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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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英站在一邊整理書案,時不時掃幾眼攤在桌面上的文章,脫口道:“這十個人,只有蘇桐能考中秀才,其他九人,僥幸能考中的最多不過兩個人?!?/br> 傅云章漫不經心嗯了一聲,“怎么說?” 傅云英指指其中幾篇文章,回答說:“二哥你出的題目是‘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這道題是往年會試的舊題,破題不難,可這幾個人不知所云,離題萬里,八股制藝,首先要學會破題,要真正領會題目的含義,才能尊題、如題、肖題,他們功夫不到家。至于剩下幾個,連格式都錯了,考場之上寫出的文章只會更差?!?/br> 她最后點點蘇桐交上來的功課,“蘇桐的字寫得很工整,文章明達通暢,說不定能考一個甲等?!?/br> 傅云章一開始沒怎么在意她的話,后來臉色漸漸變了,笑容隱去,取而代之的是驚異之色。 “英姐,孫先生什么時候開始教你制藝八股了?”五meimei是女子,孫先生雖然教她讀書,但斷然不會教她八股制藝。 傅云英面無表情,平靜道:“孫先生沒教我,不過九哥開始學了,我躲在屏風后面偷聽的?!?/br> 事實上她不用偷聽,孫先生訓斥傅云啟和傅云泰的時候聲如洪鐘,她只要豎起耳朵仔細聽就能聽得一清二楚。關于八股制藝的內容,一半是她自學的,一小半是旁聽的,還有一小半來自上輩子,她的幾位哥哥曾因為八股文寫得太過松散而頭疼不已,她去找哥哥們玩的時候,常聽他們討論京師流傳最廣的時文。沈介溪的八股文寫得很好,她那時候覺得好玩,跟著哥哥們一起背誦過。 傅云章沒有逼問她,淡笑著說:“你真想學,我可以教你,以后不許如此失禮?!?/br> 傅云英愣了許久,點點頭。 還以為傅云章會不停追問她,沒想到他竟然一點都不在意。 傅云章摸摸她的發頂,又重復一遍,“英姐,想學什么,就和二哥說,記住了嗎?” 她抿緊唇,輕輕嗯一聲。 “來,你把這十篇文章按照優劣排一下順序?!备翟普峦O鹿P,招手要她靠到近前。 傅云英沒有猶豫,上前把十篇文章重新瀏覽一遍,斟酌一番后,調換順序,蘇桐的在第一。 傅云章微微失神,臉上難掩震驚。 和他的點評結果一模一樣。 他沉默片刻后,果斷道:“不用以后了,從明天開始我教你制藝八股?!?/br> 作者有話要說: 同案:就是一起考中童生的人。 歷史上很多考中童生的人屢次參加院試都考不過,一輩子都是童生,就是考不中秀才,心里苦啊。 …………………………………… “天下有道,則……”這道文題原句出自《論語》,曾幾次出現在會試題目中。 第24章 端午(修改) 快馬加鞭,從京師到湖廣,不過兩天。 船艙外一輪明月,罩下萬道清輝,月光越明澈,越襯得江水黑沉沉的,黑不見底。 男人坐在燈前擦拭一把彎刀。刀刃削鐵如泥,他卻隨手用指腹抹過鋒利的刀口,渾不在意刀鋒攝人的寒芒。 篤篤幾聲,隨從叩開艙門,“二爺,到江陵府了?!?/br> 夜航船靠岸,渡口早有人等候多時,火把熊熊燃燒,身穿青袍官服的知府戰戰兢兢迎上前:“霍將軍,下官……” 霍明錦沒理睬他,徑自大踏步走到隨從牽來的馬駒前,翻身上馬,清喝一聲,駕馬離去。 知府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忽然兩手一拍,哈哈大笑。 周圍幾十個官衙小吏面面相覷,大人這是被嚇瘋了?還是被氣瘋了? 主簿硬著頭皮去攙知府的胳膊,“大人,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知府止住笑聲,甩開主簿和隨從的手,長吁一口氣,道:“都散了!都散了!回去吧?!?/br> 聽說霍將軍即將南下,他嚇得一宿一宿睡不著,浙江巡撫那可是首輔沈介溪的遠親,霍將軍說殺就殺,殺了還不算完,把人給剁成rou醬喂狗了。做了這么多年的官,知府從沒聽說有哪個武官敢在文官面前這么橫。 霍將軍敢,人家不僅敢,還大咧咧收集浙江巡撫的罪狀,告到當今圣上跟前去,圣上還不怪罪霍將軍,說他殺得好! 這下子滿朝文武都傻眼了,連手握大權的閣老大人都選擇暫時觀望。 霍將軍快到江陵府時,知府求爺爺告奶奶,差點收拾細軟帶著一家老小掛印逃亡。 想想都后怕呀!知府擦把汗,還好霍將軍不是沖著他來的。 崔家祖墳不難找。崔家以前是本地望族,知道的人多,崔南軒現在又炙手可熱,隨便找個山民打聽,都知道崔家祖墳在南山山腰上,背靠青山,正對江水,風水很好。 雖然是夏季,山間的道路卻打理得干干凈凈,齊整寬闊,沒有肆意生長的雜草野蔓,顯然時常有人上山打理。 很快到了半山腰上。 隨從指著其中一塊明顯是最近剛立起來的石碑道:“二爺,這就是了?!?/br> 按湖廣的規矩,亡人去世三年后才能立碑。 霍明錦站在石碑前看了一會兒,夜風寒涼,火把的光微弱得近乎沒有,他的臉龐似乎要和清冷的月色融為一體,眸中幽黑,沉聲道:“挖開?!?/br> 隨從們應喏,抄起早就準備好的鐵鍬、鋤頭等物,一擁而上。 “住手!”一聲暴喝,十幾個身穿勁裝的男子從松林里竄出來,將霍明錦一行人圍在當中,手中彎弓拉得緊繃,箭尖直指霍明錦。 為首的方臉漢子幾步躍到霍明錦身前,一抱拳,“霍將軍,挖墳這種事太傷陰騭了,您就不怕地底下的人來找您索魂?” 霍明錦嘴角一扯,“你是崔南軒的人?” 方臉漢子沒說話。 霍明錦示意隨從繼續,似漫不經心道:“你們攔不住我,退下吧?!?/br> 方臉漢子握緊雙拳,忽然大吼一聲,一拳朝霍明錦揮了過去。 霍明錦輕而易舉擋住他的攻勢,四兩撥千斤般,卸掉方臉漢子的胳膊。 他的隨從撲了過來,接過方臉漢子,一拳頭下去,咯咯脆響,漢子發出慘叫,隨從甩開漢子,搓搓手掌,“何必二爺親自動手理會這廝!” 嗖嗖數聲,羽箭風馳電掣,從不同方向朝著兩人激射而來,俱被隨從用雙刀擋開。 沉默的廝殺還在繼續,山中風聲嗚嗚呼嘯,像厲鬼號泣。 霍明錦背對著石碑負手而立,山風吹動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二爺!”挖開墳頭的幾個隨從跳進里頭摸索了半天,爬上地面,“果然只是個衣冠冢!” 霍明錦緩緩閉上眼睛,片刻后,復又睜開,眸子里亮得灼人。 他走到被捆縛了雙手的方臉漢子跟前,輕聲道:“告訴崔南軒,想騙過世人,就做得像樣一點?!?/br> 方臉漢子呸了一聲,“原本沒人懷疑的,霍將軍您這么一鬧,才壞了事!” “他在防著誰?”霍明錦問。 方臉漢子自知失言,扭過臉去不說話。 霍明錦嘴角浮起一個譏諷的笑容,“原來如此,他也在防著沈介溪?!?/br> 沈介溪輔佐今上登基,一舉從內閣中資歷最淺的閣臣躍居首輔之位,崔南軒是他最信任的學生之一。魏選廉被杖斃之時,崔南軒就站在臺階上和沈介溪談笑風生,他親眼看著對他愛護有加的岳父受廷仗而死,無動于衷,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都以為沈介溪和崔南軒親如父子,崔南軒為了支持老師,寧愿舍棄岳家,其實不過如此,他們也在互相防備。 大抵聰明人都是如此,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利益相關的同盟。 方臉漢子怒目道:“我什么都沒說!都是你胡亂猜測!” 霍明錦得到想知道的東西,沒有猶豫,立刻掉頭離去。 ※ 端午吃五黃:黃魚,黃鱔,黃瓜,咸蛋黃,雄黃酒。 五月新鮮黃瓜上市,清脆爽口,此時的黃魚和黃鱔rou質最為鮮美細嫩,這三樣是時令菜。端午前后,清明時節腌制的第一批青皮鴨蛋剛好可以食用,蛋白雪膩,蛋黃透紅流油,配綠豆粥最好,飲雄黃酒則是為了驅邪解毒。 天氣悶熱,桃李爛熟,熟透的杏子、枇杷果掛在枝頭,紅彤彤,黃澄澄,累累垂垂,枝頭壓得低低的。 傅云英按時早起,吃了酒釀粥、炸黃鱔,被芳歲盯著喝了雄黃酒,走到院子里,站在棗樹下讀書。 剛背到“緣泰山之阿,舞於松柏之下”,傅桂和傅月躡手躡腳走到她背后,猛地撲到她肩上,笑嘻嘻道:“五meimei,別背書了,今天四叔帶我們去看賽龍舟!” 傅月抽走傅云英手里的《昭明文選》遞給一邊的丫頭,“每天看這個,你都不悶嗎?” 傅云英笑笑不說話。 傅桂托起她的下巴看了看,“今天族里的嬸嬸、太婆們都要去江邊看競渡,你得打扮打扮。來,我和月姐幫你梳頭?!?/br> 丫頭把黑漆鈿螺梳妝箱搬到房廊前。傅桂按著傅云英坐下,打散她的頭發,犀角梳蘸取桂花頭油,先一點一點幫她梳通發絲,傅月倚著欄桿在一旁遞東拿西打下手。 傅云英靠著欄桿,凝望藏在枝葉間的棗花,任她們擺弄。十幾歲的小娘子正是喜歡玩鬧的時候,她年紀最小,反而最沉靜,傅月和傅桂總想邀她一起玩,今天總算逮著機會,不會輕易放她離開的。 端午沒人上學,族學里放假,孫先生也告假回鄉探望母親去了。傅三嬸、小吳氏被娘家人接回去躲端午,盧氏要cao持家務,沒有回娘家。下午傅四老爺和盧氏會領著她們去江邊看龍舟比賽,連大吳氏和韓氏也去。到時候全縣城的人和周圍十里八鄉的百姓都會趕到江邊觀看比賽,為舟中健兒吶喊助威。知縣大人還會親自請縣里年紀大的老人一起到竹樓上吃酒,那里臨著河邊,視野開闊,能看完整個比賽的全程。 傅桂手巧,很快幫傅云英梳了個可愛的小抓髻,纏絨繩,戴通草花,最后把幾朵茉莉花塞到發髻底下抿好,這樣發絲能保持一天的清香,而看不到花朵的痕跡。 傅月看著眼饞,打開粉盒,想給傅云英搽臉,被傅桂一巴掌拍開,“英姐還小呢,不用搽粉?!?/br> 她訕訕一笑,放下粉盒。 傅桂又改了主意,“今天是過節呢!” 她這么說,然后抓起胭脂盒,用簪子挑起一星兒透亮的脂膏抹在傅云英唇上,笑著哄她:“英姐真好看!” 傅云英面無表情。 傅月終于如愿以償,賣力給傅云英搽粉。還好她用的是桃花粉,賣脂粉的貨郎吹噓說桃花粉是用陽春三月最好的桃花炮制的,其實都是在騙人,桃花粉基本上是豆粉,取料天然,不會傷害肌膚。 傅桂和傅月忙前忙后,忙得滿頭是汗,丫頭們跟著起哄,時不時爆出一陣哄笑。唯有傅云英始終不言不語,權當自己是瓷娃娃,被兩個jiejie拉過來扭過去搗騰。 中午吃飯的時候,傅四老爺看到裝扮一新的傅云英,忍不住手癢,揪揪她的小抓髻,“英姐好像那個什么觀音像跟前的小金童?!?/br> 盧氏笑了,“要像也是像玉女?!?/br> 大家都跟著笑。 傅云英小口吃米酒釀,臉上仍舊沒什么表情,偶爾皺一皺眉頭——酒釀沒做好,太酸了。 她不知道,她越這么清冷古板、一本正經,長輩們越想逗她。 “英姐,四叔給你買一對草蟲簪子戴,喜不喜歡?” 吃過飯,傅四老爺讓丫頭把他買給家中幾位小娘子的首飾拿出來,從攢盒里挑出一枝蝴蝶銀簪對著傅云英晃幾晃,含笑問。 傅云英撩起眼簾,起身道:“多謝四叔?!惫ЧЬ淳唇舆^草蟲簪子。 傅四老爺和盧氏交換了一個“你看吧”的眼神,摸摸鼻尖。他百折不撓,試圖逗傅云英笑,雖然屢戰屢敗,依然毫不氣餒,下一次還是接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