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原主年紀越大,腦子卻越來越不好使了,甚至行事乖張,成天在外頭瞎胡鬧,結識了一幫狐朋狗友,這個年紀的其他年輕人大多還在好好念書準備考功名,可他們的日?;顒硬皇枪涓G子就是在酒肆里調戲妹子,總之聲色犬馬的地方,原主幾乎都去了個遍。 在家里氣得半死的葉太傅也不知生生打斷了幾根木棒。 可要真說這原主腦子不好使了,君然還真覺得未必。 先不說家里有個當皇帝老師的父親,光是他母親娘家那頭的大儒學者就足夠把他框在家里,好好管教了。 這樣的教育,必定是有深意的。 再說這個世界的男主,從名字的裝逼程度上就能知道五皇子容謙肯定就是這個幸運兒。先帝兒子很多,前太子從小就善良孝順,可惜行大事者總該要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而非朝堂之上一有人懟他就哭著去找先帝和自己的老師葉太傅。 于是先帝聽了葉太傅的話,找了個最沒有威脅性、地位也最低,但是唯獨腦子還不錯的五皇子繼位。 容謙當時還是十分感激葉太傅的,可是上位者自登基之后,總會犯上一點有的沒的的小毛病,這敏感多疑是潛藏在身份低微的容謙身上的,往日里他藏得深,旁人沒幾個曉得他肚子里裝了多少黑水。這種人一旦他得到了一切榮耀,就會將自己隱藏的極好的毛病暴露出來。 這位新皇的毛病,一則敏感多疑,二則心狠手辣,做事絲毫不留余地。 葉太傅他愁啊,他為國家為皇室奉獻這么多年,不想看見現在的君王把先祖基業都破壞了,于是天天在朝堂上和容謙互懟,什么“皇上三思”、“皇上萬萬不可”的話說了幾筐子,可此時的容謙還只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毛頭小子,讓他吃幾次虧也就懂了教訓,可現在不讓他先學會摔跤,他又怎么會學好走路呢? 可葉太傅年紀大了,生怕自己隨時會掛了,就想出了一記狠招,糾結了一幫原先站在太子一邊的老臣子,一起向新皇帝容謙諫言讓廢太子三王爺從封地里回到京城來。 美其名曰:吾皇仁德,愛兄如父,朝臣百姓心甚慰之。 要君然說這葉老爹也是夠狠,人容謙好不容易從太子那里搶過來的機會,這機會的繩子還是葉太傅送上來的,現在說收回就收回的,容謙怎么會肯? 于是他肚子里的敏感多疑就生根發芽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可容謙怎么會讓自己滅亡呢,他只會爆發,然后讓別人滅亡。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搞死葉太傅,連帶著他一家集體狗帶那是最好。 真間諜·清漪·假名妓被葉君然帶進府里,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葉家最后被容謙借著由頭全府搜查,還真查到了“意欲幫助廢太子謀反”的所謂證據。 人證清漪、物證信件,兩者俱在。 葉太傅有口難辯,出了老頭子必須得和廢太子一起砍頭以外,傅家一家人沒死也得被抄家,直接發配嶺南。 皇后蘇柔也就是女主,也苦口婆心勸過皇帝不要這么激進,可容謙被壓抑了太久,那場景就跟宋小寶說相聲似的“可皇上非是不聽呢”,于是帝后二人也離了心。 行吧,大老婆不待見自己這個皇帝了,容謙也沒那個熱臉貼冷屁股的心,大老婆沒了,還有小老婆呢,就將這件事的大功臣清漪姑娘納進了宮。 不說多寵愛,也不說多冷淡,容謙每天都去她宮里和這妹子睡覺,可總覺得這樣的姑娘太順從不夠有味道,然后閑著沒事就廣納后宮去了。 他一個當皇帝的都不把人放心上,那又有誰會把人放心上呢? 清漪就被刁奴惡仆欺負,皇后也不管后宮,清漪有苦也沒法和誰說,在這紅墻琉璃瓦鑄造的宮門里,失了寵愛就相當于沒了庇護,被容謙遺忘的同時,她曾經的受寵也被別人深深地忌憚著,最終在后宮權力傾軋之中喪了命。 這樣的女子必定不只是清漪一個的,或許還有很多,清漪大約只是這創世神寫的出名字的一個女配吧。 女配早死其實也還早好了,至少沒遇到后頭那些糟心事。這容謙沒了葉太傅管束著,一下子就放飛自我了,作死作得停不下來,覺得生活沒意思,居然聽了朝堂上的幾個佞臣的話,居然去挑釁鄰國,關鍵鄰國也不是好惹的,一個強國能被你一個傻逼皇帝騎到頭上拉屎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那擼起袖子咔咔就是干啊,就不能慫啊,就容謙當家的這個大月朝的資質水平能打上一年都算是鄰國給面子了。 戰爭誰最苦?還不是老百姓嗎?且不說百姓之間如何涂炭生靈,就光是這后宮一團亂麻,還有多少條人命背負,這容謙怎么就能這么猖狂? 君然想到世界結局,容謙和蘇柔相視一笑飲了鴆酒,相攜而死的內容,坐在轎子里驀地發出一聲嘆息。 臨了臨了,還是男女主在一起了,死一塊也是在一起的一種嘛。只是可惜了那群無辜的人。 這樣的嘆息總算是引起了這位背負盛名的清漪姑娘抬起頭看他一眼,見他不明緣由的嘆息一聲,倒是有了幾分好奇,“葉公子為何嘆息?” 她的聲音卻不同于長相,走性冷淡路線,音調冷冷清清的,倒是頗有些雪蓮高不可攀的姿態,往往這樣的女子都會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不過君然可沒那么容易被套出話來,只故作憂愁的又嘆了一聲:“我一千兩買你彈奏一夜,真是虧了不少。而且將你帶回去聽小曲聽上一夜,還不定被我爹怎么打一頓呢?” 他說的可都是真人真事啊,把原主揍得皮開rou綻的木棒子可還掛在家里正堂的梁上呢。 君然老老實實的回答,那清漪就老老實實的聽,在君然說完之后,也不過是從鼻腔里發出一陣哼笑聲。 “葉公子不必擔心,若是令尊大人要對您動粗,清漪就斗膽諫言‘子不教父之過’,這樣的話,想必令尊大人需得三思才好?!鼻邃糸_口,聲音里還帶著之前哼笑的余韻。 她從沒期待著這位玩世不恭的葉公子能夠正兒八經的回答他剛才到底在嘆息些什么,若是真的這般容易,那么容謙也不會派她來了。 葉太傅和這位葉家公子果然都是難纏的角色。 既然他要跟她插科打諢,那么她也樂意奉陪。 她低頭偽裝的極好,幾乎不怎么露出真實面目,只那雙眼靈動嫵媚得很,輕易就能撩動起男人內心最潛藏的欲望。 總有露餡的時候。 君然和清漪的腦回路神奇般的走到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世界,動腦子比智商大賽開始啦! 第55章 端了那個青樓(2) 君然在馬車上擔憂的, 不全是假的。 至少葉太傅和葉夫人都站在門口等著君然回家,自然葉太傅手里也沒少了那根吊在正堂梁上的木棍子【微笑臉】。 冬月站在一旁輕輕微笑的看著君然, 之前說他是太傅的人,但是聽命于君然。那么現在他也該回到原本的主人那里,該聽話的時候就聽話,該報告的時候就報告,這才是當上主子身邊第一大紅人的聰明孩子。 君然先下來, 小眼神往葉太傅那頭輕輕瞥了一眼, 然后轉個圈又到了葉夫人那里, 對著他娘眨了眨眼,這位葉夫人十分直白的翻了個白眼。 蠢貨,一發生這種事就要讓我幫忙, 怎么就會生出這么個蠢兒子! 君然不知道葉夫人內心的os, 只是轉身將蒙著面紗的清漪攙扶下來。 弱柳扶風、腰肢款擺, 魅惑橫生的一雙眼暴露在面紗之外, 眼神極快的略過葉太傅和葉夫人,隨即低下頭, 似是十分講究禮數。朦朧的面紗之下, 只能模糊看見一張小臉的輪廓。 光是一雙眼就能讓人覺得那股子魅惑入骨,更遑論這面紗之下的姿色該有多么驚艷。葉太傅想,還好這姑娘身份地位只能委身于綠竹坊那樣的勾欄院里,若是身份再高上那么幾分,再加上身上這份氣度,還不知道怎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若是十分幸運的進了宮…… 不, 那就不叫幸運,叫悲劇了。 這般容貌,還不知道要被人說成是怎樣的禍國妖姬呢,亦或是被其他妃嬪嫉妒,真是尤未可知。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葉太傅一看,基本上能將清漪未來的悲慘生活預測了個遍。 想歸想,兒子卻還是要打的! 葉太傅一看見自家兒子那副狗腿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人姑娘長得漂亮又不是你老婆,下個馬車要你拉什么小手扶什么扶,關鍵還笑的跟朵花似的,她是你親媽呀還是銀票哪?對他都沒笑的這么開心過。 葉太傅此時心情十分復雜。 只一個箭步沖上去,拿起棍子就想揍他。 呔!不孝子—— 看招! 葉太傅手臂一展,手里的木棍眼看著就要朝著君然的背上招呼,君然卻被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拉到了一邊。 整個太傅府的人都震驚了,包括葉太傅自己。 她蒙著面紗,那雙眼里沒有屈于現實的憤懣悲哀,只是一雙清凌凌、干凈的眼睛??粗~太傅的時候,也不見她絲毫的退縮。 “太傅怎能不講理呢?”她開口便是一句不講理,倒讓葉太傅有話說不出。 “老夫如何不講理?” “您不分青紅皂白就上來打葉公子,可不是不講理?”她年紀不大,但是面對輩分比她高、又是有身份的葉太傅,絲毫不講究什么情面,只將身后的君然護了嚴實。 葉太傅在這一刻,只覺得圣人說得分毫不差,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以前有個自家夫人還有這糟心兒子就算了,現在又來了一個清漪。 “算了算了,在門口打他,我還嫌丟人呢?!比~太傅不欲與女子多加辯論。 雖說很多人都看不上這般家世身份的女子,但葉太傅卻覺得這樣一個女子,眉目之間雖漸染了一層魅惑之氣,可到底還是年紀小,浮于表面的東西值不起細細推敲。 心性舒朗才是真正值得深交的好女子。 也是雷聲大雨點小,說好的要打君然一頓,到底還是沒有落到實處。 君然是摸清了葉太傅的套路,只要自己做的某個動作或者表情不是合乎禮儀規矩的,那么這頓棍棒是絕對少不了的。 可他今日在馬車上胡謅的一些話,既然清漪回答了,那么她肯定會幫他出頭。 畢竟現在她和他一樣,都像是個攻略者。君然要的是女配的安全還有她對男主的徹底死心,來阻止她走上那條必死無疑的道路。而清漪要的是君然的信任,所以在沒有取得君然信任之前,她是肯定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刷高好感的時機。 這樣被女人護著,被女人攻略的感覺,君然居然感覺很新奇,他倒是有些同情攻心組的另一位伙伴其墨的遭遇了。攻略對象有些不只是渣,還是回頭草渣。 況且清漪也不止刷他好感這么一個目的,最重要的還是要讓葉太傅“露餡”,只要從一個父親愛重的孩子那里入手,就不怕葉太傅不松口。 可要是,他們葉家真的沒有所謂的謀反證據呢? 他們分席用了飯,再次相遇之時,已是夜色漸濃,剛剛入秋的天氣正是涼爽,幾個仆婦在君然的院子里置了些桌子椅子,桌上放著葉夫人娘家弟弟送來給外甥吃的番邦水果,再加上名動京城的清漪姑娘美妙的琴聲,幾乎可以稱作是人間天堂了。 她有自己的杉木琴。他們坐馬車回來的時候,君然差了人將那東西一并帶了來。 清漪挽起袖子直至手腕,一手撩弄著琴弦,淺嘗輒止,擺弄了兩下就放下了手。 “葉公子要聽什么?”她很喜歡彈琴,也很尊重每一個聽她彈琴的客人。 這種尊重相對的不論對面的是誰,只是以琴會友,聽得下去聊上兩句,也就成為了朋友,這是她自進入了綠竹坊之后,唯一能做的、且有意義的事。 君然見她神情認真,便也能知道彈琴是她這些年來唯一的慰藉,自然不會當著她的面插科打諢,權當是來古代聽了一場比較講究的音樂會吧。 “杉木琴聲音柔和溫潤,余音綿綿不竭,那就彈首<平沙落雁>吧?!?/br> 清漪沒有想到君然能說出這樣一句,這位太傅獨子風評一向不是很好,她在沒有見過他之前,也是這么認為的,但今日一見又覺得人言可畏,不可盡信。 她抬頭輕瞥了君然一眼,見他安然坐在躺椅上,捻了葡萄吃。也不再多言,只素手撩撥琴弦,換了個場所,剛開始還有些拘謹,她在心里頭舒緩自己的緊張,倒也漸入佳境。 夜深了,丫鬟仆人沒有主子的吩咐還不敢下去休息,對于彈琴這種藝術性比較強的東西也沒什么研究,于是幾人圍坐一團,或打著瞌睡,或聊著閑天。 一曲再長也終究會有終結之時,正如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清漪這次來太傅府本就是目的不純,能安穩待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她記憶力驚人,這么來回走上一趟,也能將太傅府院落走向記個大差不差。 雖然不確定下一次再來是什么時候,但是下一次總會來的。 “葉公子,天色不早,琴也聽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鼻邃舯е俑孓o,也沒期待君然會做出幾番動作。 只想讓他差了人把她送回綠竹坊就行了。 卻沒想到剛剛還閉著眼認真聽曲的人聽到她的告辭之后,睜開了雙眼,直接起身來到了她的面前。 “人是我親自接來的,那么送回去也該是我親自送的。放心,我只送到我家門口,清漪姑娘不必擔心清譽受損?!?/br> 君然講客套話說的好聽極了,也從不覺得這樣一番行動能讓清漪對他改觀,最多就是確確實實將他記在了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