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女婿深夜前來是為何事???”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叫聲女婿,讓他放松警惕。 “哼!”他突然勾起嘴角冷笑了一聲。 嶸王從沒見他這么笑過,配合陰鷙的眼神,活像在周圍刮起了凜冬的寒風,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本王問你有什么事,你笑什么?”嶸王心里有盼頭,連說話都硬氣不少。 沈琤面無表情的解開包袱,扔到地上,里面掉落出一團團珠鏈元寶與首飾等金貴物品。 嶸王納悶:“這是什么?” “自己給出去的,不認識了?”沈琤瞅了眼桌上的錦匣:“那這里面的東西,你總認得罷?!?/br> 嶸王不解:“你是不是喝多了?來本王府中撒酒瘋?!?/br> 沈琤只冷笑。 嶸王繃著臉:“本王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你撒什么酒瘋?!弊叩藉\匣面前,一掀蓋子,頓時臉色煞白,繼而哇的一聲,側過身子吐出了出來,眼淚伴隨著嘔吐物流了滿臉。 里面是侄子的人頭,前幾天還和他共謀大計的李睿文。 “看來是認得了?!鄙颥b陰森森的道:“我把他的人頭送給你,待他日皇上清算的時候,你可以交出來證明你并無勾結反賊。反賊派來的說客,就被你斬殺了,你是忠于皇上的?!?/br> “你、你……你……”嶸王渾身顫抖:“他是我侄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怎么敢怎么敢殺皇親?”瞅一眼侄子的面龐,咧開嘴哭道。 有什么不敢的?前一世肅王嶸王這一波,全是他除掉的:“我若不是為了暮蟬,會管你的死活?勾結反賊擁立新君,足夠你滿門抄斬。對了,你竟然還想毒死我,真是給暮蟬省心的好父王?!?/br> 嶸王看著侄子的首級,眼淚成串的掉,明明什么都想說,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和你計較,因為你是暮嬋的父王?!逼鋵嵥缇桶l現了,命運似乎有一股強大的慣性,前世嶸王的生死握在他手里,這一世如此。 嶸王和肅王要造反,他哪怕阻止了嶸王去蜀地,也無法阻止他和反賊勾結。 幸好他那日察覺雪地上有異樣,派人暗中觀察嶸王府,才將逃出去的李睿文擒獲。 嶸王癱坐在地上抱著那匣子嚎啕大哭:“你究竟想怎么樣?我等的性命早就握在你手上,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沈琤一聽,好啊,求之不得,當即就拔出佩刀,嚇的嶸王打了個嗝,止住了哭聲,驚恐的看著他。 沈琤哼了一聲,將刀刃收了回去:“我怎么會殺你呢,你可是暮嬋的父親。你若是死了,她又該怨我了。你好自為之吧,只是下一次,我不會就這么罷休的。對了,你簽字畫押的部分,我已經替你燒掉了,至于這顆人頭,保管好吧,會有大用處的?!闭f完,重重摔上門,拂袖而去。 嶸王扶著椅子勉強站起來,瞅了眼那匣子,轉眼就又癱軟在地。 — 沈琤回到營中,仍然氣的不行,他那岳父簡直比白眼狼還白眼狼,喂不熟。要不是看在暮嬋的份上,早一刀…… 越想越氣,叫來軍師吩咐道:“寫一封信送到蜀地去,擬嶸王的名,就說他絕不跟肅王沆瀣一氣,當說客的李睿文已經叫他殺了。叫肅王回頭是岸?!?/br> “可咱們沒有嶸王印信啊?!?/br> “不蓋印,愛信不信!我替他擺正歪掉的影子已經很勞神了?!鄙颥b道:“對了,河廣節度使那邊有信兒了嗎?” 他抓住李睿文后,搜出那封謀簽字的反宣誓書,發現上面印著河廣節度使的大名,立即叫來京畿附近的幾位節度使會面。 大家一看河廣節度使這家伙竟然腳踏兩條船,一面說迎接皇帝回京,一邊擁護新君。 對這種妄圖兩頭討好的人,一致決定:收拾他! 眾人點了下手里的兵馬,幾家聯合起來,對外號稱騎兵八萬,步兵二十萬,討伐逆賊——河廣節度使。 “回大人,半個時辰前,剛回信?!避妿煂⑿偶噬?,自家將軍出身在這些節度使中算一流的了,祖上就是軍官,父親也是節度使,識字斷文全無問題,性子也不是最殘暴的。 沈琤冷著臉拆開信,還在追擊衛齊泰的河廣節度使在信中表示:誤會啊,全是誤會,沈大人您知道我不識字的,就會寫自己的名字。那白布上寫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簽了。我現在悔悟了,愿意和您們一起南下救駕,全聽您的調遣。 “這老小子還算識相?!?/br> 不識相命就沒了,河廣藩鎮本就不算兵強馬壯的,定北軍打他都綽綽有余,別說還有其他藩鎮跟著幫忙。 沈琤對這些人的忠誠度容忍度也高,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年月投降來又投降去的很正常,除了口碑和人緣差點,也不影響什么。 于是第二天沈琤對外號稱要聯合五路節度使,率領騎兵十萬,步兵二十五萬,南下迎接圣駕。 傳遞到消息很明顯了:肅王,你自己掂量辦,聰明的立即把皇帝放出來還給我們。 臨建年關,本該張燈結彩,喜樂祥和,雙方卻都在磨刀霍霍。 沈琤自打“教訓”完嶸王,再沒踏進嶸王府,一直沒離開過營地。 這日,雪后初霽,嶸王府來人請他,特意說明是郡主相請。 娘子請他,再忙也得抽出空來赴宴。 在嶸王府門前下了馬,一走進去就發現府內往來的丫鬟仆婦多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失散的仆人們都回來了。 一個丫鬟領著他到了東花廳,進了屋,發現居然沒人,便先走到椅子前坐下,就在這時,突然注意到垂下的幔帳后面露出一雙嵌著纓絡的繡鞋。 人躲在那兒干什么?哦,明白了,是和自己玩捉迷藏。沈琤想想有點小期待,裝作渾然不覺的坐下,本想拿起茶盞喝一口的,但一想到岳父要毒死他,說不定做了手腳,還是不要吃喝的好。 這時,感覺她捏手捏腳的出來,突然撲到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你猜我是誰?” “郡主?” “不是?!?/br> 聽聲音分明就是,還能有假:“暮嬋?” “也不是?!?/br> “哦,我知道了,是我娘子?!彼氖诌@才有松動,沈琤笑著拿開她的手:“我猜對了?” 暮嬋嘟著嘴巴略顯不滿的道:“你還知道我是誰呀,就把我丟這兒不聞不問,我要是不去請你,你還不來了是么?!?/br> 倒是想來,可是怕被藥死,大戰之前不敢松懈。不過既然自稱是他娘子,看來是真想自己了,沈琤趁機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實在是走不開,而且你們現在歸府了,我也不好每日打擾,不比在柘州了。唉,再忍忍,成婚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你就愛往這亂七八糟的地方想?!彼?,轉身來到他身旁坐下,斂起笑容:“父王最近很不好,突然開始哭哭啼啼,嘴里還說什么我斗不過她呀之類的。母妃懷疑是不是中邪了,畢竟叛軍占據的時候沒少死人。我哥也說是,看父王哭個不停的模樣,或許是哪個枉死的女人附身了?!?/br> 幸好只是哭,沒有泄露重要其他的事情,他“驚訝”的道:“是嗎?后來怎么辦了?” “就找道士來看嘍,但是也不管用。后來倒是我父王自己弄了個小人,又是釘釘子又是拿錐子扎的,不過也真奇怪,似乎發xiele一頓就好了?!蹦簨葒@道:“我哥說可能是哪個叛軍的小妾被大娘子整死了,上了我父王的身,這會發泄完了就走了?!?/br> “……”沈琤道:“那他現在呢?” “好了很多,倒是不鬧了,而且夫人、姨娘、歌姬們回來了幾個,圍著哄他呢,他也不會無趣了。幸好她們回來了,否則就我們幾個累也要累死了?!?/br> “你父王有多少妾室?” “不大清楚……十幾個總有的?!边@些人出身卑微,她也懶得在乎。 “他不知節勞么,弄這么多女人!”沈琤極盡鄙視的說,企圖讓妻子注意到他對妾室的唾棄。 暮嬋無所謂的道:“總要有人伺候他吃飯,伺候他穿衣,唱曲跳舞讓他開心。就像養貓養狗也不會只養一只?!?/br> “不光是伺候穿衣吃飯吧,床上不也得伺候?!?/br> 她略顯排斥的回答:“我哪里知道?!闭l會想關心父親又和哪個女人發生了什么關系。 沈琤眼珠一轉,突然發現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故意“作死”的問道:“如果我也像你父親一樣納這許多妾室……”說完,立即渾身筋rou緊繃,做好挨掐的準備。 不想她看著他不語,忽然長嘆一聲:“……這個問題我也想過,雖然心里可能會不舒服,但你如此出眾卓絕,傾慕你的人一定很多,需要很多人陪你。不過,只要我在你心里分量最重,你不負我就好?!?/br> 沈琤猛地意識到一個大問題,驚恐程度不比行軍途中發現草料場被燒遜色:“因為我出眾卓絕?” “是呀,因為琤郎你是救駕勤王的大英雄啊?!蹦簨妊劬A溜溜的,目光熾熱:“聽說你最近再整理軍隊,是又要打仗嗎?不過沒關系,你一定能馬到成功。我昨天還和嫂子說,你年紀輕輕,便居奇功,天下無人能出其左右呢?!?/br> 這讓沈琤想起了回京那天,她在馬車上看自己的眼神。他定了定神,微笑道:“娘子,你、你喜歡我什么?” 暮嬋羞答答的道:“不是說了么,你是大英雄呀,天下哪個女子不想嫁給英雄呢?!?/br> 沈琤笑容僵住,雙手撐著額頭,心說早就該想到的,明明在柘州時,叫她娘子還不情不愿的,自己收復了京城后,不僅娘子可以叫了,還親熱稱他為琤郎。 早該察覺了,回到京城后,她比之前熱情了不知多少。 “琤郎,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我很好!”沈琤忙抬起頭,故作無事的道。 好險好險,幸虧發現的早,還以為她已經徹底對自己傾心了,原來她可能只是盲目的崇拜“英雄”,而這“英雄”恰好是她未婚夫,所以才肯和自己如此親密。 聽聽她的話,什么叫“你如此出眾卓絕,傾慕你的人一定很多?!?/br> 這哪像個愛夫如命的嬌妻說的話,分明是“英雄”的小跟班。 不行,非得撩撥的你將今日的話收回去,讓我做你一個人的夫君不可。 不獨占,算哪門子的喜歡? 第19章 沈琤心想,都說宰相肚子里能撐船,這些做大娘子的可比宰相還厲害,肚子里不知能撐幾條船了,和人共事一夫都忍了。如此一比,他的心眼真比針尖還小,誰敢對自己娘子有非分之想,絕對讓那廝后悔一輩子。 暮嬋看他似乎心事重重的:“你究竟怎么了,心不在焉的?!?/br> 沈琤義正言辭的道:“你既然說了我納妾,你心里不舒服,我怎么會讓你痛苦呢,我從今之后只有你一個女人?!?/br> 他說完,盯著她的眼睛,希望能看到流露出的隱藏在心里的感動。 沒想到,她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繼而是一抹清冷的淡漠。 暮嬋微笑道:“嗯,我知道了?!?/br> 娘的,她根本不信!瞧瞧這淡淡的語氣,隱含的意思分明是:我知道你現在是哄我開心,以后會打破諾言的。 沈琤立即追加了一句:“你不信我可以起誓!” 她輕輕的拍著他的手背,柔聲道:“好了好了,別急,我都知道。起誓就不用了,誰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呢?!?/br> 多么溫柔體貼的娘子,怕他以后打臉,連這個都不要求了。沈琤郁結:“唉,你就是不信我?!?/br> “不是呀,你想想,萬一我以后沒有孩子,你總要納妾的,神明在上,話不能說絕?!?/br> 沈琤聞言,草料場被燒的恐懼已經算不了什么了,更像是被人打成了光桿將軍般的驚懼。 因為他分明記得,上一世他和暮嬋相處五年之久,她一直沒有身孕。 就怕她一語成讖。 “這種話怎么能亂說,快點收回去!”沈琤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道。 暮嬋道:“這本就很常見,沒有嫡子的王妃公主不知有多少,如果連公侯家算上就更多了,和嶸王府走的比較近的梁國公府,十代國公只有兩個嫡出。我有幾個姑姑也都沒親生的孩子?!?/br> “那當然了,你們家的公主郡主架子多大,駙馬郡馬一年半年也上不了她們的床,有孩子才怪了?!敝劣谕蹂蛧蛉藗?,本就是聯姻,感情淡漠,丈夫們自然更想去睡嬌滴滴的妾室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