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皇上:“...” 雖然他也知道淡延有這么個愛賣關子的毛病,但這時候聽他賣關子怎么那么想叫人把他拖下去打板子呢?! 他火冒三丈地一甩袖:“朕猜什么猜!” 淡延總不敢回一句‘你猜啊你猜對了我就告訴你~,干咳了聲老老實實地道:“臣以為宮中出現了‘蜃獸’?!?/br> 他躊躇滿志地道:“蜃就是海市蜃樓的蜃,蜃獸百年難遇,但若遇到修為高的蜃獸,不光能把南海的景象放在沙灘戈壁,跨越千里,甚至還能將某個幻境保存近千年,等到千年后才放出來,人們便能看到千年前的場景了,臣以為,是宮里出現了蜃獸,使得宮中上下能看見前朝的情景?!?/br> 他笑:“蜃獸雖然威能不小,膽子卻不大,最多只是嚇嚇人而已,不會傷人的,從太后到皇后都毫發無損就是最好的證據?!?/br> 皇上左右想想總覺著哪里不對,但他究竟不懂這些,聽他說的信誓旦旦就點頭道:“此事就交給天監吧,還望天監能盡早找出蜃,讓它莫要在宮里嚇人了?!?/br> 淡延點了點頭,拿著符紙羅盤去找蜃了。 雖說太后嚇了死命令不許把今日之事往外傳,但也架不住悠悠眾口,再加上淡延一進宮就更加瞞不住了,這事兒輾轉傳到新孕的安嬪那里。 安嬪正在獨自剪紙做耍,聞言樂不可支,手里的剪子掉了都沒覺察,俯在桌上笑的身子發顫:“哈哈哈,蜃,好一個蜃,就讓他們慢慢找那勞什子蜃獸去吧?!?/br> 空空如也的屋室中忽然也傳來一聲悶笑,似是在應和她的笑聲,等凝神細聽卻已經沒了聲響,只余滿室寂靜和松香。 ...... 淡延忙活了一下午連根蜃獸的毛也沒見著,還是皇上見天色晚了先命他回去,他面帶幾分煩躁地出了宮,就見自己的記名弟子燕梨在宮門口等著。 他臉色緩了緩,笑問一句:“你不是想見見我那師弟的親傳弟子嗎?可見著了,覺得如何???“ 燕梨請他上了馬車,嬌俏一笑:“樣貌甚美,我是半分不及的?!?/br> 淡延有些遺憾地嘆道:“我要是知道京中還有此絕色,哪里輪的到長風來收?” 燕梨嘴角一翹,嗔:“是啊,弟子跟她一比就成了土雞瓦狗了,師傅趕緊將我逐出師門吧?!?/br> 淡延哈哈一笑,上了馬車趁著沒人瞧見,在她粉腮上捏了一把,狀極親昵:“梨兒吃醋了?!?/br> 燕梨笑一笑,關切問道:“宮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兒,這么急急忙忙地叫您過去?” 淡延張嘴欲言,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轉向外面的車夫道:“去承恩公府?!?/br> ...... 承恩公府里現在也不太平,沈喬簡直要被醉鬼師傅給折騰死,伸手用力抽了抽袖子,硬是沒抽出來,只得壓低聲音哄道:“您先放開我行嗎,我去給您熬解酒湯?!?/br> 早知道淡長風酒品這么差她就該死活攔著的,她現在只想把給淡長風喝酒的人挨個拉出來打一頓! 淡長風微閉著眼,面露不耐煩,一只手仍舊十分執著地拉著她的袖子:“讓下人去,你留下?!?/br> 沈喬又用力拽了拽,見沒拽開,就見兩人手腕冒出些微金光,十分熟悉的束縛感傳來,看來是捆妖索又恢復了。 得,這下說什么都遲了,沈喬認命地坐下來道:“我留下我留下,您叫我留下來想干什么?” 淡長風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淡色的唇微張,忽然睜開星眸定定地看著她,又勾了勾手指:“你湊近些?!?/br> 沈喬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低頭湊近了,他在她耳邊輕輕哼了聲:“我不想喝醒酒湯,酸?!?/br> 沈喬:“...” 思維正常思路清晰明白地知道自己喜好是什么,時不時還拿算卦威脅一下人,師傅這真的是醉了嗎!根本就是借酒裝瘋吧! 她簡直要給郁悶死,就著傾身貼耳在他唇邊的這個姿勢問道:“那您想怎么樣?” 他猝不及防地伸手輕輕一壓,沒費什么力氣就把她平平密密地壓到了懷里,面上露出愜意的神色:“你陪我躺會兒?!?/br> 沈喬:“...我去叫上山師兄來陪您躺著?!?/br> 淡長風皺了皺眉:“他身上味道難聞?!?/br> 沈喬試著撐起身來,每次都被他強行又摁下去了,只得嘆氣道:“我一天沒洗澡了,身上味道更難聞,您就放過我吧?!?/br> 淡長風突然捉住她下巴跟自己對視:“你不一樣,你是香的?!?/br> 沈喬被他這近乎調戲的話弄的差點忘了接下來要說什么,掙扎的動作都不由得頓了頓。 原來在縣城的時候還罷了,等進了京城,她也有些意識到自己審美額...跟人不大一樣,她也不知真逮著又丑又胖的才說好看,胖是必要的,但五官也不能太差了,至少得有些盛唐美人的風韻。 但不管怎么說,太瘦的肯定不行,所以在她的審美里自己實在算不得美人,可是見了這么多人,十個有九個都要贊她一句,所以說她長的還不錯?那淡長風的這樣就比較值得深究了。 淡長風沒想到自己一句醉話小徒弟的思緒竟然又像狂奔的草泥馬一樣跑了出去,還聯系到自己可怕的審美上。 他說完之后便瞇起醺然的一雙眼,認真地瞧著她光潔的額頭和挺俏的鼻子,唔...怎么越看越好看呢? 沈喬思緒發散了一會兒才想起如今被人摁在懷里的處境,忙不迭地要掙開,淡長風怔了下,似乎想要把她壓的更緊,她黑著臉道:“師傅你冷靜一下,不然我可用勁了啊?!?/br> 又放緩了口氣哄道:“等我忙完了就陪您躺著?!?/br> 淡長風對她用勁沒什么感覺,隱約感覺到她似乎真的火了,這才把手勁稍稍松了松,她終于得以脫身,起身立刻理了理被壓的皺巴巴的衣裳。 她低頭見淡長風身上的衣裳更加慘不忍睹,還有不小的酒氣,她瞧著左右不對勁,轉身給他拿件新衣裳過來,沒注意兩人現在是綁著的,吧唧一下,他半個身子就給帶到床下來了。 沈喬嚇了一跳,忙伸手把他又扶回床上,才發現他手肘處磕青了一塊,她默念一聲‘不是我干的’,用腳勾著把衣柜門打開,隨意選了身最花里胡哨的衣裳勾過來,把他身上揉的皺巴巴的外衫拽下來換了新的,又用溫水給他擦臉擦手。 淡長風難得溫馴,安安靜靜地斜靠在床上任由她擺弄,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一般,等沈喬忙活完之后,他閉著眼驚天地泣鬼神地來了句:“能陪我一起躺了嗎?” 沈喬:“...” “你不想對師父盡孝?” 她淡定地用符紙折了個千紙鶴飛給上山,上面說了句:“師兄,師傅喊你過來盡孝了!” 淡長風這一覺睡的十分悠長,一直到天色將黯他才醒過來,一醒來就見到自己身上穿了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大紅衣裳,旁邊上山委委屈屈躺著的驚人場面。 他一揮袖就把上山掃了下去,面色陰的可以掐出水來:“你自己的房間呢?你躺我床上做什么?!” 上山冤死了:“不是您讓我過來陪你躺著的嗎?!?/br> 沈喬本來在一邊看書,這時候也抬起了頭,十分篤定地道:“師傅,是您特地叫師兄過來的?!?/br> 淡長風:“...” 他皺眉瞧著自己身上的衣裳:“這衣裳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怎么跟迎親似的,一看就是自家徒弟的品味。 沈喬道:“您衣裳臟了,我從衣柜里翻出來給您換上的?!?/br> 他自己都不記得有這么一件了,難為沈喬能把這壓箱底的翻出來... 她見淡長風揉著額角面色不善,十分從容地轉了話頭:“淡延師伯來找您了,聽說是宮里出事了,您要不要去見見?” 淡長風狐疑地瞧了她一眼,緩了面色道:“幫我更衣吧?!?/br> 他換了身玉色的長衣出門,先沒急著見淡延,先把宮里的事情了解詳細了才施施然出門,淡延已經等的面有急色了,見他出來抱怨道:“你怎么來的這么晚?” 他瞥了淡延一眼:“上午喝了些酒,現在才醒來,你有什么事?” 淡延那嘴啊實在是忍不?。骸澳悴虏驴窗??!?/br> 淡長風直接一甩袖:“送客!” 淡延不敢再賣關子,認慫把宮里的事兒跟他大略說了一遍,他前后比照,點了點頭,又道:“此事只怕不簡單?!?/br> 淡延笑了笑,難免面露得意:“你到底還是年紀輕些,論道術我自不如你,論閱歷,你卻比我差了不少。我已經推斷出宮里有蜃獸,所以才能看見前朝的幻影?!?/br> 淡長風白細指尖輕輕點著桌面:“怎么說?” 淡延笑道:“蜃獸即是幻獸,比靈魅還要強上不少,就是在幻境中回溯千年也不是沒可能的,我觀今日種種跡象,都是蜃獸的手筆?!?/br> 淡長風低頭啜了口濃茶,苦的他嘴里發麻,不由瞪了眼一般站著的沈喬,這才淡然道:“那你可找著蜃獸了?” 淡延一怔:“暫時沒有,不過宮中太大,我一時也難以探查完,等再過幾日...” 淡長風不理會他,自顧自地道:“蜃獸從不傷人,你知不知道,長清宮里吊死了二十幾個戲子?” 淡延身子一緊,低聲道:“宮闈多有秘事,那些戲子之死想必和此事無關,沒準是人害的呢?” “既然如此...”淡長風譏誚地挑起唇角:“你來找我干什么?” 淡延一直以為這個侄子雖然聰敏,但常居深山不諳世事,此時見到他那仿佛洞徹人心的目光,他不由得有些換了個坐姿。 他正要說說話,已經被淡長風抬手止了:“你放心,這事兒你既然已經接了,只要你能辦的干凈利落,我不會跟你搶的?!?/br> 淡延再不知說什么好,冒著冷汗出了府門,仿佛今日才發現這人不是自己堂侄,而是真真正正的宗門之主。 他緊繃著一張臉出了承恩公府,重重地嘆了口氣才轉身上了馬車。 當初在淡長風來之前,一直是他在承恩公府暫居的,可他一來自己就得讓位,記恨自然談不上,不過心里多少有些復雜...是不是淡長風這么一來,他在京里苦心經營的人脈權勢也得讓位呢? 沈喬目送淡延高高興興來猶猶豫豫去,皺眉道:“他來究竟是做什么的?” 淡長風一邊嫌她一邊趁機教育:“這還不明白嗎?他是怕我搶了他風頭,過來試探我會不會插手此事?!?/br> 沈喬:“您打算插手?” 淡長風但笑不言,沈喬拎起一壺酸湯就要給他灌:“不管那些了,您把這解酒湯喝了吧?!?/br> 淡長風:“...” ...... 宮里頭帝后兩口子也在議論今日之事,皇后給皇上夾了筷子鮮軟的膾炙羊rou,輕聲問道:“皇上,今天之事天監查的怎么樣了?” 皇上深深地嘆了口氣,最近心里總覺得莫名焦躁,就好像一個人在夜色最深時,獨自在空無一人的坊市間行走,不知道黑暗里蟄伏著什么,這感覺并不明顯,卻潛移默化,讓他寢食難安。 他雖然疲乏,但對著發妻還是露出笑來:“天監說是蜃獸做出的幻境,正在宮里找蜃獸呢?!?/br> 皇后自然也不懂這些神神鬼鬼的,聞言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天監這么說,想必宮里很快就能太平了?!?/br> 她說完有些自責:“要不是我提議聽戲,也不會有這一出了,讓母后受驚當真是我的不是?!?/br> 皇上寬慰道:“這也不是你的錯,既然要鬧鬼,那哪里都能鬧起來,你說不說都是一樣的?!?/br> 皇后笑嗔一句:“皇上大晚上說什么鬼不鬼的,嚇人呢?!?/br> 皇上沖她笑一笑,伸手按了按額角,皇后自然覺察出他情緒不對,等吃完飯之后遣退了眾人,輕輕幫他按著額角,一邊輕聲道:“母后我瞧著吃過藥好些了,不過她心里還是不太踏實,想請位有德行的道長進來講經?!?/br> 皇上的煩郁沒有消散多少,卻也不想辜負皇后好意,聞言頷首道:“宮里男子不方便出入,國師和淡天監都收了女弟子,他們既能瞧中的,想必德行都不差,請來給母親講經就是了?!?/br> 皇后笑:“我也是這樣想的?!?/br> 她緩了下,雖不想說,但職責所在不得不提一句,又輕聲道:“今日讓人給安嬪請了平安脈搏,胎像也很穩,就不知道這一胎是個皇子還是公主了?!?/br> 提起安嬪這個孩子皇上唯有苦笑了,當年他那死鬼父皇就是偏寵妃妾和妃妾的皇子,到最后差點江山險些易主,舊例在先,他又和皇后恩愛和睦,并不很想讓妃妾有孕,只要她們不主動起歪心,護佑她們一生平安榮華也就是了。 幾個月前他喝了些酒,醒來之后莫名地在還是婕妤的安嬪宮里,沒過多久安嬪有孕又傳出有孕的消息,他仔細回想那晚卻一絲一毫都記不起來了,不過孩子既然有了,那總是不能逼著她打掉,就讓她安心養胎了。 他想完這些面露苦笑:“你辦事我是放心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挺好?!?/br> 他重重地捏著眉心:“好在太子已經成人,老二老三也大了,安嬪這一胎不會礙著...的,只愿這孩子以后順順當當的,別...起什么不該起的心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