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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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動聲色,拆開信,一目十行,飛快看完。 這回他沒能克制住臉上的表情,目光閃了閃。 信上說知道他亡妻的尸身葬在何處,要他立刻前去寶通禪寺。 不管信上說的是真是假,崔南軒下意識冒出一個念頭,這事不能讓霍明錦知道。 霍明錦的心思,他很早就發覺了,早在霍明錦南下抗倭之前。 魏氏是崔家婦,她死了,也得葬在崔家祖墳。 ………… 樓梯上方傳來噔噔幾聲,不一會兒,石頭領著三個人跑下樓,跨上馬,往寶通禪寺的方向飛馳而去。 傅云英趴在窗前,看著石頭幾人的馬跑遠,嘆了口氣。 崔南軒果然沒有中計。 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妻子于他來說無足輕重,哪里比得上眼前的大事要緊。 她原本也沒抱什么希望,能支開崔南軒的隨從也好。 崔南軒那人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博古通今,洞察人心,但因為不屑于人情世故,對家務俗事幾乎一竅不通,較真,執拗,常常讓人哭笑不得。 崔家和魏家有婚約在前,所以他到了京師以后,不管旁人的閑言碎語,理直氣壯找到魏家要求迎娶她,完全不因為自己一貧如洗而底氣不足。一窮二白的落魄書生娶了翰林家的千金,京師的人指指點點,嘲諷譏笑,說什么的都有,他恍若未聞,大大方方穿著打補丁的鞋子拜訪魏選廉。 她死了,以他的性子,一定會將她葬入崔家祖墳,哪怕兩人已經決裂。 傅云英知道,若崔南軒發現她還活著,勢必要抓她回去,他不在乎她在想什么,是他的妻子,就得待在他身邊。 如果被抓回去,他不會再給她逃出來的機會。 她只能用尸身來試探他,上輩子她死在甘州,沒有人找得到尸骨。 結果和她預想的一樣。 崔南軒想找到尸骨,但他更在意自己的仕途。 寶通禪寺那邊打點好了,石頭他們找不到送信的人,他們只會找到讓崔南軒坐立不安的東西。 王大郎端著一碗醒酒湯回來找傅云英,她接過碗啜飲幾口,心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既然躲不過,那就主動迎難而上。 她努力自立,等脫離傅家以后,遲早還是會對上沈介溪的,既然如此,那么今天便不能置身事外。 讓崔南軒懷疑也不要緊,為了救徐延宗,只能冒險一試,而且她了解他,有無數個辦法把他的懷疑引到另一個方向去。 和落到崔南軒手里比起來,她寧愿先驚動霍明錦。 他們倆都和沈介溪有仇,她可以利用這一點打動霍明錦。 能給沈介溪添點堵,何樂而不為呢? 而且還可以多一個幫手。 ………… 快到正午三刻了。 此時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一般處斬犯人都選在午時三刻。 傅云英望一眼樓下跪在高臺上的徐延宗,轉身往樓上走。 她一步一步踏上咯吱作響的竹梯,忽然聽見上方傳來一句輕笑,“怎么是你?” 傅云英抬起頭。 李寒石立在三樓和四樓之間,帶著幾個隨從往下走,看到她,含笑道:“跟著過來瞧熱鬧的?這種地方可不好玩?!?/br> 傅云英笑了笑,拱手揖禮,“李大人?!?/br> 沒想到李寒石會突然出來。 沒有時間拖拉了,她直接道,“聽說錦衣衛霍大人在此處,他曾對小子有恩,還請李大人代為引見?!?/br> 李寒石愣了一下,眉頭輕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先下去?!?/br> 不等傅云英再說什么,他示意身后的隨從拉開傅云英。 “不瞞李大人,小子有要事求見霍大人,請李大人通融一二?!备翟朴⒄?,踮腳在李寒石耳邊低語幾句,“小子剛才聽見人群里有人用北方方言交談,似乎是今天處斬犯人的同黨?!?/br> 理由好編,到底聽到什么由她說了算,先混進四樓再說。 李寒石神色驟變,知道傅云這人少年早熟,而且是湖廣本地人,絕不會輕易拿這種事開玩笑,而且二爺吩咐過今天但凡有任何異常,不得驚動其他人,直接交給他處理。 沉吟了片刻,李寒石吩咐左右,“送他去四樓?!?/br> 四樓包廂里里外外守衛森嚴,角落里時不時閃過一道冰冷刀光。 錦衣衛個個人高馬大,傅云英還沒到他們肩膀,跟著進了包廂,飛快掃視一圈。 屋子里坐滿穿青袍的官員,眾人凝神望著樓下正在磨刀的劊子手,沒有人注意到她。 只有崔南軒皺眉看了她兩眼,旋即移開視線。 她屏息定神,一步步走到最當中的圈椅旁。 第73章 做戲 霍明錦大馬金刀坐于窗前,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骨節分明,腕上綁了鹿皮臂鞲,手指微曲,按在長劍劍柄上,似乎隨時準備和人交手。他面色平靜,眼眸低垂,凝望樓下擁擠的人群,下巴頰邊一層淡青胡茬。 錦衣衛彎腰湊到他身后,附耳說了一句話。 傅云英站在圈椅后面,還沒整理好思緒,就見霍明錦聽完屬下的稟報后,驀地轉過臉。 冷厲的目光像刀尖一樣飛快刮過她的臉,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她怔了片刻,對上霍明錦冰冷的視線,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離得這么近,能看到他眉宇間帶了幾分倦色,眼神陰鷙而空洞,仿佛隱于云端俯瞰塵世的神祗,高貴冷漠,沒有任何感情。 “帶他去間壁?!?/br> 霍明錦起身,淡淡道。 傅云英松了口氣,能避開崔南軒當然最好。 她跟著錦衣衛轉了個身,剛走出兩步,身后響起一道熟悉的溫和嗓音,“云哥,過來?!?/br> 是崔南軒。 傅云英眉尖微蹙。 這時候開口叫她,崔南軒一定是故意的。 霍明錦剛起身,聽到崔南軒叫住傅云英,語氣還十分親近,眉頭皺了一下,掃一眼神色為難的傅云英,“走?!?/br> 完全不將崔南軒的突然插話放在眼里。 房間里的官員們面面相覷。 知府范維屏眼珠轉了轉,不知道該不該出面打圓場。 傅云英垂下眼眸,拱手向崔南軒致意,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包廂。 崔南軒正襟危坐,目送傅云英跟著霍明錦走出去,倒也不生氣,回頭間,撞上范維屏探詢的目光,坦然回望,“此子是江城書院的學生?!?/br> 范維屏收回視線,崔南軒于江城書院講學的事還是他牽的頭,遂點頭道:“原來是大人的學生?!?/br> 心里暗暗腹誹,傅云當著一屋子人的面這么對自己的老師,以后崔大人斷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果然不愧是舅爺爺的學生,脾氣這么烈。 如果范維屏能讀懂傅云英的心思,他就該明白,她根本不稀罕崔南軒的好臉色。 真的認下崔南軒這個老師,那么在世人眼中傅云這個人定然會被自動劃撥到沈黨一派,不管崔南軒和沈介溪現在是不是起了隔閡,他們利益一致,屬于同一個利益團體。 她寧愿和崔南軒交惡。 可惜她沒法改變傅云章的想法。 傅云章表面上溫和,實則決斷分明,從他平時的口風和他信上寫的和沈黨清流人物相談甚歡的內容來看,他不僅喜歡崔南軒的文章,和崔南軒政見相合,還因為同是湖廣出身的緣故,和沈黨一派更為親近。 雖然他無意涉足官場,而且幫姚文達傳遞消息,看似哪邊都不偏向,但如果真要他選,他應該會選沈黨。 ………… 樓下人聲鼎沸,嘈雜中仍能清晰聽到劊子手磨刀的聲音,一下一下,刺耳尖利,十分滲人。 間壁包廂是空的,傅云英低著頭,邁進門檻。 里屋一陣窸窸窣窣,聽到開門聲,隨從們鉆出藏身的角落,迎上前,“二爺,沒有什么異常?!?/br> 原來這四五個頭戴氈帽、穿圓領中袖罩甲、作隨從裝扮的男人一直躲在角落處,監視酒肆周圍的動靜。 傅云英不由慶幸,幸好剛才那封信是叫花子送的。 霍明錦唔了一聲,示意隨從關上門,“把你聽到的復述一遍?!?/br> 這話顯然是對傅云英說的。 她抬起手,右手手指按住左手袖子,“霍將軍……” 房里瞬時靜了一靜,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周圍的隨從橫眉怒目,雙手握拳,指骨捏得咯咯作響,怒視著她,嘶聲道:“小子!” 她怔了怔,不明白隨從們的怒火從何而來,好端端的,怎么就變臉了? 難道是為了“將軍”兩個字? 屬下們動怒,霍明錦卻平靜如常,臉上沒什么表情,擺了擺手。 隨從們立刻低頭退下。 一個氈帽帽檐壓得極低的男人捧著一只竹絲托盤走上前,“大人?!?/br> 霍明錦端起青花紅彩細瓷杯,掀開杯蓋,動作漫不經心,眼睛望著傅云英,等她開口。 “霍大人……”傅云英忖度著改了個稱呼,見周圍隨從安靜下來了,心頭疑惑,手指摸到藏在袖子里的一封信。 她抬起眼簾,目光不經意落到一雙手上,眉頭下意識皺了一下,心頭泛起一種古怪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慢慢移開視線,她壓下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沒有多想,接著道:“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