會有好處?!?/br>
    “不,朕不走,朕不走。朕死也死在成都。你休想逼朕離開?!毙谂鹊?。

    王源冷聲道:“太上皇在擔心什么?太上皇為何決意不回京城?京城有對你那么孝順的新皇,還有太上皇的大多數故臣舊將,太上皇去京城難道不比在這散花樓中好?陛下連散花樓中陛下手植的牡丹花都移栽至此了,太上皇的衣食住行之物都千里迢迢的送來,這是多么大的孝心啊。太上皇生子若此,夫復何求?”

    玄宗喝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瑁兒對朕有孝心,難道卻要受你取笑么?”

    王源呵呵笑道:“太上皇這是說的什么話,這哪里是取笑,這是褒獎才是。太上皇連好話都聽成了歹話了么?莫非太上皇心里認為,陛下的孝心是虛情假意?”

    “朕可沒這么認為,是你在胡亂揣摩罷了。朕也沒什么好擔心的,朕在成都覺得舒坦,朕住的安心。朕不需要出門,朕只在這園子里曬曬太陽賞賞花喂喂魚便挺好。朕只有這么個請求了,你都不許么?”玄宗怒道。

    王源緩緩走近床前,雙目凝視玄宗道:“太上皇,你寧愿在成都當籠中鳥,也不愿去京城過逍遙日子,這可不是您的作為。其實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和臣打啞謎,何必把臣當傻子?今日既然言至于此,何不開誠布公的說清楚?若太上皇還是這么遮遮掩掩虛虛假假,那可恕臣沒空在此打啞謎了?!?/br>
    玄宗冷聲道:“好,你要開誠布公,朕便同你開誠布公。朕很早就像和你推心置腹的談一談了。你要談什么,直接說便是?!?/br>
    第1019章 決裂

    王源微微點頭道:“好,那咱們便推心置腹。先說這回京之事,你為何不愿回長安?難道成都比長安更好么?當然不是。你是擔心回京城之后,陛下會不容于你吧。譬如這次下毒之事,你心里明明知道這正是當今陛下所為,你卻死活都不肯承認。人證口供都送到你面前了,你還不肯承認,這是為什么?你叱咤風云數十載,難道不知道陛下這么做的動機么?你心里都清楚,只是你不愿挑明罷了?!?/br>
    “你自己都說事情尚未定論,朕當然不能相信這是瑁兒所為。難道僅憑一人所言,便可斷定此事么?這未免太兒戲了些?!毙诮械?。

    王源微笑道:“太上皇可并未推心置腹的說話,不過臣不計較。臣知道太上皇就是這樣的人,永遠都以為自己是對的,永遠都希望別人對你推心置腹,而你卻可以虛偽遮掩。好,臣便滿足太上皇的要求,臣今日便對你徹徹底底的推心置腹一次。既然陛下是個孝順的兒子,既然他不會做出于太上皇不利之事,那么太上皇為何甘愿在成都過著寸步不能出散花樓的日子,都不愿回京城呢?太上皇可否給我個理由,而非是什么成都氣候適宜,住著舒坦云云。要論舒坦,哪里也比不上長安,那里可是你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br>
    玄宗皺眉不語,他除了用養病和居住舒服作為借口之外,他沒有任何理由這么干。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成臣來替你回答這個問題吧,臣知道太上皇是不會告訴我答案的。太上皇,你其實知道你的這個兒子的脾性?;蛘哒f以前你沒看清,但后來你看清楚了。你怕回到京城后,你這個孝順的兒子會對你不利是么?您當初退位的選擇是出于無奈,而新皇登基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你們兩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當初是為了對付我,你們父子能唱同一出戲,你也能壯士斷腕,退位傳位于新皇,但您不覺得那場戲演的有些拙劣么?”

    “演什么戲?朕當初是正當的傳位之舉,并非為了針對誰,而是為了大唐社稷著想。朕老了,朕早幾年便有傳位的打算了。王源,你這是妄議帝位,誹謗污蔑;你這是……”

    “得了得了,太上皇,省點氣力為好。我說了,我不是瞎子傻子。天下人也都不聾不傻。太上皇心里怎么想的,天下人幾乎都明白?!蓖踉春敛豢蜌獾拇驍嗔诵诘脑?,繼續沉聲道:“太上皇本是要當今陛下去向回紇人借兵的,甚至壽王在靈州登基可能也是陛下默許的。在太上皇看來,諸位皇子之中,你可以完全掌控的便是這位壽王了。太上皇心里想的是,即便捧這位壽王殿下上位之后,將來自己也能輕易的拿回皇位是么?然而,太上皇萬萬沒想到吧,壽王忽然從一頭乖乖的羔羊變成了一只猛虎,太上皇怕是也后悔莫及吧。陛下將長安的牡丹花都挖來種植在成都了,將太上皇在長安的用具衣物什么的統統都送了過來,這便是告訴太上皇不能回長安。因為陛下擔心太上皇一旦回到了長安,怕是便要復辟奪位。知父莫若子,陛下對太上皇還是了解的,他知道您這一輩子看的最重的便是自己的皇位和權力,所以他不得不防?!?/br>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毙诖笈?。

    王源根本不搭理他,自顧繼續道:“今日之事,你也心知肚明必是當今陛下在背后指使的。李光弼有何膽量敢毒殺太上皇?他這么做毫無意義和動機。而太上皇一旦在成都毒殺,得益最大的便是當今陛下。不僅僅是解決了太上皇對皇位的威脅,更可以嫁禍于我王源。我相信,太上皇一旦被毒殺,不久后便將流言四起,說是我王源殺了太上皇了。太上皇,你敢說我說的不對么?”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王源,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說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來。朕知道你對朕不滿,和瑁兒也有嫌隙。但你怎能如此胡言亂語,如此詆毀污蔑我們?朕痛心之極,朕對你王源不薄啊,瑁兒也對你極為敬重,你怎么能這么做?”玄宗面色發白,喃喃道。

    王源冷笑道:“我一派胡言?我說的話怕正是事實吧。你原先可能還存有幻想,還對你這個兒子抱有希望。但現在你明白了,一旦回到長安,你這個兒子是不會容你活著的,所以你怕了,你寧愿死在成都也不回長安。那是因為你知道在成都我是絕對不會動你的,你吃準了我不敢對你造次??墒翘匣?,你以為我王源還會容你這么任性么?我說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送你會長安,讓你和你的那個寶貝兒子去會會面。你們父子很久沒見面了,你難道不想他們么?”

    玄宗怔怔的看著王源道:“王源,朕待你不薄,你有今日難道不是朕的恩寵么?你怎能這么做?難道你當真要造反么?”

    王源冷笑道:“太上皇,你對我確實不薄,但我王源待你們李家便薄了么?我王源這幾年,哪一天過得是安生日子?不是在的浴血廝殺的沙場之上與敵血戰,便是在餐風飲雪奔波勞累的路途之中。我不敢說有多大的功勞,但我王源曾經一心一意的為大唐效力,期望大唐江山和百姓們能更穩固更安逸。然而,最終我卻引來了無數的猜忌。你敢說你對我王源全心全意的信任么?你們到處散布我有謀反之心的謠言,不遺余力的用手段來牽制我。我在前方征戰,你在后方伙同房琯和壽王斷我的軍糧,斷我的后路。我一心一意的平叛殺敵,安置百姓。你父子卻跑去和回紇人商議借兵,不惜以割城裂地為代價引胡兵而來,只為了能提前打下長安城控制長安城。生恐我控制了長安后對你李家皇權產生威脅。我說的不是事實么?”

    “朕授予你相國之職,給予你軍務自專之權,這難道不是對你的信任?王源,你太偏激了,你想的太偏差了。朕豈是你想的那樣?”玄宗叫道。

    “相國之職?你以為我想要任此職么?房琯死后太上皇硬是要將相國之職加于我身,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便是要天下人將房琯之死和我當上相國的事情聯系起來罷了。后來也確實如你所愿了,市井之中紛紛傳言我為了攫取相位而殺了房琯,令我名聲大損。還有那軍務自專之權,那可不是你想給的,而是你不得不給。潼關一戰的責任在誰?還不是因為朝廷既要用人卻又在后方掣肘?派了和內侍去拉后退。一個宮中的內侍懂的什么打仗?可他的話偏偏太上皇卻信了。封常清被殺了,高仙芝被罷了官。數十萬兵馬毀于一旦。潼關失守,長安失守,太上皇你也倉皇西逃,這都是極大的教訓。但最可笑的是,有了這么大的教訓后,太上皇您沒能汲取教訓,還要在軍務上指手畫腳,當真是悲哀之事。太上皇要臣領軍平叛,臣當然不能步前車之覆轍,所以臣便只能提出軍務自專的條件,那也是為了能更為順利的平息安祿山的叛亂。然而卻又被你們看成是剛愎自用,擁兵自重?!?/br>
    玄宗擺手道:“那些過去的事情說他作甚?朕后來不是給封常清平反了么?朕也沒有抹殺你的功勞。聽說這次朝廷宣旨,你已經被封為郡王,這難道不是朝廷對你的恩寵?”

    王源呵呵笑道:“什么恩寵,不過是安我之心罷了。太上皇難道不知道此舉的用意?何必再打啞謎?”

    玄宗忽然指著王源的鼻子怒喝道:“王源,天下是我李家的,你們都是食我李家的俸祿的臣子,為我李家效力,難道不是天經地義?慢說朝廷對你王源不薄,便是你受了委屈,那又如何?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才是忠君之道?!?/br>
    王源冷聲喝道:“太上皇,收回你那一套好么?這等話你騙騙顏真卿他們還成,想來騙我,那你可就錯了?!?/br>
    “放肆。你太放肆!你想干什么?今日你是跟朕攤牌,要造反么?”玄宗怒喝道。

    王源冷笑道:“太上皇,你除了拿這些話來嚇唬人,還有沒有些新意?但凡不如你們的意,便統統是造反么?我現在到是有些同情安祿山了。他卻有造反之心,但也何嘗不是被你們嚇唬的。造反的大帽子一旦扣到頭上,便再也沒有退路了。所以我想,即便他不想造反,遲早也會被逼著造反的?!?/br>
    “荒謬之極,你居然還同情起安祿山來了。這等逆賊意圖奪我大唐江山,你還居然替他說話?!毙诿嫔F青,咬牙怒道。

    王源靜靜的看著玄宗道:“太上皇,有個問題我想請問您。但凡不服你李家之命,便是該天誅地滅之人么?”

    “那是當然,我李家乃真龍天子,授命于天統率萬民,此乃天意。但凡不遵皇命者,均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毙谕χ鄙碜雍鹊?。

    王源呵呵一笑道:“你李家是真龍天子?那么你李家奪了大隋江山的時候,在乎過大隋皇族的感受么?若隋朝皇帝問高祖為何要造反奪他的江山,高祖又該怎么回答?”

    玄宗張口半晌,喝道:“隋朝氣數已盡,天下大亂之時,高祖應天命而出,是為天降大任,有何不妥?”

    王源冷笑道:“那么現在呢?焉知不是大唐氣數已盡?焉知天命不是降于他人?你又怎能說這些人都是造反?那可是順天而為?!?/br>
    玄宗喝道:“我大唐怎會氣數將盡?朕在位時天下豐饒,萬朝來賀。我大唐乃是天下第一強國。我大唐氣數正盛?!?/br>
    “然而,那只是空架子罷?!蓖踉崔陕涞溃骸耙桓种割^便推倒了。安祿山一起兵,你的盛世大唐便煙消云散了。這便是你說的氣數正盛?大唐危機重重之時,你還在百花園觀霓裳羽衣之舞呢,你根本就什么都沒覺察到。你曾經是個好皇帝,然而也正是你的無能,才讓大唐氣數已盡。而且已經到了危難之時,你不思過錯,反而稍有喘息便開始使用手段,懷疑為你忠心的臣子。你不是什么堯舜禹湯,將來青史之上,你大概要和桀紂隋煬齊名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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