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她從小對明星這些沒興趣,班上女生打了雞血一樣為這個日星那個韓星要死要活的時候,她覺得不解,又有些羨慕。 等進了大學,時間都拿來苦學英語,出國交流、實習……等回過神來就畢業了,好像自己是過了一個延長的高三一樣。 大學里有追她的,但她統統都拒絕了。不清楚自己想找個怎樣的,但至少,在她的認知里面,自己理應不該這樣僅憑幾面,就膚淺地對一個男生產生好感。 這個男生小她兩歲,還是她的“學生”。 想得亂七八糟,沒覺察到時間早過了十五分鐘。 等回過神時,陡然發現陸青崖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林媚愣了下,慌落落地別過視線,“……那,上課吧?!?/br> 陸青崖“嗯”了聲,但并沒有坐起來,翹起了腿,仍是那么隨意地躺著。 林媚:“……說好了的?!?/br> “上啊,你講,我聽。還得像小學生那樣把手背起來?” 林媚陡然覺得沒意思,一回兩回就算了,還能三番五次上他的套。 一把抓起了自己的書包,往肩上一挎,徑直往外走。 “林老師,”身后陸青崖聲音帶點兒諧謔的笑意,“你別這幅表情啊,好像我欺負你一樣?!?/br> 林媚一頓,猛地轉身盯住陸青崖,怒道:“耐心不是給你這么糟蹋的?!?/br> 安靜一瞬。 陸青崖笑了,“原來你會生氣啊?!?/br> 第10章 荒草盛夏(04) 林媚氣結。 這要是還能忍她就是神仙,可她也不能跟他吵,跟一個小屁孩,多掉價。想了想,撂下一句沒什么氣勢的話:“告訴你爸,這個家教我當不了了?!?/br> 出了空調房,外面熱浪瞬間能把人蒸掉一層皮。 林媚找了個樹蔭,傻愣愣戳在路邊等車,待了沒多久,就被午后悶熱的空氣熏得臊眉耷眼。這兒荒涼,來容易,回去難,只能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回市中心的車,能順道載她一程。 “嗡嗡嗡”一陣引擎轟鳴的聲響。 林媚抬眼一看,立馬別過臉去。紅黑涂裝,一看就是陸青崖的。 那車飛快駛過來,在她身側穩穩停下,陸青崖扔給她一個頭盔,“上車?!?/br> 林媚抿著唇沒動,她剛放了話,這才過了沒三分鐘。 陸青崖擰著眉,神色凝重,看著不像是開玩笑,飛快戴上了頭盔,說道:“沒時間跟你解釋,快上車?!?/br> 林媚只猶豫了一秒,也就把頭盔戴上,跨坐上去。 不像來時故意刁難,回去陸青崖車騎得又快又穩,進了市中心,沒走紅綠燈多的大路,專挑小路繞行。 林媚方向感不行,繞了一陣之后,她揚起戴著頭盔的腦袋,越過陸青崖的肩往前看,視野里出現了“江浦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招牌。 摩托車在醫院后面找了個地方停下,他飛快跳下車,摘了頭盔往林媚手里一遞,“幫我鎖下車?!睕]多做交代,朝著住院大樓飛奔而去,身影躍過了拐角,很快消失不見了。鑰匙還插在車上,晃蕩了一下,靜止不動了。 林媚鎖上了車,找了一處陰涼的地方,待著等人。 半小時后,陸青崖下來了,臉色不大好。 林媚迎上去遞上鑰匙,陸青崖接過揣進口袋里,低頭看她,“幫我個忙?!眮砣ゴ颐?,他臉頰上全是汗,肩背處的布料也濕了一片。 他語氣誠懇,和之前態度完全不同。 林媚剛下了沒到一小時的決心瞬間土崩瓦解了,“……你說?!?/br> “這幾天幫我照看一下愛德蒙,狗糧在東邊房間柜子里,不用遛。它脾氣好,不咬人?!?/br> 林媚說好,看他一眼,“你……” 陸青崖頓了下,“我這周要待在醫院?!?/br> 他沒往詳細說,林媚也就不多打聽了,只問:“你那群兄弟呢,不能幫忙嗎?” 陸青崖笑了下,“他們?一幫子廢物,能把自己照顧好就不錯了?!?/br> 林媚摸了摸鼻子,擅自把這話理解為間接稱贊自己靠譜,“那上課……” “知道了,” 陸青崖也沒脾氣了,“這事結束了就上?!?/br> “時間地點……” “你定?!?/br> 林媚看他,“……姑且信你最后一次?!?/br> 陸青崖側頭在肩膀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來醫院的事,你別告訴別人,他們問起來你就說我出去旅游了?!?/br> 后面幾天,林媚準時準點過去照顧愛德蒙。邱博他們起哄,一見她出現就陰陽怪氣地喊她“林老師”。林媚面皮薄辯不過,每次給狗添了食物和水,陪它玩一會兒之后就回去了。 愛德蒙是德牧,她覺得挺奇怪,印象中德牧不是這么黏人的狗,但這么幾天下來,它已跟她混熟,黏得不得了,每回她離開時它都要送到路邊,車走了都還要沖著尾氣吠好一陣子。 然而這天早上林媚趕到的時候,出事了。 院子里圍了一圈人,正中間一個光膀子的中年男人。他腳底下踩著一個鐵籠子,愛德蒙被關在里面,一邊叫,一邊憤怒地拿頭撞著籠子。 林媚從人群里擠進去,“這是干什么!” 問了才知道,附近有個小孩兒被咬傷了。鎮上早有人看陸青崖他們這幫子飆車的二世祖不順眼,一聽到這消息,立馬就有人出來信誓旦旦地說是“那幫小崽子養的那條狗干的”。于是一行人拿了籠子、菜刀、漁網和捕獸夾等各種器械,氣勢洶洶地趕過來興師問罪。 愛德蒙再怎么機敏,也抵不過十幾個大人合力圍捕,后腳踩上了捕獸夾,被人扔進籠子里關上。 它后掌流出的血,已把地上黃土浸濕了一片,林媚看了一眼,頓時怒不可遏,沖上去往籠子前面一攔,“你們說是它咬的,證據呢!” “還要什么證據!街坊鄰居互相認識,誰會放狗去咬人,附近就這雜種……” “鎮上可不止這么一條狗!你們想處置它,起碼把被咬的小孩兒喊來……”林媚話語一頓,意識到這么說可能是給自己挖坑,“……你們問過那小孩兒了嗎?咬他的狗長什么樣……” “甭跟她廢話!”一個中年壯漢揚了揚手里菜刀,“管它咬沒咬,今天非得把它宰了,不然擱這兒遲早是個禍患?!?/br> 林媚腰背挺得筆直,“你們想宰它,先把我宰了!” 一個中年女人作勢要上來拉她,“大妹子,別犟,不就一條狗……” 林媚什么也不再說,徑直往地上一跪,死死地抱住了鐵籠子。愛德蒙嗚咽一聲。林媚伸出手指,摸了摸它沾了塵土的頭頂,低聲說:“沒事,愛德蒙?!睈鄣旅蓾皲蹁醯谋亲硬淞瞬渌氖种?。 這群人敢動狗,卻不敢動人,眼看林媚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也不好貿然上去。 還是那中年女人,“大妹子,這狗不是你的吧……” “這就是我的?!?/br> 場面僵持下來。 忽聽外面一陣轟隆,一陣塵埃尾氣之中,七八輛摩托魚貫而入,穩穩停在門口。林媚抬眼望去,陸青崖正從摩托車上跳下來。 他冷笑一聲,怒道,“有什么問題直接沖我來,欺負狗和女人算什么本事!” 這群人要是敢跟陸青崖他們起沖突,也不至于挑誰都不在的大早上行動了。被陸青崖這么一喊,頓時慫了一半。 愛德蒙聽見陸青崖的聲音,叫得更大聲。林媚怕它亂動讓掌上傷口進一步開裂,立即柔聲安慰,“沒事了,馬上放你出來?!?/br> 陸青崖他們虛張聲勢一陣嚇唬,那群人就罵罵咧咧地散了,連真正意義上的肢體沖突都沒發生。 林媚聽見人聲遠了,長舒一口氣,立即去開籠子。身后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她手臂被人握住往上一提。 陸青崖低頭看著她,有點兒急切地問道:“受沒受傷??!?/br> 林媚腳底發軟,站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我沒事,但是愛德蒙……” 她衣上臉上都沾了灰,手臂是涼的,估計手也是。 陸青崖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伸手把她頭發上的灰塵撣了一下,“……你去洗把臉,我來?!?/br> 陸青崖抓著她手臂的那只手卸了力道,看她點了點頭,才蹲下身,去把愛德蒙從籠子里抱出來。 這天上午,林媚陪著陸青崖去市里幫愛德蒙處理過傷口,再回到市郊。愛德蒙后掌敷過藥,安靜躺在干凈干燥的狗窩里,清澈的眼睛瞧著陸青崖,十分的委屈。 陸青崖輕輕捋著它頭頂的毛,“別亂動,好了再帶你出去玩?!?/br> 林媚也蹲在一旁,問陸青崖:“他名字……是不是基督山伯爵?” 陸青崖轉頭看她一眼,笑了笑,“是啊,法利亞神甫?!?/br> 法利亞神甫就是幫助“基督山伯爵”愛德蒙·唐泰斯從獄中逃出去的人。林媚莫名地臉發熱,心想陸青崖居然還讀外國名著,真是稀奇。 林媚問:“為什么把他養在這兒?” “我爸不準,再說市中心拘束,他在這兒自由些?!?/br> 陸青崖轉過目光,看著林媚。 林媚摸了會兒愛德蒙的毛,才覺察到他的視線,“……干,干嘛?” 陸青崖笑看著她,吐出個字:“傻?!?/br> 從沒見過,像她這樣又傻,又赤誠,又勇敢,又善良的人。 這之后兩周時間,陸青崖就跟著林媚乖乖上課了。 所謂的“乖”也就是相對,他每回只肯上半天,下午一定要去郊區練會騎車。 林媚拗不過,只好隨他,盡量精簡著知識點,盡可能多的傳授一些技巧性的東西,再有就是押著他背單詞。 陸青崖挺聰明的,然而仿佛故意不肯好好學。上半小時的課,就要逗一逗她。一會兒要她陪著打游戲,雙人對戰,她輸了遭了他好一頓嘲笑;一會兒要她一起看動畫片,《銀河英雄傳說》,特老的片子;一會兒想吃草莓,喊人送來了,自己卻懶得洗……林媚簡直被他的花樣百出折騰得防不勝防。 有次,陸青崖問她:“林老師,你才二十歲,怎么就本科畢業了?” 林媚判斷他問這個問題應該不是藏著后招,方才答道:“我記性比較好,小時候顯得比同齡人聰明一點,我爸特嘚瑟,我五歲那年,就把我送去上小學了。不過我后來才知道,其實是因為那年他跟我媽在升職關鍵期,都很忙,不想繼續拖拉我這個拖油瓶?!?/br> 陸青崖笑了聲:“有這么說自己的嗎?” 林媚繼續說:“然而小學二年級又跳了一級,四年級還想給我跳,校長沒批準。后來我上了初中,我爸傻眼了,怎么物理成績能差成這樣?” 陸青崖笑說:“后來呢?” “后來勉強上了重點高中,讀了文科,勉強考了一所省內的985?!彼偨Y陳詞,“就是個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故事?!?/br> 陸青崖卻在提煉重點:“記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