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若論起地位,恐怕他那位便宜老爹葉太傅在清漪心目中的地位比他還要高。 畢竟最后葉家被弄死的也只有那位便宜爹罷了。 “葉公子說笑了,清漪一個煙花女子,哪里來的清譽一說呢?我只是覺得這太麻煩公子了?!庇质且粯拥奶茁?,既然君然要和她唱戲,那么她豈有不接著唱的道理。 君然也是一笑,眉眼之間盡是暢然,“既然清漪姑娘將所有事都看得如此明白,今夜又何須來我葉府呢?” 這話說得實在直白且難堪,幾乎是踩著清漪的面子說出的話,不過君然卻像是沒有意識到似的,就這么直白的問她,意思就是既然知道她這個名滿京城的清漪姑娘來了他葉府過了小半夜,外頭傳的名聲必定不好聽。那么她還要賣自己的一夜,或者為什么出價的還有更高的,卻獨獨只選了他葉君然呢? 清漪抱了琴聽完他的話,像聽懂了其中含義,又像是壓根沒聽懂,到最后干脆不回答,只淡淡錯開這個話題:“葉公子還是留步吧,太傅府離綠竹坊并不很遠?!?/br> 有的東西只要不說就沒有證據證明是真的,反之亦然。 任憑這位外界傳聞紈绔不堪的葉家公子再怎么猜,她也不會說上一個字。 所以這又有什么好在乎的,下一次、待下一次見面之時,才會有說話的興趣,不是嗎? 既然人家妹子都拒絕自己的“十八里相送”了,那自己再堅持就顯得虛偽又油膩,干脆就順著人家的想法來。 于是又移移然坐回了躺椅上,遣了一個婆子帶著清漪走了。 與天斗與地斗都沒什么意思,還是與人斗最是爽快,尤其是與虎謀皮,平和之中悄無聲息的、算計你的心。 所以這種事一旦開始了,就千萬不要停下來。 清漪直到出了太傅府,坐上了綠竹坊派來的一頂軟座小轎,確認出了葉家的范圍,這才稍稍喘了口氣。 若是今夜這番問話流露出去,京城里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驚掉了下巴,他們視之為“方仲永”的葉君然,一個已然成為紈绔的年輕人,身上竟然能有這般氣勢。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12點前發紅包,發十來個吧,看情況嘻嘻 第56章 端了那個青樓(3) 這年的中秋節來的格外得晚。 外頭的燈籠已經掛滿了整個街道, 和君然一起約好出去玩的幾個狐朋狗友一早就出現在了太傅府的后門口,因著葉太傅的原因, 大家伙都不大樂意進府里去找君然。 誰出去玩之前還樂意聽自家長輩嘮嘮叨叨個沒完沒了的? 那要是等葉太傅說完各種道理,這中秋街市恐怕都過了。 君然竄出來和他們幾個會和,幾個人勾肩搭背出去玩了,連狗腿子冬月都沒有帶。 “君然你小子可以啊,聽說那天你把綠竹坊的清漪姑娘的初夜買了?”張家公子勾著君然的肩膀。 明明他要矮君然半頭, 還非得裝的跟他哥倆好, 硬是勾肩搭背搞得親熱的很。 君然將他勾著自己肩膀的手往旁邊一推, 臉上笑的開懷,眼里卻帶著森森寒意,那眼神看向他的時候竟然讓他抖了兩下。 “不該你問的就不要瞎問?!?/br> 留下這么一句, 就離開了這位張姓公子的身邊, 轉而去了別人那里。 “君然, 別理他。這人嘴巴損的要命, 別和他置氣?!绷硪粋€狐朋狗友拉著他,“不過你爹真沒打你啊, 那天好多人都看著你爹拿了你們家那‘家法’在門口等你吶?!?/br> 這倒是實實在在的八卦了, 這般的插科打諢,嬉笑怒罵一番也就過去了,他們這伙人雖說都是紈绔,卻不叫沒腦子。若是他們之間每個人都如同那位張公子一樣,才叫沒有腦子。 這才降低了他們這群真·紈绔的格調。 君然抬手就給了那人腦門上一掌,惡狠狠瞪他一眼, “李青你小子想要怎么個死法,跟老子說說清楚?!?/br> 李青嘿嘿笑了,也就知道君然沒把這話放在心上,這事就這么揭過,大家伙還要保持面子上過得去的狀態,那就必須什么都別問。 心照不宣,也是他們這群被家里頭嬌養著的紈绔學會的第一件事。 君然現在似乎也能明白原主為什么會和這群紈绔走在一起了。 難得真實,也難得和這個時代所期待的完全不同,他們更加鮮活,也更加自在。 不過,這相約調戲民女什么的夜間活動還是不要叫他一起參加了吧…… 倒是也巧,正在君然為難于做這種幼稚事情的時候,不遠處有人正好叫到他的名字。 如同這中秋夜色般清涼的聲音,是專屬于她的,和她的樣貌截然相反的溫涼。 一群人嘿嘿笑了,推搡著君然往前,其他人都識趣的接著往前走,只留了君然在原地等著。 待清漪走近,君然才堪堪往前走了幾步。 “原來真是你呀,葉公子?!苯裉斓那邃舸┝艘簧矸凵坊ň~絲造的衣服,上頭紋繡的梅花栩栩如生。她雖然還是戴著面紗,但這身衣服卻將她那雙惑人的雙眼襯得格外溫婉動人。 君然點點頭,附贈給她一個燦爛的笑。 原主長得其實相當可以,但是總是和紈绔湊堆玩在一起,那份俊俏活生生被吊兒郎當壓下去了好幾分。 不過在這燈火闌珊之下,竟然帶了一點朦朧的美感,連他笑起來的樣子都與之前那副流里流氣的姿態不太相同。 “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就不必客套了,你叫我君然,我叫你清漪得了?!彼坪跏菍@些封建教條嫌棄極了,看她還想說些什么,直接開口打斷了她,“行了行了,都不是什么規規矩矩正正經經做事的人,講究這起子虛禮做什么?” 清漪在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想回應他,想說好啊,可以。只要他提出了這個建議,她為什么不順桿爬就勢答應了呢? 可沒想到他以為自己要拒絕這個提議,又說了這第二句話。 真是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君然身份高貴都不介意,那清漪區區一個煙花女子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彼B福身都不做了,微微抬頭看著君然,只暗暗盯著他的下頜看,想看他怎么回答。 可她沒有想到,對面那人只嘴唇輕微的動了動,卻什么都沒有說。只見那人忽然走了過來,兩步路,一條手臂,一把將她攬了過去。 正好避開了后頭那些拿著糖葫蘆橫沖直撞、看也不看前頭有沒有人的孩子們。 他們嘻嘻哈哈的跑遠。 這個朝代男女之防本就不是特別嚴重,又是在這樣擁擠的街道里頭,更加沒什么人注意他們了。 最多是這對男女的面容實在太過耀眼,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但那些眼神明顯都是善意的。 直到最后一個孩子從他們身邊跑過,君然這才將懷里的人放開,兩手做投降狀,以示自己的“清白”:“抱歉,他們跑的急,剛才沒來得及提醒你?!?/br> “別誤會,我也不是特意要抱你的?!?/br> 清漪一時沒忍住,嗤笑了一聲,她也沒放心上啊,她才是那個被抱住的人,怎么這時候搞得像是君然被她吃了豆腐呢? 她說:“知道了,你不是故意抱我的,而是我故意躲進你懷里的,行了吧?” 她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這話說的有趣,兩人相視一笑,都當做一場意外權當忘記。 清漪讓身邊的侍女在不遠處自己轉轉,而她和君然沿著這擁擠的街道一路散步,直至街尾的拱橋。 “再往前走就要上橋了?!本恢棺×四_步,“我們今日就走到這里吧?!?/br> 他一直覺得再接著走過去也沒什么事情要說,還平白無故讓其他人看了個熱鬧。 清漪點點頭,看了一眼還差幾步的拱橋,“也好,每次穿過這條長街之后,再走這座橋就覺得心里波瀾漸生,不甚平靜?!?/br> 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難得有了他感到有興趣的事情,君然朝著清漪挑了挑眉,示意她接著說。 清漪轉過身,慢慢的踱步,君然跟在她身后兩步的距離,不遠亦不近。恰恰能聽到清漪的說話聲。 “乾坤多畏途,何處無波瀾?!?/br> 她沒頭沒尾的說了這么一句,前頭是熱鬧的街市燈火,而她著一身價格不菲的緙絲衣衫站在闌珊處,竟隱隱生出了一絲落寞不憤之感。 他以為清漪大約是不會再接著往前走了,卻不想如同現代青年情侶一般的,一程又一程的相送,丟了她身后小尾巴似的侍女,直接將她一路送回了綠竹坊。 今夜的中秋節,在這樣的花街柳巷里,也是不甚安靜的,門庭若市也不為過。 門口站著鴇母和幾個龜公在門口等著,直老遠就能聽見鴇母尖利的嗓音在招呼著其他客人,君然和清漪站在胡同轉角口,看著一批又一批的客人進來又出去。 來來回回的,好不熱鬧。 “在人手下討生活不容易的,不過鴇母從來沒有為難過我,我倒也對她心生感激?!彼仡^和君然說話,眸子里透著流光溢彩,像是灑滿月光的琉璃珠子,亮瑩瑩的,好看極了。 君然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卻沒有說話。 清漪挑眉,心底懷疑,難道是她說錯了什么?可都到了綠竹坊門口了,再讓他送就有些過分了。 她一個人踏出了那片陰黑之地,徒留君然一人待在了那里。 看來他今天是一句都不想和她說話了。 她往前走了兩步,卻被他一句話說的站在了原地。 “你說‘乾坤多畏途,何處無波瀾’,這是感嘆世事艱難,命途多舛的一句,你以為你所在的這樣的處境就已經是最悲哀的了,對嗎?” 君然的月白色衣袍被夜風吹的翩飛,發絲也在空中肆意飛揚,幾乎要成了仙,乘風而去了。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清漪會不會回答她。 “你又說鴇母從不為難你,那是因為你名動京城的琴技和美貌還有值得被他們利用的價值,那些沒有別的價值的女子就只能靠著出賣她們的皮rou和美色來換取那么丁點可憐的利益?!?/br> 君然的表情在這黑夜之中看不清楚,清漪卻覺得這時候的他一定是嘴角掛著譏諷的嘲笑。 “你對這位鴇母心生感激,可你知道她害過多少女子?又能知道沒有發生在你身上的悲劇會否發生在別的姑娘的身上嗎?” “你以為你可以裝作不知道,可內心門兒清?!?/br> 沒有燈火闌珊,也沒有人潮擁擠,只在言談間,送上一句經典毒雞湯。 人啊,在身處秘境之時總覺得自己已經是被全世界拋棄的非幸運兒??稍谧约旱倪@點不幸以外,還有更為不幸的旁人呢? 感激一個未曾傷害過自身的、卻傷害過無數的其他人的鴇母,或許某些角度里的她確實是個“好人”吧。 但他來自一個更為文明的世界,對于這樣的認知與三觀,恕他無法茍同。 有很多同行認為他們攻心組進入一個世界里,就必須要接受那個世界的所有規則。 于是,他們就變了,他們可以愛上女配,可以愛上女主,甚至可以愛上這世界里的任何人。 或許他也就是因為這個,才一直沒有被攻心組單獨分出來,身邊還總是跟著一個系統吧。 一道陰影,將他們隔絕兩處。 君然在黑暗之中,清漪于明亮以外。 作者有話要說: 超時間了臥槽!抱歉! 明天接著更新。 馬上給評論前十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