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結果一觀察就過去了幾天,離跟大人約定的回歸藩鎮的日期越來越近了。三個人只得硬著頭皮,再度出了門,趁著一對士兵巡邏過后,在沈琤府邸的墻下拋出了飛抓百練索,希望它能勾住墻頭,然后讓他們順著繩子翻上院墻。 結果飛抓拋出去,竟然什么都沒勾到,就掉了下來。郝窟頭一怔:“這……這墻頭太高了,飛抓可能不夠長……” **大怒,揪住郝窟頭的脖子,低聲罵道:“干你娘的,你為什么準備這么短的繩索?” 郝窟頭覺得冤枉,和**撕扯:“是沈琤這府邸有問題,院墻修的太高,我從沒見過這么高的院墻!” 鄭本道:“都閉嘴吧,巡邏兵來了!” 幸好三人還有點身手,迅速的散開,躲在了黑夜中。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內,一進屋便都脫了夜行衣,罵罵咧咧的倒地睡了,昨晚上白折騰了一夜,別說行刺沈琤的兒子了,連院墻的墻頭都沒摸到。 第二天,三人蓬頭垢面的上街上吃面,等付完面錢,兜里就剩幾個銅板了。 三個人靠著面鋪側面的墻角蹲著,仰頭望天。 “咱們不如……自殺吧……免得回去被大人用大刑?!?*叼著一個草梗,眼神呆滯。 鄭本附和:“……有道理,就現在,抹脖子?!?/br> 郝窟頭卻不這么想:“死了豈不是太窩囊了,咱們兄弟一身的功夫,就是死,也要死的壯烈些,至少給沈琤掃掃興,你看這滿街的人,一個個都因為沈小公子的百歲宴席高興,咱們要是真想死,不如當街殺三五十人,給這百歲宴撒點血,惡心沈琤一把也好?!?/br> 這么一說,其他人兩個人瞬間覺得雖然對付不了沈琤,但對付平民自己可是很強大的,瞬間感覺又有底氣了?;ハ嘈π?,竟然都站了起來,往正街走去。 結果一到街上,就聽面店里有人喊:“跟你們說,老子吃面就是不給錢,怎么著?老子今日不給錢,還要殺人呢!” 是一個滿臉橫rou的男子正在大吵大嚷,看穿衣打扮像是京城外來的,說著從腰間拔出一把刀,往桌上一拍。結果刀才放到桌上,就被鄰桌的人一腳踢到他后腰,他猝不及防朝桌子撲去,撞翻桌子,人仰馬翻撲倒在地。接著便有剛才吃面的客人,四面八方圍上來猛踹,一邊踹一邊用各地的方言罵:“你算什么東西,敢在這里耍橫?!你是哪個藩鎮的?還吃面不給錢?你也配出來猖狂???” 滿臉橫rou的大漢被圍毆完,往店外一扔,很快就有巡邏的士兵路過,店家跟士兵們說了什么,不一會人就被拖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 目睹全部經過的三個人很有默契的擦了擦鼻尖,尷尬的道:“……城里會功夫的人不止咱們三個……當街出手,一定會引來四方圍攻?!?/br> 于是決定還是回去挖地道,前幾天的雨水滲沒了,卯足勁重新開挖,這一挖不要緊,地道竟然塌陷了,將三個人埋在了里面,幸好土淺,費了一番里好歹沒被活埋。 第二天三個人蓬頭垢面的在街上曬太陽,郝窟頭徹底放棄了:“……咱們偷點盤纏回老家吧,京城不是人呆的?!?/br> **道:“盤纏哪有這么好偷,你別看這滿街的達官貴人,弄不好是哪個城池的武將,咱們偷不成東西,再叫人打一頓?!?/br> 正絮絮叨叨的時候,突然一聲脆響,幾塊碎銀子掉在了三人眼前。原來是一個錦衣公子騎在高頭大馬上,打三人跟前路過,隨手扔了幾個碎銀子給他們。 “王爺已經先去了,咱們也快點吧,筵席要開始了?!彼砼缘淖o衛們道,順便瞅了眼這三人一眼,滿臉的嫌棄。 因城里有喜事,最近散財樂施的大戶人家很多,連乞丐臉上都喜洋洋的,很少見到和他們三個一樣滿臉喪氣的乞丐了。 “也是,父王要等急了?!彼墓永站o韁繩。他因為最近犯了大錯誤,不敢再得罪父王。 **正要爭辯,郝窟頭滿臉堆笑的謝道:“謝謝貴人,謝謝貴人?!?/br> 等這錦衣公子過去,鄭本道:“真把三個當做討飯的了?!?/br> 這時就聽路旁有人議論:“是嶸王府的人……嶸王府啊,了不得?!?/br> 郝窟頭道:“你猜,我想到了什么?我懷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嶸王世子。你們還記得吧,沈琤娶了嶸王的郡主為妻,而嶸王世子聽說早幾個月也得到了兒子,也就說沈琤不光有兒子,還有個侄子。咱們綁不了他的兒子,綁他的侄子也一樣?!?/br> 三人相視一笑,仿佛找到了新的方向。 “那咱們就稍安勿躁,好好打探一下這嶸王世子和他的寶貝兒子?!?/br> 三人經過觀察,發現嶸王府顯然比沈琤的府邸容易攻克得多,一來,雖然有巡兵,卻不多,二來,院墻正常高度,飛抓百練索很容易勾得上,三來,嶸王府疏于防備,整個府邸透著一股閑散的感覺,每個人好像都懶洋洋的,正好給他們可乘之機。 打定主意,說干就干。 雖然他們對嶸王府的人員不大熟悉,他們窮的叮當響,見嶸王府人人都像主子。不過,他們還是找到了判斷的依準,世子的兒子一定是被保護的最好的那個,而且之前給他們碎銀子的那位公子既然世子,他去探望的孩子,必然是世子的兒子。 過程順利的簡直像做夢,他們從嶸王府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的盜走了一個嬰兒。 — 沈嵩的百歲宴席足足辦了半個月的流水席才漸漸到有結束的意思,各地人馬紛紛打道回府。 這天,暮嬋抱著兒子在屋內轉悠,她跟平常一樣逗著兒子。沈嵩能認人了,有的時候做個鬼臉給他看,他先是一驚,張大嘴巴,接著便咧嘴笑開。 “傻乎乎的,你笑什么呀?笑娘啊,那娘再給你做個鬼臉?!?/br> 這時候,煙露一臉凝重的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人,正是嶸王,因是自家人就不通傳了。 他哭喪著臉,一看到暮嬋,就由哭喪變成了嚎啕大哭:“不好了——不好了——暮嬋出大事了——” 暮嬋嚇的抱緊兒子:“什么事?您慢慢說?” “女婿在嗎?” “不在……您有什么事就說吧?!?/br> “你侄子被人偷走了!” 暮嬋一聽,更加將兒子抱緊了:“什么時候的事?我哥哥和嫂子呢?他們這會怎么樣?嫂子有沒有驚嚇過度?” 嶸王這才含淚解釋:“不是你嫂子的孩子,是老四的孩子?!?/br> 暮嬋納悶:“他哪里有孩子?” “有啊,你不知道而已,去年你頂替他的名義被沈琤擄走,我為了防止他出門一直叫他屋內念書,誰知道他閑的無聊,和書房的小丫鬟……反正那丫鬟也瘦,旁人看不出懷了,她竟然悄悄的將孩子生下來了。他倆一直瞞著,我最近才知道,這孩子不敢叫人知道,我一直悄悄過去探望。結果昨晚上,竟然叫人偷走了?!睅V王一口氣說完,有種虛脫的感覺:“綁架的人,還留了一封信?!?/br> 暮嬋歪著頭看那信的內容,筆跡十分難看,但意思卻表達的很清晰,沈琤,你想要你的侄子,便準備好幾座城池來換吧。沒有署名,不知道是哪個對手寫的,但既然要城池,想必是外面的節度使。 “嗯……我覺得……他們可能是綁錯人了……可能是要綁架哥哥和嫂子的孩子,沒想到咱們府里還有個藏的更深的孩子,叫這幫人誤以為這個藏起來的孩子更金貴……”暮嬋蹙眉:“不過……這也太蠢了……到底是哪里的敵人?” “不蠢不蠢?!睅V王又掏出另一頁信紙來:“他們在信里還說了,要是不拿城池來贖,就立這個孩子當皇帝?!?/br> 第52章 立為新帝? “父王, 你稍微冷靜一點想想看, 綁架的人覺得這孩子是我世子哥哥的嫡子, 才說擁立他當皇帝, 可關鍵是這孩子不是啊?;实垴{崩了, 汝王薨了,若真是擁立皇帝也該是世子哥哥, 或者是哥哥的嫡子,輪不到老四的私生子?!?/br> 嶸王擦了個汗水:“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想若是這孩子被立為新帝,那真就活不成了?!?/br> 暮嬋表情重新凝重:“但您也不能這么說,若他是世子的嫡子或許還能活, 就怕綁架的人發現這個孩子用處不大,到時候為了避免麻煩……” 嶸王聞言, 眼淚又出來,急得團團轉:“不管怎么說, 好歹是我的孫子,還是個襁褓嬰兒, 送命也不輪到他啊, 他懂什么呀,就要卷入這種混亂中?!?/br> 暮嬋叫父王稍安勿躁, 叫丫鬟給他端了茶, 讓他壓驚。然后命奶娘先將嵩兒抱下去,自己則留在這里和父王一起等沈琤。 今日原平節度使胡遠亭要離開京城,沈琤和這人見面去了, 暮嬋知道這人的重要,所以沒去打擾,只是耐心等待。 等了一個時辰,差不多到傍晚了,沈琤終于回來了,他表情不大好看,看樣子似乎是知道發生的事情了。 京城發生這么大的事情,自己名義上的侄子被綁走了,沈琤剛送走胡遠亭就從探子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他就猜岳父會來,果不其然,一進門就看到他眼淚婆娑的在等他。見他來了,他岳父嶸王殿下立即起身相迎:“好女婿,你終于回來了?!?/br> 好女婿?有事就好女婿了,沒事就當自己不存在。沈琤一挑眉:“哎呀,岳父大人難得今天眼神好,竟然能看見小婿了?”平日里可都當我不存在的。 嶸王有事相求:“女婿說的哪里話,你一直都是本王的女婿?!边€干笑了兩聲。 沈琤懶得跟他計較,開門見山的道:“是嶸王府丟嬰兒的事吧,我已經派人去查了,聽說丟的并非世子的嫡子?而是王府一個庶子的私生子?” 暮嬋親自給他脫外袍,然后將綁匪留下的書信給他看:“琤郎,這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還會綁錯人?如果他們以為這孩子是世子的嫡子,真的擁立他皇帝,咱們怎么辦?可若是澄清,就怕他們覺得這孩子用處不大,對他不利?!?/br> 這也沈琤糾結的地方,這是最頭疼的,一個地位上可有可無的人是最麻煩的,很容易被對方嫌麻煩直接弄死。若是弄死了,他倒是無所謂,就怕暮嬋覺得傷心,好歹是他們老李家的一個男丁,又是個無辜的嬰兒,他放任不管,必然認為他是個冷血的人。 他那么多磨難都熬過來,豈能在這地方跌倒。 “是啊,真的很麻煩。若是現在昭告天下這孩子不是世子嫡子,保不齊那孩子就被綁匪就地殺了。而且他們現在沒暴露自己是哪個藩鎮的,到時候連報仇都沒地方去報?!鄙颥b說完,見嶸王哭喪的臉更沮喪了,不禁也輕哼了一聲:“雖然現在說這話有些晚,但你們能不能將王府好好派些人把守?我當年一個人都能翻進去,別說是藩鎮的刺客了?!?/br> 這話倒是不假,沈琤之前沒少翻嶸王府的墻和暮嬋相會。 嶸王也覺得委屈:“之前有皇帝,有汝王,誰能想到我們嶸王府也能被推上風口浪尖?”這倒是真的,皇帝死了,還有汝王繼承大統,只是汝王死的如閃電一般快,叫人措手不及,嶸王府沒來及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就被盜走了嬰兒。 沈琤擺擺手:“算了,說什么都晚了。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雖然可能也沒什么用處,若是能追上還好,若是追不上,只能等著綁匪再來消息。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許透露被綁的不是世子嫡子這點。王爺,您也回去好好叮囑下面的人,嘴巴守牢,若是叫人知道這孩子不是世子嫡子,可真就兇多吉少了。我和暮嬋在這里等消息,你先回府安置吧?!?/br> 嶸王覺得有道理,對女兒和女婿道:“那、那我先回去了?!闭f完,真的撒腿轉身跑了。 等人走了,暮嬋凝眉道:“琤郎,你怎么吩咐人怎么查???大理寺那幫人根本靠不住,趙賢妃被刺殺那事,他們查來查去也沒眉目。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找這幫廢物?!?/br> “我知道,當然不能找那幫廢物了。這群綁匪雖然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但離開京城一定需要騎馬,目標也不會太小,而且他們帶了一個嬰兒,肯定需要奶娘,除非他們上京來的時候就帶了奶娘,否則一定需要在京城附近找個女人喂養那嬰兒。只需查查京城附近哪個地方丟失了或者被綁架了剛生過孩子的婦女,說不定就能有點眉目,走運的話,說不定能被人看到他們的面目,或者聽到他們的口音。不過我覺得希望渺茫,還得靠他們自己來信?!?/br> 暮嬋心里覺得很安慰,丈夫是真的在乎這件事的:“我一開始還覺得你會覺得我們家多事,你會生氣呢?!?/br> 當然生氣了,但是生氣能解決什么問題,到頭來還得幫著找,不如一開始就高風亮節的主動幫忙,還能讓暮嬋更信任自己一些。沈琤微微一笑,摸著暮嬋的手,安慰她:“我怎么會那么想呢,我反而擔心你后怕,若是這件事發生在嵩兒身上,現在咱們不知道該如何活了。將心比心,我能不幫忙么,所以趕緊趕了回來?!?/br> “琤郎,你真好?!蹦簨葘㈩^靠在丈夫身上:“我真的想過,或許這幫匪徒真的打過咱們孩子的主意,只是沒成功罷了,真嚇人……” 沈琤握住她的手:“你放心,這府邸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咱們嵩兒安全著呢?!?/br> “那倒是?!蹦簨荣澩恼f法。 等消息分外難熬,卻心急不得。等天徹底黑下來,終于有消息傳來,卻算不得好消息,原來京郊真的有一戶人家丟了個剛生育過的婦人,說是早晨出門倒臟水,人就沒了,地上只有一個銅盆。有人看到是被三個騎棗紅色馬匹的男人劫走,來去一陣風似的,旁人只看到這一幕,卻沒聽這三個人說過話,所以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 于是又去查這三匹馬的下落,后來也查到了,只早些時候一個在酒樓吃飯的富商丟的馬匹,等著富商一出門,三匹馬全被人偷了,氣得他立即去報官了。官府也去差了,說是更早些時候,看到三個乞丐在附近鬼鬼祟祟,旁人以為是要吃的,沒成想竟然敢偷馬,甚至還會騎馬,這年月騎馬可不是人人都會的。 查到一堆與沒查到沒兩樣,沈琤若是想救這個孩子,只能走別的門路了,他對暮嬋道:“咱們現在只能到處張榜,尋找這嶸王府的嬰兒了,懸賞之下未必能找到,但卻可以告訴綁匪,咱們很看重這孩子,叫他們別痛下殺手?!?/br> 暮嬋很信賴丈夫:“都聽你的,你說了算?!?/br> 其實沈琤也憋了氣,他倒要看看哪個藩鎮如此大膽,真是不想活了,敢在他眼皮底下綁人,雖然邦錯人,但更可恨,這么愚蠢,真想看看他們的真面目。 按照沈琤的吩咐,四處貼滿了懸賞,榜中承諾,可以不計代價,只要將嬰兒平安的還回來。 當然張榜的同時,也叫各關隘嚴防死守,查探往來可疑人員。不過這就難了,沈琤也沒抱希望,因為嬰兒不會說話,長得也都差不多,如今戰亂頻發,四處是逃亡的人家,到處是長得差不多的嬰兒,綁匪偽裝成夫婦,很容易能夠逃過盤查。 果然,查了一個月沒有任何消息,可疑的人倒是抓住了幾個,但都是江洋大盜,跟盜嬰的根本不是一路人。 — 建慶節度使謝戴侖,想殺人。 雖然他迄今為止殺人如數,但最近幾年修生養性,脾氣收斂多了,能叫他燃起殺人**的人越來越少了,尤其是身邊的人。 他很想以德服人,并且一直叮囑自己戒殺,可就在今天,他打算破例了。 瞅著眼前的三個笨蛋和一個嬰兒,他覺得額頭的青筋一直在跳。除非給三個笨蛋放放血,他這暴跳的青筋才能消下去。 謝戴侖抽出掛在墻上的寶劍,刮了刮刀刃,很鋒利,盤算著先從哪個笨蛋殺起。 郝窟頭已經察覺到主公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而剛才又拿起了寶劍,心想,莫不是要砍自己,于是戰戰兢兢的道:“大人,這孩子是屬下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京城偷、啊不、抓來的。他是沈琤的侄子,沈琤看得極重,可以用他要挾沈琤,叫他拿城池來換!” 謝戴侖被這個笨蛋打敗了,對一旁侯立的嫡長子謝岫安道:“你來說?!?/br> 謝岫安黑著臉道:“叫你們去綁沈琤的兒子,是因為他重要,直接能拿住沈琤的七寸,讓沈琤動彈不得。你們帶回個嶸王世子的兒子回來,根本不足以威脅他,反而叫他積生怨恨,與建慶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