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匪徒一擁而上,在人數數倍于商隊的情況下,仍遭受了極為激烈的抵抗,那商隊之中,除了幾個懦弱之輩,但凡拿刀劍的護衛,個個悍勇,以一敵二,就算己身不慎在此隕落,亦不忘拉個墊背之人。 但山匪人數眾多,不多時,商隊便搖搖欲墜。 涼錦和情霜冷眼旁觀,無論是過往商隊,還是駐地于此的劫匪,皆是紫山秘境中人,他們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不該由她們這些外來修士篡改。 就在商隊中護衛一個接一個倒下,眼看就要覆滅之時,那混跡于商隊之中,一直默不作聲的修士終于顯出身份,一道劍光掃過,十余名山匪倒地殞命,山匪頭目大吃一驚的同時,也被激起了兇性,當即下令圍堵那突然出現的強者,欲將其人留在陰風谷。 山匪悍勇,但終是凡人,就算武力高強,亦只與修士練氣之境相當,那潛伏于商隊中的修士卻是筑基中期,眾多山匪,卻無其人一合之將,不過短短數息,兩百余眾的山匪便在其人劍下傷亡大半! 尚還存活的少數山匪被此人兇悍和強大嚇破了膽,不再聽從頭目命令,丟盔棄甲地逃往陰風谷外,恐懼如同瘟疫一般飛速蔓延,還在與商隊護衛搏斗,已殺紅了眼的山匪也在死傷數目飛快加劇的此時清醒過來,紛紛棄甲而逃! 涼錦和情霜相視而笑,沒曾想,那大發神威之人,她們竟然認識,卻是先前在巖武時,與她們有過一面之緣的白面書生,端木文書。 眼看商隊之危已解,涼錦和情霜也沒有理由多待,她們雖然與端木文書有過一面之緣,但到底沒有多深的交情,故而此番風波已過,她們沒有理由再于此時露面,不若就此離去。 然而就在她們準備離開時,情霜視線忽的一凝,而后望向對側山崖。涼錦的視線隨著情霜的目光看去,靈識掃過,她亦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下一瞬,對側山崖上突然躍出兩道黑影,一前一后將端木文書截住,他們顯然跟蹤已久,一直在等端木文書現身。此番端木文書修士身份暴露,兩人叫囂著讓端木文書交出某物,端木文書斷然拒絕,雙方談不攏,大戰自是一觸即發。 那兩名黑衣人皆是筑基后期的修為,兩者夾擊之下,端木文書境地頗為兇險!雙方交戰之時,那兩名黑衣人一直試圖從端木文書身上抓取某物,奈何涼錦和情霜距離太遠,看不真切。 第116章 谷主令 在兩個筑基后期的黑衣人夾攻之下,端木文書疲于應對, 而他身后的商隊人馬已損失過半, 剩下的人大都重傷, 無法再與人動手,他們就算全沖上來, 亦幫不到什么忙, 便只能在旁眼睜睜地看著端木文書一點一點落入下風。 其中一名黑衣人看準端木文書招式之中破綻,猛的沖出,一把抓向端木文書胸口, 危機時刻, 端木文書顧不得再掩藏實力, 劍影紛飛之間, 赫然是筑基九層的修為! 那兩個黑衣人與他同為筑基九層,兩方夾擊之下, 端木文書未能翻轉局面,仍處在下風, 卻比之前好上不少, 興許能抵擋一陣。黑衣人一抓未能得逞,只得另覓時機。 一來二去,雙方交手已不下百招, 端木文書頹勢越漸明顯。其中一名黑衣人從他身后一劍刺來,端木文書為擋此招, 劍身背負身后, 前方暫露空門, 另一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端木文書硬受一掌,藏在衣袋里的某物飛出,被那黑衣人抓入手中。眼看東西被奪,端木文書兩眼一瞪,情急之下,抽劍斜挑,劃傷此人手腕,肩背卻因此被身后之人一劍刺中! 手腕受創的黑衣人吃痛,手腕一抖,那被粗布包裹的物什拋飛于空,恰好朝涼錦二人藏身的方向飛來。 此物在距離涼錦二人還有十余步的地方落地,布包磕在山巖上,落地之時散開,露出赤紅一角。 情霜凝眸看去,忽的眸光一凝。 見目標之物飛走,無論是端木文書,還是那兩名黑衣人,皆轉移了注意力,端木文書身后的黑衣人當即轉身沖出,另一名黑衣人則將端木文書攔下,那搶奪布包的黑衣人以極快的速度沖到近前,眼看東西就要到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布包的瞬間,一道湛藍劍光驀然亮起,在十余步的距離被結丹修士突然偷襲,別說他只有筑基修為,哪怕他的修為達到煉體大圓滿,也絕難逃脫! 劍光直接灌透此人下腹,恐怖的力量掀飛了他的身體,讓他朝后連退數丈,最后撞擊在山石上,濺起一蓬血霧! 涼錦頗為驚訝地看向情霜,有些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出手,但見后者輕身躍出,素手一招,那湛藍長劍又化作一抹流光飛回,劍身之上滴血未染,徑直收歸劍鞘。 情霜既已出手,今日之事便不能再置身事外。那堵截端木文書的黑衣人見勢不妙,一掌震退端木文書,就要轉身逃跑,涼錦飛身而出,腳步錯落之間,已從此人身旁越過,將其退路阻擋。 那人眼見無法逃脫,竟毫不猶豫咬破牙間毒囊,瞬間毒發身死。那人死后頓時黑氣翻卷,數個呼吸之間,便化作一灘黑水。 涼錦面色凝重,此人死后所散黑氣,與先前她和情霜兩人在朱雀山脈中殺死的黑衣人如出一轍。她再轉頭看向方才被情霜重創的黑衣人,見那山巖下只余一灘黑水,哪里還有什么黑衣人。 情霜抬手一攝,將那粗布包裹之物抓入手中,輕描淡寫地掀開外圍粗布,將內里物什展露于外。 只見布包包裹之下,一枚赤紅令牌如同燃燒的火焰,其上圍刻火焰紋路,背面是一只展翅欲飛的仙鶴,正面則暗刻了一個龍飛鳳舞的字眼:焚。 情霜神情不動,瞳孔卻猛地一縮,她手握赤紅令牌,抬眼看向正匆匆而來的端木文書,眸光清冷,語調無波: “不知端木兄從何處得來此物?” 因方才一戰額角見汗的端木文書在情霜此時之言落下后面上一僵,旋即放松下來,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暫未答話,而是回頭看了一眼商隊,言道: “山匪已散,爾等已無性命之憂,吾就此別過?!?/br> 言罷,他又看向情霜,拱手道: “此物在下得自紫山秘境,此事說來話長,然此地不宜久留,待出了陰風谷,在下再同二位細說?!?/br> 情霜看了一眼涼錦,見涼錦點頭,這才垂眸,輕聲道: “好?!?/br> 她自然而然地將令牌收起,這塊令牌雖然先前歸屬端木文書,但端木文書不敵黑衣人,險些被那二人將此令搶走,是情霜和涼錦出手,才保得此物,再者,這東西關系重大,在調查清楚之前,情霜都不會輕易將它交于他人之手。 端木文書啞巴吃黃連,情霜一劍擊潰與他實力相當的黑衣人,雖然情霜隱藏了實力,看起來僅有筑基修為,但他猜測情霜應是煉體修為,他自認不是情霜對手,見后者將東西收起,他也不敢出聲討要,便只得默認情霜的行徑。 三人一路同行,朝陰風谷外去,路上,涼錦向情霜傳音: “此為何物?” 她未見過這塊令牌,但能讓情霜產生那么激烈的反應,定然不是凡物。情霜神情不動,目光一直平時前方,紅唇微啟,傳音回答: “此物我曾在焚云鶴身上見過一次,應是焚情山谷至寶,焚情谷主令,相傳此令在焚云鶴建立焚情山谷之前便已存在,當世只有一塊,后焚情山谷建立,一直沿用,這谷主令焚云鶴從不離身,卻不知為何會出現在紫山秘境,還落于端木文書之手?!?/br> 聽聞此言,涼錦很是吃了一驚,此物竟是焚云鶴隨身之物!這件事當真離奇,就算襲殺焚云鶴的歹人這一次也入了紫山秘境,也絕不會將令牌失落,還碰巧落于僅有筑基修為的端木文書之手。 那么,端木文書這塊令牌,到底從何而來? 陰風谷雖長,但涼錦三人中最弱的端木文書都有筑基九層的修為,故而三人同行,很快就從陰風谷中出來。 再三確認無人跟蹤之后,端木文書才長嘆一聲,小聲將自己進入紫山秘境之后的經歷道來: “在下入紫山秘境之后,現身于一片廢墟之中,從一塊破舊的牌匾方才認出那片荒地為蕹城?!?/br> 涼錦與情霜對視一眼,果然與她們先前猜測一樣,進入紫山秘境的修士都被秘境隨機分散到秘境的各個地方,這端木文書竟恰好落在蕹城。 “蕹城一片廢墟,更無天才地寶,在下便隨心向西行路,直到天色漸晚,方才離開蕹城,在下見天晚,晚間獨身在外,又身處紫山秘境,不知變故何時出現,便就近尋了一間破廟落腳,想等到天明之后再繼續前行?!?/br> “晚間,在下于破敗佛像腳下小憩,夜風自破落窗外來,吹倒了佛前青燈,在下起身看時,見那佛像座下蓮臺被青燈燈座磕破,佛像內里中空,好似藏了一個人,在下心想興許是個機緣,便擊碎佛像后背,終見到內里之物?!?/br> 話到關鍵之處,涼錦和情霜的視線皆落在端木文書身上,后者輕咳一聲,不再賣關子,繼續說下去: “佛像里邊竟藏了一具尸骸,那焚情谷主令掉落在尸骸身側,在下幼時曾雖門中長輩前往焚情山谷,有緣見過焚谷主一面,在下見此物眼熟,便將其取來,反復辨認,確認是焚谷主那面谷主令無疑?!?/br> “在下心中驚疑不定,還未來得及查看那尸骸上是否還藏了別的東西,便有黑衣人闖入破廟,直沖佛像來,見在下捷足先登,二話不說,直接與在下動手,慌亂之中,在下翻窗逃走,行至陰風谷附近,混入商隊之中,卻還是未能將那兩個黑衣人甩脫?!?/br> 這之后的事情,涼錦和情霜都已知曉,見端木文書說完,涼錦二人同時沉默下來,她們先前才得知焚云鶴的真面目,眼下又突然牽扯出焚情山谷令,焚情山谷之事,再一次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疑點重重,讓涼錦和情霜都感受到一股極不尋常的氣息。 情霜將焚情谷主令取出,隨后試圖收入須彌戒指,卻未能成功。 “沒用的,此物無法收入須彌器物,如若不然,在下也不會將它就這么放在身上?!?/br> 情霜收起谷主令,面上神情凝重,見涼錦疑惑的目光掃來,她口中輕嘆一聲: “焚情谷主令世無其二,不知為何物所造,無法收入須彌器物,這一塊,應當不假?!?/br> “端木大哥可有所想?” 涼錦見端木文書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話想說,便出聲言道。 端木文書神情警惕,再一次確認四下無人,這才開口: “紫山秘境開啟之前,焚情山谷傳出消息說谷主焚云鶴被歹人所殺,那么焚谷主隨身攜帶的腰牌,會不會也被人取走,既然世間只有一塊焚情谷主令,這一塊又不假,是不是那歹人在進入紫山秘境后刻意放在那間破廟,那兩名黑衣人本是前往破廟接頭取物,卻被在下打亂了他們的計劃?!?/br> 涼錦與情霜沉默許久,端木文書不知曉焚云鶴的真面目,會這般想不足為奇,但涼錦和情霜經歷了前一日的波折,對焚情山谷之事自然有了新的認識。 涼錦沉吟片刻,而后才道: “究竟如何,恐怕還需得去一趟蕹城,見一見端木大哥所說尸骸?!?/br> 第117章 破廟 “究竟如何, 恐怕還需得去一趟蕹城, 見一見端木大哥所說尸骸?!?/br> 涼錦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影影綽綽的景象, 輕聲開口。情霜眉目微垂, 眸光深邃,未反駁涼錦之言。端木文書嘆了一口氣,知涼錦二人并未真正相信他所說的話, 便點頭道: “那在下便帶二位前往蕹城,是與不是,一探便知?!?/br> 聞言,情霜側頭抱拳, 面露微笑: “如此, 便有勞端木兄弟了?!?/br> 涼錦三人一路向東,端木文書認得來路,故而三人節省了許多尋路的時間, 原本需得花費一日的路程, 涼錦幾人連夜趕路,及至第二日清晨,蕹城便遙遙在望。 蕹城是一座山城,地勢崎嶇,占地不大, 一眼能望到邊際, 四面皆是高山, 其內房屋大半坍塌, 杳無人煙。城門前有一面腐朽牌匾斷作兩截, 隱約可辨認其上“蕹城”二字。 抵達蕹城之時,天光已然大亮,陽光照射之下,城內一片殘垣,百年已過,曾經灑落在這片大地上的鮮血早已被雨水沖刷干凈,再無法尋得痕跡,但那些不甘消散的靈魂所含的怨念仍回蕩在城內,以至于日光再暖,入城后,還是感覺陰風四起,毛骨悚然。 三人步入城中,端木文書修為最低,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但見涼錦情霜都面不改色,他那白凈的面龐泛起些薄紅,神情頗為羞窘。 據端木文書先前所言,那破廟并未在城中,但若不走城中穿過,就需得翻過一座山頭,城里荒敗無人,涼錦三人皆為道修,自不怕冤魂野鬼,故而端木文書領著涼錦和情霜從城中穿過,而后朝他先前發現焚情谷主令的破廟去。 一路上,三人皆小心翼翼,以免有人跟蹤。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一間坐落于山腳的破廟映入三人視線,情霜四下環顧,確認無有埋伏之后,與涼錦一同跟在端木文書身后走進破廟。 破廟不大,約有十丈見方,左右是降龍伏虎羅漢,正面一尊破敗的石造佛像。佛前貢臺上有積灰,一支燈臺掉落于地,斷成兩截,另一支則倒在桌上。 佛像座下蓮臺如端木文書所言,破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可以看出佛像內里中空,涼錦朝貢臺走了兩步,湊近了些從哪破洞之處朝里看去,頓時眸光一凝。 “夫人有何發現?” 情霜走進破廟之后未第一時間查看佛像,而是游走于四周,觀察破廟內的環境,她仔細看了看旁側打開的木窗窗框上的痕跡,確認端木文書的確是翻窗離開的。 她回頭便見涼錦神情凝重,嘴角緊緊抿著,眼中目光既驚訝,又疑惑,故而有此一問。 “此佛像內并無尸骸?!?/br> 涼錦收回目光,輕聲言道。 她話音落下,情霜神情一肅,但她還未有何反應,端木文書當即大驚失色,慌忙來到近前,從后方被他敲破的豁口看向佛像中空的內部,卻被內中空蕩蕩的景象驚得面無人色。 “怎會如此!” 他咬著牙,一臉驚慌地喃喃自語。尸骸不見,則先前他與涼錦二人所說的一切,都無法得到證實,更會引起涼錦二人的懷疑,他想取得兩人的信任便成空談,說不得,他還會落得一個與歹人勾結,卻被抓現行的名頭。 情霜的目光斜掃過端木文書面頰,沒有說話,而是走到他身邊,確認佛像內的確沒有他先前所說的尸骸,不由輕聲一嘆,質詢道: “端木兄,此事該作何解釋?” 不是她不肯相信端木文書先前所言,就算她心里明白端木文書應當沒有撒謊,但眼前的事實讓她不得不找端木文書尋求一個答案。 對于情霜所提的問題,端木文書啞口無言,佛像內空空蕩蕩,沒有尸骸存在,而破廟中又未有交手的痕跡,就算他說什么,也無法證明自己所言真假,更無法解釋焚情谷主令的來歷。 端木文書沉默下來,不知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