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為了避免再來個什么不得不買的天價商品,再怎么也要多攢點人品才行。就算現在一步一倒霉,他也不敢就這么把充值系統給關上。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只等著那塊小木頭是個什么態度了。穆老師破罐子破摔地靠在椅背上,等了半晌對方的回應,封林晚才終于把車停在路邊,微蹙了眉轉身開口。 “老師,這是明顯的霸王條款。他們公司已經嚴重侵犯了消費者的權利,你都不打算追究的嗎?” “……???” 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法制節目主持人,穆亭澈肅然起敬地眨了眨眼睛:“小木頭,你冷靜一點,那可是地府啊……” “不管地府還是天庭,只要他冠名了有限公司,就必須履行相關的法定義務?!?/br> 那塊小木頭又犯了倔脾氣,扶著方向盤側過身,抿了嘴認真地望著他。 “之前是因為他們內部的cao作失誤,讓你承擔了不必要的嚴重損失,你是有權利和他們索賠的。在已經造成無法挽回的嚴重后果的前提下,應當支付的賠償該是上年度統計國內人均人品值收入的二十倍才對?!?/br> 穆亭澈眨了眨眼睛,吃力地跟上對方的思路:“可他們已經賠償了,這個身體和重生的機會就是他們賠給我的——” “賠償的身體需要一億人品值才能修復完整,正好花光了老師上輩子所有的積蓄,這也算是賠償嗎?” 再怎么也是法學教授的兒子,封林晚的邏輯思維半點都不輸給那些律師,抿了嘴搖了搖頭,蹙著眉打斷了他的話。 “上一世人品值返還是理所應當的,除此之外,還應當有二十倍的賠償款。如果他們要用其他內容來沖抵賠償款,至少應當保證完好性。要么修復這具身體的費用該由他們支出,要么他們就該老老實實的賠償,這兩種必須選一個才行?!?/br> “你說的確實很有誘惑力,但不知道為什么,我還是覺得這個想法有點瘋狂……” 穆影帝仔細琢磨了半晌,還是心有余悸地搖了搖頭:“不管是我,你的功德簿也在他們手里。萬一我們真找他們打官司,他們就算不在前面添個負號,添個小數點也夠我們受的……” 老師回避的態度實在堅決,封林晚沉默一陣,也沒有再堅持說服他,只是抿了嘴低下頭不吭聲。 怕他心里不舒服,穆亭澈側過身打量了一陣,抬手戳了戳他的臉頰:“好啦,我現在不是很好么?過去的就叫它過去吧,我自己都不在意了?!?/br> “老師真的不在意了嗎?” 封林晚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抬起頭不閃不避地注視著他:“平白無故就倒霉了一輩子,甚至到最后都發生了那種事……明明比別人都更努力,都更有資格成功的??删鸵驗樗麄兊囊粋€失誤,那么多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就真的說不在意就不在意了嗎?” 他的手隱隱收緊,眼底閃爍著些許不甘的亮芒,叫穆亭澈心里微動,忽然生出了些強烈的酸軟。 如果一個人這樣過了五年不肯認命,十年不肯認命,當他過了三十多年的時候,如果還不肯認命,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穆景已經習慣了認命,雖然還在機械地努力,還在奔命似的不敢停下,可他其實早已接受了這樣的命運。所以即使在重生之后,面對地府的新待遇,也從來沒生出過什么不平的心思。 他從不敢不平,因為他實在害怕,如果再不知足的話,連這樣的待遇都是會被再次奪走的。 “老師,對不起——” 見到他眼底的黯然,封林晚才忽然驚覺自己說了多過分的話。連忙開口道歉,卻還沒來得及說下去,就被對方抬手攬住脖頸,低下頭埋進了他的肩窩。 “小木頭,老師是個膽小鬼啊?!?/br> 穆亭澈艱難地笑了笑,在他的肩上蹭去眼里水色,極輕地嘆了一聲:“要是我再折騰什么,連你都牽連進來,要怎么辦?你還這么年輕,還有最廣闊的天地和最無限的可能,被我連累的話,你怎么辦?” “老師……其實那時候我在臺上,是知道如果為你說話,就要被他們排擠欺負的?!?/br> 慢慢抬手回抱住他,手臂上就帶了點兒極堅決的強硬力道。封林晚抿了抿嘴,才徹底橫下心,把藏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我怕你訓我,所以事先沒敢和你商量。但我一直覺得……如果能和你同進退,是我的榮幸,一直都是?!?/br> 強烈的暖流忽然涌上心口,叫穆亭澈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氣,無奈地笑了起來。 “還真是塊兒木頭啊……” * 兩個人被放了半天假,也不知道去哪兒好,找地方吃了頓飯就回了軍營。 封林晚有工作,下午還要趕回臺里去錄節目。穆亭澈怕他沖動,反復囑咐過了等兩個人找機會湊到一起,再好好商量起訴地府的事情。直到他聽話地答應了,才放心地看著人一路離開。 結果才一回到拍攝場地,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給嚇了一跳。 看著整整齊齊盤膝坐在場地邊上的戰士們,穆亭澈就覺背后發緊,扯著林楓躲到一邊:“怎么回事,這是搞的什么名堂?” “今天第二場戲要群演,所以和部隊協商了一下。老神仙說你上次帶楊帆入戲是因為邊上一群人圍著看,這次不如也叫人來看著,興許就激發出你的潛力來了?!?/br> 林楓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整個人都是大寫的幸災樂禍:“加油,穆亭澈同志,這次就看你的了!” “昨天晚上你的立場哪兒去了,被奔雷給吃了嗎?!” 沒想到這個家伙說過的話居然轉頭就忘,穆影帝義憤填膺地質問一句,回頭望向目光如電的雄壯軍犬,忍不住發愁地揉了揉太陽xue。 他們要補拍的是昨晚的一場戲,講的是高強度的訓練下幾個人偷偷摸進食堂里偷饅頭,被軍犬一路狂追不舍。結果顧朗居然陰差陽錯和軍犬“奔雷”交上了朋友,反而開始了合作偷rou吃的默契合作。 以穆影帝豐富的表演經驗來看,其他人沒法入戲的原因其實不只是搭不住自己的水平,更主要的原因還是被軍犬給嚇著了。 “阿澈,怎么辦?” 一見到他出現,楊帆就像見了主心骨似的連忙湊了過去,緊張得臉色都有些隱隱發白:“這次的人太多了,我怕演不好……” “不用怕,你記得離我十步以內,千萬別離得太遠?!?/br> 穆亭澈托著下巴搖了搖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仔細計算起了幾個人的站位。 楊帆和剩下兩個跑龍套的小演員是要和自己一起偷饅頭的,再怎么跑也不會離開自己十米開外。只有陸喬飾演的老兵梁宇是來抓他們幾個的,一開始肯定沒法被有效區域囊括進去。但陸喬本身的水平在那里,一開始的幾句臺詞大概不會露怯,只要后面有機會近身,他應該還是能帶得動這一群隊友的。 心里大致有了底,他又帶著楊帆幾人走了幾遍戲,感覺差不多找到了狀態,就朝著場邊的導演點了點頭。 畢竟也是自帶bug的男人,有了外掛加成,整場拍攝一切順利。 楊帆等人跟著他也只覺有如神助,被訓得幾乎徹底消散的自信心又漸漸回到身上。狀態越來越好,連張老神仙的眼里都顯出了些不著痕跡的滿意。 劇情已經走了一半,只要軍犬奔雷沖出來狂吠一通,追著他們從墻上掉下來,再撲住穆亭澈,這一場就可以順利結束。至于后面人犬其樂融融的劇情,就只能在訓犬員的協助下完成了。 顧朗輕巧地翻過了近兩人高的圍墻,才往前邁了一步,卻又停下了步子,不耐煩地回身等著那幾個拖后腿的家伙跟上。抱著胳膊看著他們狼狽地跌坐一團,嫌棄地一個個拉了起來,才要繼續往前跑,奔雷就從鐵門的縫隙中忽然竄出來,一個縱躍將他兇悍地撲倒在地。 “好——” 胡導全神貫注地盯著監視器,舉起手正要喊卡,就被張灃一把捂住嘴拖走,面色詭異地指了指場上的情形。 在所有人錯愕的注視下,訓犬員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指示,奔雷撲咬的動作忽然停在了半道上。 緊接著,奔雷疑惑地在他身上來回嗅了嗅,忽然晃起了尾巴。親昵地吐著舌頭在他頸間蹭來蹭去,居然比前幾次在訓犬員引導下的表演還要到位得多。 “繼續拍繼續拍,下面場次快點到位!”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胡導卻還是迅速做出了反應,壓低聲音朝邊上張羅起來。 總算理解了“召喚十米范圍內所有生命體入戲”的準確含義,穆影帝一邊盡力應付著在自己身上撒歡的軍犬,一邊分神迅速在心里過了一遍接下去的劇情。 被軍犬撲在身上蹭來蹭去,少年總是冰冷淡漠的面孔上終于挑起了個干凈柔軟的笑意,試探著抬起手,輕輕揉了揉黑背油光水滑的背毛。 這個笑意似乎將他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離也沖淡了。攝像及時將鏡頭拉近,精準地給了特寫。掏出小本本劃了一筆,苦惱地輕嘆了口氣。 編劇反復強調過了一定要克制住,不能給主演過多的特寫,以免重心過度傾斜。 道理他是懂的…… 那個好看到要命的小家伙已經坐起身,把軍犬抱在懷里,笑著替它揉著肚子上的軟毛。瞄了一眼鏡頭里少年清亮無塵的笑意,攝像終于還是絕望地搖了搖頭,自暴自棄地繼續把特寫鏡頭追了過去。 ……但要克制自己真的很難啊。 穆亭澈坐在地上,使出渾身解數擼著懷里的精悍軍犬,背上卻已經隱隱滲出了些冷汗。 二十分鐘的時限已經快到了,這樣帶著全隊打果然耗體力,他未必還能撐得住多久。 而更主要的是,這一段過場的時間,是不是有點太長了些…… 就在他認真地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要給一直軍犬擼毛擼到地老天荒的時候,場邊忽然傳來了張老神仙暴躁的聲音:“卡,卡——陸喬,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現在該你上了,你站在場邊是看風景的嗎?!” 聽見場邊叫了停,穆影帝才終于長舒了口氣,也沒工夫管陸喬究竟是怎么回事,精疲力盡地向后栽倒在地上。 他對動物的影響力顯然要比人類強得多,時限明明已經到了,奔雷卻還是晃著尾巴在他腳邊繞來繞去,還主動把腦袋塞到他手下,希望這個人類少年能繼續陪自己玩鬧。 穆亭澈累得一個指頭都不想動,被站起來幾乎能到自己胸口的軍犬甩著尾巴撒嬌,也只好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認命地把它抱進懷里用力揉搓起來。 “怪了,奔雷從來都不肯和外人親近的……” 看著正在試圖用舌頭給那個少年洗臉的軍犬,訓犬員匪夷所思地搖了搖頭,低聲感嘆了一句,快步走過去想要把犬牽走。奔雷卻顯然十分不情愿,被扯了幾次項圈,才依依不舍地被牽著一步一回頭地離開。 “阿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簡直神了!” 楊帆興奮地撲過去,把穆亭澈扶到場邊休息,又連忙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殷切地蹲在他身邊仰著頭,眼里是一片貨真價實的崇拜。 一口氣灌下去了大半瓶水,才總算稍稍恢復了些體力。穆影帝輕咳一聲,沒好意思承認是用一袋旺仔小饅頭換來的靈感,只是神秘地擺了擺手:“天機不可泄露……” 正高深莫測地忽悠著楊帆,邊上的訓犬員忽然大步走了過來,神色激動地望著他:“小兄弟,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們個忙?” 作者有話要說: 打官司,告他!o(≧▽≦)o 第37章 中毒 只是幫個忙,向來樂于助人的穆影帝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斷斷續續地拍完了既定場次, 除了陸喬今天的狀態確實不對, 又因為站位太遠實在帶不動之外, 剩下的拍攝任務都十分順利。叫張老神仙滿意不已, 也叫穆亭澈多少看到了些回家過年的渺茫希望。 楊帆幾個演到后來簡直自信爆棚,狀態越來越好, 也給穆影帝省了不少的力氣。擦著天黑把今天的戲份徹底搞定, 被訓犬員領著上了車, 還有精力陪著奔雷在后座上嬉鬧著滾做一團。 “你的犬緣真好?!?/br> 訓犬員叫戈鋒, 是位已經四十出頭的老兵??粗笞虾翢o章法地替奔雷胡亂揉著肚子的少年, 眼里就帶了些羨慕:“我們訓軍犬的最希望有你這種本事,用不著怎么磨合, 就能配合得非常默契, 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力氣呢?!?/br> “我之前也不知道……” 畢竟是外掛的功勞, 穆亭澈不無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就被奔雷的爪子扒在肩上, 不依不饒地要他繼續替自己擼毛。 被當成了免費擼毛機的穆影帝也只好任勞任怨地繼續揉搓著懷里的軍犬,好奇地抬起頭:“戈大哥, 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可能算是個不情之請,也只是試試看, 不行就算了?!?/br> 戈鋒歉然苦笑, 沉默片刻,才把情況坦白地告訴了他。 他們去軍犬培訓基地,是為了一條因為訓犬員犧牲而消沉了一年多的軍犬。由于不再適合執行任務, 已經在兩個月前退役,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人領養,就只能被送去軍犬的養老院了。 跟著戈鋒下了車,把依依不舍的奔雷還了回去。兩人繞過一大片訓練場,就到了整潔的犬舍。 看著懨懨趴在地上眉清目秀的拉布拉多,穆影帝腳下一頓,孤陋寡聞地愕然抬頭:“軍犬——也有拉布拉多嗎?” “有,主要用在緝。毒和搜救上,它們性格好,服從性強,和人的親和度非常高。粽子才兩歲半,本來是正好的服役年齡?!?/br> 戈鋒蹲在一旁,揉了揉米色拉布拉多的大腦袋,目光微黯:“它已經沒有任何攻擊性了,不用怕。小兄弟,你有辦法叫它重新站起來嗎?” 現在畢竟不是演戲,穆亭澈心里也沒什么底,嘗試著往前走了兩步,抬手按在拉布拉多的腦袋上,輕輕揉了兩下:“你好……” 米色的拉布拉多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溫柔的黑色眼睛眨了兩下,忽然就映上了一層薄薄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