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如果實在不想立皇帝的話也行,沈琤你就自己當吧。 他冷笑:“然后你們好找理由結盟來一起打我?” 實力還不夠強大的時候,誰稱帝誰就是當靶子招惹天下兵馬都往自己這里來。沈琤的打算是按兵不動,至少打下了樂興和周圍幾個強鎮,徹底統一北方之后再考慮稱不稱帝的問題。 其實他知道,這幫家伙也沒安好心,只要他沈琤稱帝,這幫人或糾集兵馬來打他,或跟在他身后,拿他當擋箭牌,馬不停蹄的跟在他后面也稱帝,過過皇帝的癮,總之每個人都想撿便宜。 美得你們!他倒要看看誰熬不下去,先開稱帝的口子。 他將這些看過的文件,草草寫了幾個字后,丟到一旁,準備拿給軍師們,讓他們再細致的回復。 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處置起文書來出奇的快,他一看,才過了半個時辰,于是去跑馬場發了幾箭,然后重新回到書房,心神不寧的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他無聊間,將腿擱到書桌上,雙手背在腦后,四下亂看,突然間看到書架上擺的《孫子兵法》,不覺得將眉毛擰起,哼了一聲,扭開臉,心說,別以為我會聯想到嵩兒身上去。 他捉摸著到底要不要去軍營溜達一圈,要不然去嶸王府看暮嬋打擊掬也行,可這腦子里亂哄哄的,全是那個胖乎乎的小家伙。 他納悶,他小時候也是這樣么,沒事就往他爹腦子里鉆?叫他爹沒事就惦記著去看他? 沈琤從書架上取了《孫子兵法》來到嵩兒身邊。奶娘說他剛睡醒,這會正要找人玩呢,他來的正是時候。 沈琤便抱起兒子,拿引枕給他靠著,讓他坐著:“我給你念書,你聽不聽?”見兒子高興的舞著小手,口中發出“呼哈呼哈”的聲音,他就道:“我就當你愛聽了?!?/br> 隨便翻到一頁,挑了一段給他念。待他念完了,對嵩兒一本正經的道:“學會了嗎?” 嵩兒睜著大眼睛,呆呆的看著他,顯然不懂他爹在說什么。沈琤便長嘆一聲,將書本一扔,躺在兒子身邊,戳了他的臉蛋:“你什么時候能長大???你現在這樣是挺好玩的,可長得也太慢了,你還不會走呢,真是的?!?/br> 嵩兒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前方,嘴邊都是口水,潤的小嘴巴亮晶晶的像個飽滿的小櫻桃。沈琤納悶,這是看什么呢,順著兒子的視線一瞧,原來是在看對面的穿衣鏡,穿衣鏡映出嵩兒的人影,他正好奇的盯著看。 沈琤便拿了塊毯子放在穿衣鏡前,把兒子抱在腿前,指了指鏡中:“鏡子里的人是誰???這么可愛?”沉默了一下,補充道:“不是大的那個?!?/br> 嵩兒很好奇鏡中的人影,腦袋越來越往鏡子前湊,然后就一頭磕在了鏡子上,整個人呆住,之后滿臉委屈的看向父親。 “哈哈——”沈琤沒心沒肺的笑個不停。嵩兒委屈著,大概是見到父親竟然發笑,有點委屈變成了徹底的委屈,咧嘴哭了起來。沈琤堵住耳朵:“你這嗓子真了不得,以后在陣前能喝死對方主將!” 嵩兒沒想那么遠,這會能喝煩父親就行了,哇哇的大哭了個不停,眼淚噼里啪啦的掉著。 沈琤繃臉道:“我不忙公務來陪你,你還哭?” 嵩兒繼續嚎著嗓子。 “行行行,爹這就你找元兇?!鄙颥b抱起兒子,讓他往穿衣鏡后面探看了一下。 嵩兒發現穿衣鏡后面什么都沒有,重新回到鏡子前,他終于知道鏡子里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有壞人來撞他,破涕為笑。 沈琤心想,帶孩子可真累,一會就將他還給奶娘們去。 嵩兒這時候打了個嗝,鏡子里的他也打了個嗝,嚇得他本人一個激靈,身子向后栽倒他爹懷里。 沈琤一邊笑一邊想,還是挺好玩的。 等孩子玩膩了,他重新將孩子抱起,擱到床上:“好了,我打算把你送回去了,咱們父子之間的天倫之樂就到這里了?!?/br> 嵩兒張著小嘴,吐出一個奶泡,沈琤手欠,立即給戳破了。 “再吐一個?” 嵩兒張了張嘴吧,但大概是不想滿足父親無聊的好奇心,嘴巴閉緊。不過很快他因為口水多,嘴巴又張開了,沈琤忙拿帕子給他擦干凈。 這時候,沈琤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時辰不早了,妻子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他陪孩子玩了這么久,現在送回去,不讓妻子看到,他不是虧了,他要留下兒子,讓暮嬋好好看看,他是一個多么慈愛的父親。 想到這里,沈琤打消送兒子回去的念頭,側身躺在兒子身邊等著娘子回來。 他讓兒子抓著他的一節指頭,然后上下小幅度的搖晃著:“你知不知道,你出生前,你爹我想過很多,甚至覺得你出生了,我有后了,會不會就瞻前顧后不敢拼搏了。但現在……嗯……你爹我反倒覺得渾身是干勁,恨不得立即就征服天下,然后全留給你。你祖父就給了你爹我定北藩鎮,我若是也留給你這么點東西,多拿不出手?!?/br> 嵩兒松開父親的手指,自己握著小拳頭上下晃動,仿佛在給父親鼓勁。 沈琤笑道:“你也想跟父親上陣?行啊,但得騎馬,你總不能穿開襠褲罷?!?/br> 嵩兒流著口水也張著嘴,跟著笑。 他給兒子擦凈口水,往門外瞅了瞅:“你娘怎么還不回來?”百無聊賴的仰面躺在床上,將兒子放在自己胸口:“算了,咱們先睡一覺罷?!?/br> 他本是說說的,但兒子趴在他胸口,沉甸甸的暖呼呼的,他一時懶得動,等想動的時候,發現小家伙睡著了,他便也沒法動了。干脆剛才拿過方才丟在一旁的《孫子兵法》繼續翻看,他沒看上兩行,就發困了,將書蓋子臉上,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暮嬋從嶸王府回來,先去看孩子,被告知兒子由沈琤帶走了。 一進屋,就見兒子趴在丈夫胸口,而丈夫則一手托著兒子的小屁.股,兩人都睡著的很沉。 她抿嘴笑,雖然不忍心打擾他們,但確實更想加入他們,于是她輕輕的走過去,挨著丈夫躺下,語氣輕柔的道:“嵩兒真乖?!?/br> 沈琤這人,稍微有人靠近都能引發他的警覺,自從暮嬋進門,他就醒了。 所以這會,他心里美滋滋的想,嘁,你也不看誰在哄孩子,孩子當然乖了。 這時就聽她在他耳畔,笑道:“你也乖?!?/br> ……這是穿幫了?她知道自己醒著?沈琤猶豫著要不要睜開眼睛確認一下,但很快感覺到暮嬋的手摟在他脖子上,頭也挨著他的肩膀,似乎一起加入了“酣睡”當中。 ……算了,這樣很好。 沈琤笑,閉著眼睛想。 作者有話要說: 剛生完孩子,溫馨一下。 這文怎么也得寫到沈琤當皇帝暮嬋當皇后,所以明天繼續沈琤的皇帝之路。 第51章 皇帝死了, 局勢變得很微妙, 有個棘手的問題被擺到了大家面前:那就是本朝到底亡沒亡。 這很難回答, 若說亡了, 國號還在用, 一干皇親國戚還都好好的活著,似乎只有皇帝一個倒霉鬼送了性命。 但說沒說沒亡, 現在京城被定北軍占領著,皇帝也駕崩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沒有皇帝,還算國嗎? 總得立個皇帝吧, 不行的話,沈琤你自己當也行啊。 沈琤嚴詞拒絕, 皇帝是被泉南節度使殺掉的,現在我專心沉浸在失去皇帝的悲痛中, 實在沒別的心思再立皇帝。 老壽星鄴王坐不住了,找嶸王商量, 就算沈琤以后篡位, 現在也該立個傀儡,這樣, 咱們的王朝在史書上還能多存幾年, 況且只有立了皇帝,外面那群狼子野心的節度使才會收斂一些,暫緩稱帝的腳步。里子沒了, 面子總得要。否則咱們這幫皇親國戚都活的好好的,國家就沒了,實在丟人。 鄴王還表示,他看皇帝的異母弟弟——汝王挺合適的,這孩子才十二歲,十分適合在當下的局勢內做皇帝。本來皇帝還有一個弟弟恒王,但因為在蜀地被肅王擁立未成,丟了性命,汝王算是與駕崩的皇帝血緣最近的了宗親了。 嶸王數了數最近這幾年死掉的皇室宗親,覺得這會把這小孩推上去太過殘忍了,況且汝王一直身體不好,病怏怏的不知能活多久,于心不忍,所以并沒同意鄴王的建議,自然也沒敢跟暮嬋夫妻說過。 結果汝王不知打哪里聽說可能要擁立他為新帝,竟然連夜驚懼,眼前一一飄過肅王、恒王、皇帝們等一干男性短命親屬的面孔,嚇得舊疾復發,也隨親人們去了。 于是又有流言說是沈琤加害致死的。沈琤這一次反應很大,下令徹查謠言的源頭,絕不放過一個造謠者,在強大的打擊下,謠言很快消失了。 暮嬋當然認為丈夫是被冤枉的,他這人受不得冤枉,所以反應激烈是正常的。但同時不禁心里閃過一絲懷疑,當初盧策海說丈夫謀殺皇帝的時候,他有這么大反應嗎?嗯……似乎是有的吧,當時她正懷著孩子,就是有也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勸自己,在心里將這個事情圓過去了。 沈琤因為汝王的事情掃興了幾天,就因為寶貝兒子的百歲酒席臨近而重新精神抖索起來。所有定北軍直接控制境內的官員,和依附沈琤的節度使紛紛派人上京祝賀,一時間京城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暮嬋見他弄了這么大的排場,不禁搖頭笑,真是有了兒子不知道怎么顯擺好了。 沈琤就是要顯擺,要不是覺得嵩兒不適合抱出去見那么多外客,非得叫人用軟榻抬著挨個從人群前走過,再由他自己介紹:這是我沈琤的兒子,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孩子吧? 當然,這只能是個構想,沒法真正實施,沈琤只能在腦海里暢想著過癮。 嵩兒已經出生一百天了,他還想再昭告天下一遍:我沈琤這輩子有兒子了! 來慶賀的人身份龐雜,有沈琤直系麾下,也有效忠依附他的節度使,難免發生各種狀況,沈琤下令嚴防死守,派人做好各種安全保障,早巡邏晚巡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力保京城的安全。 當然很少有人敢明目張膽的來搗亂,畢竟沈琤已經做好了防備,這會來打京城,純屬自投羅網。 不能明著來,那就從暗處出手。 在離沈琤宅邸一條街相隔的一座院落里的偏房里,有三個人在屋角內挖土,屋內早被他們挖的一片狼藉,塵土遍地,挖出的土小山似的差不多將屋子堆滿了,而地上露著一個僅能供一個人進出的地道入口。 “我說……郝窟頭,咱們別挖了,挖了這么久,連街道都還沒挖過呢,猴年馬月能挖進沈琤宅邸???”**從地道里鉆出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順便刮了刮腳底的泥土:“你不是善于挖地道攻城才得到這個諢號的么?怎么我們聽你的,挖掘起來卻這么不順?” 郝窟頭心虛,總不能說他挖地道成名的地方,土質和京城不同:“就咱們三個人挖,當然慢了?!?/br> 鄭本懶洋洋的躺在地上:“可大人就派了咱們三個人來,總不能明目張膽的去街上找幫手吧,這地方算是離沈琤府邸最近的一處沒人住的宅子了。誰知道走路沒一炷香的時間,挖起來卻這么要命?!?/br> **和鄭本是兩兄弟,乃是稱霸西部的建慶節度使麾下的兩個親信,特意帶著能挖地道的郝窟頭上京來挖沈琤家墻角的。 可是誰知道京城的土地不好挖,容易塌,小心翼翼的挖了一個來月根本沒進展,繼續挖下去,估計沈琤的兒子都斷奶也挖不到他府邸。 “是啊是啊,還是人手太少了?!焙驴哳^不能承認是自己學藝不精,判斷錯了京城的土質:“咱們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br> **喪氣的道:“能想什么法子?原本打算偷了沈琤的兒子回邀功呢,這會不僅人沒偷到,連咱們都要餓死了?!闭f到餓死并非言過其實,因為他們一到京城就將盤纏丟了個干凈。 郝窟頭含淚嘆道:“是啊,誰能想到京城的賊這么多,還這么厲害——”而貼身放的那點錢,又買鏟子又吃飯的,這會也不剩什么了,而挖掘又遲遲沒有起色,他們甚至不知道就算完成任務,又如何回到自己的建慶藩鎮去。 “這里的土地要是跟咱們鎮內一樣好挖就好了。咱們這會早就悄無聲息的偷了沈琤的兒子了,帶回藩鎮去,叫他老子拿京城來換,就不信沈琤敢說一個不字?!编嵄緯诚朐诿篮玫幕孟胫校骸按笕艘欢ㄖ刂刭p賜咱們一筆?!?/br> 幻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鄭本正想的開心,就聽**急道:“不好了,下雨了!” 三個人爬起來,來到窗口,就見瓢潑大雨沖刷著地面,還一片白茫茫的,雨珠打在窗欞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像是打在他們心上。 這時就見,以眼睛可以看清的速度,地道里一點點漲滿了水。 三個人終于知道什么叫做泡湯了。 **先回過味來,一把揪住郝窟頭把他腦袋往地道里按:“你出的好主意,你自己看看!我溺死你算了!” “是你們偷懶挖得淺,地表的雨水滲進來怪我嗎?”郝窟頭掙扎,一個反手將**推開了:“我雖然餓了,這會沒什么力氣,但也不是好惹的?!闭f著,拿起地上的鏟子對準**,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而鄭本則向著自家的兄弟,抽出腰間的匕首,一起面對郝窟頭,大有合過滅掉對方的架勢。 郝窟頭冷笑:“就憑你們兩個想動我?”腦子里迅速浮現未來有人發現他們的情景,在一個廢棄的屋子內,三具枯骨,死因不明。他吞咽了下口水,試著緩和:“咱們就別內訌了,就是殺了對方,沒有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回去也是一個死字,家人老小的性命也保不住。我有個提議,數一二三,咱們一起把武器都扔了?!?/br> **和鄭本互相看了眼:“那好,你數吧?!?/br> 郝窟頭數了三下,三人都很守用的將武器扔到地上,然后席地而坐,都笑嘻嘻的道:“就是嘛,何必傷和氣,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逃得了誰啊?!被ハ嗯呐募绨?,算是默認彼此的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是挖地道已經失敗了,三人不禁黯然,垂頭喪氣的抬不起頭來,這時**說了一句:“京城真是太難弄了!” “我有個提議,干脆咱們豁出去了,夜闖王府!帶不走孩子就將孩子直接殺了!”郝窟頭眼神陰鷙:“等沈琤意志消沉的時候,叫咱們大人聯合其他藩鎮的兵馬來打他?!?/br> “沒錯!刀上怎么也得沾點血!” 說干就干,三人拿出在藩鎮就準備好的夜行衣和飛抓百練索,等到天黑穿戴整齊,雄赳赳氣昂昂昂的出了門。 結果一開門就慫了,娘咧,晚上街上巡邏的士兵太多了,不時過去一隊,不時又過去一隊,黑燈瞎火的,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幾隊人馬。 “要不咱們再觀察幾天吧?!?/br> “……嗯……那就再觀察觀察吧?!?/br> “有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