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第三十五章 山崩地裂。 不斷有碎石塊從頭頂砸落下來。 沈意與慕容飛一左一右挾著被點住了xue道的許風,在狹窄的暗道里飛奔著,即使被亂石砸中了也不敢停一停,深怕慢上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了。 也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點微光,眾人不由得松了口氣。等到沖過這最后一段路,到了暗道的出口時,眼前赫然是他們剛進來時的那間石室,石室里堆滿了金銀珠寶,而當中那扇巨大的石門——竟然緊緊關著。 “怎么回事?石門關上了?” 慕容飛是硬提著一口氣才跑到這兒的,見了此情此景,不禁腳下一軟,連帶著許風也跌在了地上。 慕容慎和沈意也顧不得扶他們,各自上前查看那道石門。 慕容慎雖然傷得不輕,卻還是安撫他們道:“不用擔心,肯定會有辦法出去的?!?/br> 沈意卻望了望身后逐漸崩塌的暗道,說:“只怕快來不及了……” “咳……咳咳……” 許風剛才這么一摔,只覺得氣血翻涌,xue道竟是解開了一半,開口道:“會開的……他會將機關打開的?!?/br> 慕容飛問:“誰?” 沈意倒是明白過來,道:“你是說宮主么?” 正說著話,只聽得隆隆聲響,那一扇石門果真開了。 慕容慎大喊道:“快走!” 率先奔了過去。 沈意也連忙拽過許風的胳膊,快步跟了上去。等落在最后的慕容飛也沖過石門時,只聽轟鳴聲連綿不絕,整座極樂山似乎都顫動起來。 接著就是驚天動地的劇震。 眾人連站也站不住,紛紛摔在了地上,待這一番變故過后,再起身回頭一看,只見整扇石門都已塌了。他們若再遲一步,恐怕就要被困在暗道里了。 慕容慎怕接下來仍有危險,招呼眾人道:“我們快走吧?!?/br> 沈意灰頭土臉的站起來,正要去拉許風,卻發現他已解開了xue道,自己硬撐著爬了起來,返身往石門的方向跑。 沈意忙叫道:“許少俠,你去哪?” 許風沒有應聲,只是一頭撲向堵住了洞口的亂石。他在石塊間瞥見了一點微光,用手扒拉了幾下之后,果然尋到了他那柄寶劍。 這是剛進藏寶洞時,林昱用來打開石門機關的,萬幸方才沒有被石塊壓住。 許風握了寶劍在手,就繼續去掘那些亂石,一塊一塊的從洞口挖開去。 慕容飛瞧得呆了呆,上前拉他道:“許兄弟,你發什么瘋,還不快走?” 許風手上一停也不肯停,斷斷續續道:“他還在里面……”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他是誰。 慕容飛咬牙切齒道:“你忘了他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了?管他是死是活!” 沈意也說:“宮主體內的蠱蟲已入心脈,本就不能再動真氣,可他非但跟林嘯對了一掌,還服下了極樂宮的秘藥,氣血大耗、心力衰竭,就算你能救他出來,那也來不及了……” “我知道,”許風死死握著手中的劍,喃喃道,“我知道他是誰?!?/br> 也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 但是無所謂,他可以去他身邊。 其他人見了他這勁頭,都不敢再勸了。許風也不知這樣挖了多久,一雙手很快變得血跡斑斑,洞口卻依然被石塊堵得死死的。 挖著挖著,他的手一軟,寶劍脫手而出。 許風忙撲過去拾劍,但他的手上早就沒了力氣,手指彎了彎,竟怎么也握不住那柄劍。 到此為止了嗎? 他的臉貼在冰涼的石塊上,覺得天地間再沒有這樣安靜的時刻。 明明已經疼到麻木了。 但僅過了短短一瞬,那痛楚又如潮水般席卷而來,讓他連聲音都微微發顫—— “賀汀州?!?/br> “周大哥!” “哥哥……” “……那一場正魔大戰,直打了三天三夜,當真是驚天動地、日月無光,最后正道豪杰固然是損兵折將,但那極樂宮更是死傷無數,連大名鼎鼎的極樂山都塌了一半?!?/br> 說書人在臺上說得慷慨激昂,臺下的一眾聽客更是熱血沸騰,更有人大叫了一個“好”字,道:“也不知那極樂宮的宮主死了沒有?” 說書人捻須笑道:“極樂宮的幾大護法皆已殞命,那宮主乃是首惡,慕容大俠豈會饒他?” 眾人不禁紛紛叫好。 也有人議論道:“可惜慕容家的小公子在這一戰后下落不明,至今仍未尋著……” 許風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專心吃著眼前的一碗素面。他吃完后也不多留,將帽沿壓得低低的,越過人群走了出去。 許風吃面的館子對面就是一家藥鋪,他熟門熟路的走進去,將銀子往柜上一放,說:“抓藥?!?/br> 他三天兩頭來藥鋪抓藥,那藥鋪的掌柜已同他相熟了,問:“公子仍是抓那幾味藥?” “嗯?!?/br> “公子家中是何人生了???怎么日日要吃吊命的藥材?” 許風不愿多談,只含糊道:“家人?!?/br> 那掌柜便識趣的不再多問了。 許風抓完藥后,并不急著回去,而是在城中的大街小巷里逛了逛。路上遇見賣貨的貨郎,他還買了包糖收在懷里。如此轉了幾圈,將要買的東西都買齊之后,許風才信步朝城外走去。 城外不遠有一處小村落,地方偏僻,與世無爭,總共只有十來戶人家,許風如今就暫居于此。 他快步走向自己住的屋子,推開門道:“哥,我回來了?!?/br> 這屋子地方狹小,一共只得內外兩間,當中用一道簾子隔著。許風話音剛落,簾內就有人輕輕“嗯”了一聲。 許風掀開簾子,見賀汀州正靠坐在床頭,身上披了件外衣,手中拿了本書細細讀著。 “哥,你怎么又坐起來了?徐神醫臨走前交待過,你的身體要多休息才能好?!?/br> “閑著無事,隨便看會兒書?!辟R汀州抬頭瞥了許風一眼,笑說,“你今日怎么去了這么久?” “除了抓藥,還買了些平日要用的東西?!痹S風說著,從懷里摸出那包糖來,“哥,我今日買了糖回來,一會兒配著藥吃,你就不會嫌苦啦?!?/br> 賀汀州聽得好笑,說:“我什么時候嫌過藥苦?” 許風沒答他,自己轉身去了外間,挑揀出今日抓來的藥,用一只小爐子熬起藥來。他怕藥味熏著屋內那人,便重新將簾子放下了,一邊熬著藥,一邊對賀汀州說起今日打聽到的消息。 “林顯和慕容燕夫婦平安無事,如今已在重建落楓莊了?!?/br> “慕容前輩說要閉關練功,將慕容家的事交給別人打理了?!?/br> “慕容公子至今沒有消息,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許風抓的藥不但頗費銀子,熬起來也不容易,必須時刻看著火候,不能出一絲差錯。他就這么絮絮的說著話,過了一個多時辰,這一副藥才算是熬好了。 許風抹了抹額上的汗,將黑乎乎的藥汁倒進碗里,又自己嘗了口試了試冷熱,這才端著藥送進屋里。 “哥,該吃藥了?!?/br> 賀汀州接過藥碗,自是一飲而盡了。 吃過藥后,許風又拆開剛買的那包糖,搗碎了一顆化在水里,舀了點糖水喂給他喝。賀汀州好生無奈,卻還是就著他手喝了幾口。 之后許風轉出去洗碗,嘴里仍舊說得起勁。他自己也不明白哪來那么多話說,像是要把從前來不及說的,一股腦兒全都補上。 “徐神醫此番去關外找藥,也不知什么時候回來?” “其實徐神醫走之前,將那雌蠱交給我了,他說……” 許風頓了一下,不知后面的話該不該說下去,回身叫道:“哥……” 叫了幾聲,卻不見賀汀州應聲。 許風收起藥碗,掀了簾子一看,原來賀汀州已靠在床頭睡著了。正是仲夏時節,風從窗外透進來,拂過他的眼角眉梢——他雙目緊閉,臉色十分蒼白,只胸口微微起伏著。 許風放輕腳步,走過去替他掖了掖被子。 當日藏寶洞崩塌,滾落的巨石堵住了出口,許風只以為萬事皆休了,幸而他突然想起,極樂宮后山的山洞也可通往藏寶洞。后來他仗著寶劍之利,硬生生地掘出一條路,總算將賀汀州救了回來。當時賀汀州氣息斷絕、心跳全無,許風的心如沉進了冰涼湖底,還當他已經死了。好在沈意離得不遠,很快也趕了過來,這才發現他一息尚存。 說起來也多虧了他心脈間的蠱蟲,確如徐神醫所言,乃是保命的圣物。他動用真氣與林嘯對決后,原本是要遭蠱蟲反噬的,但緊接著就陷入絕境,那蠱蟲發揮作用,反而保住了他一條命。 ……置之死地而后生。 許風不知道這是否也在那人的算計之內,但即便是真的,尋常人也未必有這樣的膽量。而且那蠱蟲不過是留住了他一口氣,賀汀州醒來之后,一身武功已是盡廢了…… 許風在床邊坐下來,對熟睡中的賀汀州道:“徐神醫走前將那雌蠱交給我了,他說只要有人吞下雌蠱,再與你同練雙修功法,跟你心脈間的雄蠱呼應,便可治好你的病了?!?/br> 許風握了握賀汀州微涼的手,低聲道:“哥,我知道你自幼修習邪派內功,要想重練別的也是不易,我也不是不準你練這雙修功法,只是極樂宮那等練功的法子,實在是太過、太過……” 他想起在極樂宮所見的種種,臉上有些發燙,終究沒有說出“荒yin”兩字,只是道:“等你遇著了真正喜歡的人,便只一心一意地對他好,只同他一個人練這雙修的功夫,你說好不好?” 午后的日光下,賀汀州蒼白的臉孔仍是那般俊美。 許風情不自禁地湊近一些,見他唇角豐潤,仿佛還沾著點剛飲過的糖水,便忍不住問:“哥,那糖水甜不甜?” 賀汀州沉沉而睡,自然無法答他。 許風一點點低下頭,快要觸著那甜蜜柔軟的嘴角時,他眉心一跳,猛地清醒過來,連忙往床邊退了退,別開眼睛道:“天氣太熱了,我先去外頭洗個澡?!?/br> 他這話倒也不假,明明什么也沒干,不知怎么就出了一頭汗。 好在村東頭就有條小河,許風取了身替換的衣服,去河邊沖了個涼?;貋頃r遇上同村的李家嫂子,遠遠地招呼他道:“許兄弟?!?/br> 許風只好停下來應了聲。 李家嫂子道:“許兄弟你又進城去抓藥了?”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