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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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最外邊的傅云英一時無語,傅桂大概不明白沈家公子爬到鄭家船上之后發生了什么。 月華如水,灑下萬道清輝。 枕著若有若無的潺潺水聲入睡,連夢也是輕而軟的。 翌日清晨傅云英起床時,頭重腳輕,穿鞋的時候差點栽下床。 養娘抱著她坐穩,幫她穿好繡鞋,給她梳頭。 渡口很熱鬧,說話聲,走動聲,孩子歡笑尖叫聲,丫頭開窗往江面潑水的聲音匯聚成一片起伏的水浪。 傅云英去甲板透氣,碰到蹲在角落里剝菱角吃的蓮殼。 蓮殼告訴她傅云章還沒起身。 “昨晚碰到貴人了!”他咬開一只菱角,笑瞇瞇道,“隔壁那條船是新上任的武昌府同知李大人雇的,他很賞識我們少爺,硬要拉著少爺來一個什么秉燭長談,少爺過了四更才回來?!?/br> 武昌府同知? “李大人是南方人?” 蓮殼搖搖頭,“不,是北方人,好像是北直隸的,他說的是北邊的官話。在京城當過官!” 如果是北方人,應該從陸路南下,怎么會坐船北上? 蓮殼把剝好的菱角米往傅云英跟前一遞,“五小姐,吃菱角?!?/br> 傅云英搖搖頭。 蓮殼縮回手,一口一個,轉眼就把一捧白胖的菱角米吃光,含含糊糊道:“李大人要去江陵府,他要給魏家人遷墳?!?/br> 傅云英心口猛地一跳。 “什么魏家人?”沉默幾息后,她壓下心頭震驚,問道。 “江陵府的魏家,以前出過很多舉人的?!鄙彋蠐夏X袋,想了半天,“后來他們家去京城了,沒幾年都死了。李大人說他受人所托,送京城魏家人的靈柩回鄉安葬?!?/br> 魏家人葬在京師郊外的一處墳場里,傅云英每次祭拜家人,只能對著北方遙拜。沒有朝廷允許,一般人不能靠近那個墳場,更別提為親人遷墳。 “李大人叫什么?” 她不記得魏家有個姓李的親戚。 蓮殼道:“叫李寒石,生得白白凈凈的?!?/br> 傅云英仔細回想,李寒石這個名字是她頭一回聽說。 不是李寒石,蓮殼說他是受人所托,誰托他幫魏家遷墳? 這個人能夠說動皇帝,地位應該不一般。 難道是他? 不對,他遠在天涯海角,不可能出現在京師。 傅云英輕輕握拳,這人愿意冒著觸怒皇帝的風險安葬魏家人,一定和父親交情匪淺。 又或者……有人故意這么做,想引誘她現身。 江面上的風裹挾著濕潤的水氣,拂在臉上身上,冷颼颼的。 她打了個寒噤,慢慢冷靜下來。 墳遷過來了,總有前去祭拜的機會,不必急于一時,得先打聽清楚李寒石背后的人是誰。 如果是居心叵測的人,江陵府不能去。如果是魏家昔日交好的故交,算是欠人家一份情。 她打定主意,回到房里繼續看書。 翻了幾頁,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 傅四老爺站在甲板上和什么人大聲說話,渡口人聲嘈雜,兩邊人說話都得拔高嗓音才能聽得見。 不一會兒響起傅云章清涼柔和的聲音,他和隔壁船上的什么人辭行,兩人約定月余后再在武昌府小聚。 那個說話豪爽的人應該就是李寒石了。 傅云英側耳細聽,再次確認她不認得這個人。 傅家的船離開渡口,接著往北而行。 吃過飯,傅云英去找傅云章請教問題,卻見他艙門緊閉。 守在門外的蓮殼搖搖頭說,“昨晚吃了太多酒,少爺頭疼,剛才起來和李大人辭別,又睡下了?!?/br> 傅云章似乎不大能吃酒,每次參加文會詩會回來一定會醉倒。 暑熱天醉倒可不好受,又在船上。 “我這里有金銀花露,是我讓灶房婆子自己蒸的,比藥鋪的干凈,船上有冰,你調一碗冰鎮花露給二哥吃?!?/br> 傅云英讓芳歲把裝金銀花露的葫蘆拿來給蓮殼。 蓮殼接過葫蘆,謝了又謝,“五小姐真周到,二少爺最喜歡吃這個,家里也做,不過今年的金銀花沒曬好,都爛了?!?/br> “就是給二哥預備的,家里還有許多,他要是喜歡,回頭讓丫頭全送過去?!?/br> 蓮殼笑著應了。 ※ 下午,江面上的船只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慢,遠遠能聽到鼎沸人聲。 武昌府到了。 傅家的船慢慢駛入渡口。 武昌府位于長江與漢水交匯處,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起初作為軍事重鎮而始筑城。其建制始于西漢,原名鄂縣,三國時東吳孫權為了從劉備手中奪回荊州,遷都于此,取“以武治國而昌”之意,更名為武昌。唐朝詩人李白曾在此寫下“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所以武昌府又名江城。元朝時武昌成為湖廣行省的省治,此后均為歷代州府治所。 武昌府毗連漢陽縣、漢口鎮。山南水北為陽,漢陽的名字由此得來。成化年間漢水改道從龜山以北匯入長江,到嘉靖年間,漢水新河道北岸形成一座新的市鎮——漢口鎮。漢口鎮以其優異的地理條件,迅速趕超漢陽和武昌,成為一座新興商埠。 十里帆檣依市立,萬家燈火徹夜明。 別說很少出遠門的傅月、傅桂,連自認為見多識廣的傅云啟和傅云泰兩個皮猴子都被武昌府的繁忙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作者有話要說: 姚廣孝:法名道衍,曾出家當僧人,輔佐燕王朱棣,學神。為了掩蓋朱棣篡位的事實,監修史書的時候篡改了很多歷史。 文中姚文達的破題之法參考的是永樂二年一位進士的試卷。 “君子賢其賢”這一句有不同的解讀,文里的解釋只是其中一種。 八股文的格式參考相關資料。 不同時期八股文格式是有變化的,比如明初八股文格式松散,后來格式要求越來越嚴格,每一部分寫幾句話都有嚴格規定。萬歷年之后的八股文沒有“原題”這一部分。 文里采用的要求比明初的嚴格,比明中期的稍微寬松一點。 第35章 高人 渡口早有傅家仆從車馬轎子前來迎接。 傅云章曾在武昌府求學,幾年前他在貢院街附近買了所二進小宅子,因他不常來,其中一半租賃給相熟的學子租住。 貢院街和考試的貢院離得近而得名,寸土寸金,鄉間三十幾間平房的大宅院只要一百兩銀子,在這里要八百多兩。貢院街的房屋都是如此,一半自己住,一半出租給趕考的學子。 房租不便宜,每月一兩銀子,不包括柴米菜蔬的花費,這些賃屋居住的學子一般出手闊綽,不吝惜這幾個錢。大部分學生選擇借住在寺廟道觀里,寺廟的租錢少不說,知客僧也殷勤周到。 傅四老爺常來武昌府,自然也有落腳的地方,不過不在貢院街。 “曉得大朝街不?咱們的宅子就在大朝街?!?/br> 傅四老爺捋捋美須,笑著說,臉上不無得意。 傅云啟和傅云泰眼前一亮,差點蹦起來,“是不是可以看到王城?” 本朝開國之初,太祖吸取前朝滅于“主弱臣強”的教訓,將自己的兒子、侄子們分封至各地為王,藩王們可以主持地方軍務,希望以此鞏固皇權,防止權臣篡權,抵御外敵入侵。 分封藩王本是為拱衛皇權,但是藩王勢力過大,卻反過來對皇權造成了威脅。 后來身為藩王的成祖搶了自己侄子的皇位,采取豢養藩王的策略,逐步削弱各地藩王的勢力。此后,各地藩王不能參與朝務,不能干涉地方內政,不得結交大臣。 藩王沒了實權,雖侯服玉食,窮奢極侈,但終身不能踏出封地一步。 弘旿十四年,太祖第六子朱楨就藩于武昌。楚王府位于蛇山南麓,坐北朝南,朱甍繡瓦,雕梁畫棟,東西寬約二里,南北約四里,幾乎占了主城的一半。 寺廟道觀、省府衙署均環繞楚王府而建。 武昌、漢口、漢陽、江夏等地的官吏表面上和楚王府為從屬關系,實則受命于朝廷。人人都知道武昌的官員赴任時都擔負監視楚王一宗的重責,但這并不表示楚王活得戰戰兢兢,事實上楚王仍然是武昌府說一不二的土皇帝,本地望族基本都是世代伺候楚王一宗的高級官吏之后。 大朝街就在楚王府對面,可以看到楚王府高大的城墻和塔樓。 楚王府壘石為城,宮門朱漆,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威嚴豪壯,猶如宮殿,本地人沒見過京師的紫禁城是什么模樣,料想應該和王府差不多,于是私底下管王府叫“王城?!?/br> 大朝街就在楚王府對面。 “不止能看到王城,明天帶你們去廣阜屯,說不定能看到屯兵出cao練兵?!?/br> 傅四老爺說完,看到侄子和兒子激動得語無倫次,拍拍兩人的肩膀,叮囑道:“這里是府城,和縣里不一樣。別到處跑,緊跟著我。王城戒備森嚴,被王府的衛兵抓去可不是好玩的!” 傅云啟和傅云泰縱然年紀小,但天生對皇權的敬畏比老師和長輩的耳提面命要有用多了,加上府城人頭熙攘的熱鬧場面帶來的震懾,兩人不敢調皮,乖乖點頭,“曉得了?!?/br> 老實得不得了。 那頭傅云章下了船,直接坐進馬車里抱著楠竹刻花枕頭打盹,臉色略有些蒼白,似是還未酒醒。 傅云英想了想,沒有叫醒他,和傅四老爺打了個招呼,往貢院街這邊行來。 傅四老爺囑咐她幾句,讓王叔、王嬸子幾人跟著她,徑直帶著傅月、傅桂和傅云啟他們去大朝街。 江城主城內河流蜿蜒,隔一二里路便有閘口、渡口、石橋,居民大多沿江而居,繁華昌榮。百姓們往來出行,大多乘船,坐船不僅比走山路便宜,還能節省花費。 坐船省時,但需要時不時登岸換乘馬車轎子,太折騰了,傅云英看傅云章精神不濟,眼圈青黑,干脆不叫他,讓蓮殼繞遠路去貢院街。 城內幾條主要街道橫平豎直,平坦寬闊,都由條形青磚鋪就。為了便于排水,中間略微隆起,兩邊砌有石欄桿,行人不許街道中走,只能盡量靠道路左右兩邊行路,車馬轎子走在最中間。 馬掌落在路面上的噠噠聲中,間或響起獨輪車的車輪飛快軋過地面的嘈雜聲響。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南北商人云集于斯,天南海北的貨物源源不斷從渡口停泊的船只上卸下,經由大小商販轉運,銷往各地。 杭粉畫脂官皂、川廣雜貨、福廣海味蜜餞、西洋稀罕貨、南北直隸奇珍,應有盡有,琳瑯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