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這便是了,”高緯見她承認這點,松了口氣,“朕聽說他什么事都不瞞著你,這段時間你也日日在他身旁寸步不離的守候,那么姵姵……他的傷勢究竟如何?” 第26章 作了個死 丫丫個呸的。 呂姵真想叉腰大罵高緯多疑又昏聵, 宇文允都這樣了, 他居然還真的能對他起疑心?宇文允當時就該讓開那箭,把高緯射死,全當積德行善。 但呂姵面上不露分毫憤怒,只垂眸淡淡道:“王爺傷的很重,當晚差點沒能熬過, 如今更是時常反復?!?/br> “那他受傷之前,包括在府中,可有跟其他人有過不正常的聯絡?” “據奴婢所知,應當是沒有的, 他每晚都很早便會歇息,召美人侍寢,次日很晚才起,白天也就在書房看書,或者在水榭前釣魚?!?/br> “他跟陳澈的關系,你可清楚?” “奴婢只知道陳澈以往經常來給府中各位美人瞧病,王爺出手挺大方的,點名讓他來,每次都會給數兩金子作診金……但他也經常怒罵陳澈,把陳澈說的面紅耳赤,低頭不發一語。上次李氏小產, 陳澈沒能及時趕來, 王爺就說要讓人砸了他的杏林堂。奴婢估摸著陳澈也許是貪財, 才能一直忍得了王爺的暴脾氣?!?/br> …… 接下來皇帝還問了很多問題, 呂姵撿些不重要的半真半假地答了,能夠幫宇文允撇清的便盡量撇清,拿不定主意的便說“估摸著沒有”,終是等到了高緯的一句“看來他也并不全是十分信你,同朕其他暗衛探來的消息差不離”。 呂姵又想罵人了,多疑到高緯這個境界,真是十足可怕。 為保持形象一致,呂姵沒敢反駁高緯的話。 而高緯嘆聲氣后故作深情款款望向她:“姵姵,你可否為了朕繼續留在宇文允身邊,替朕探聽他的消息?” 呂姵故意沉靜了會兒,才望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陛下是否希望奴婢能夠盡力去爭得瑜王爺全心全意的寵愛,從而令他更加信任奴婢?” “正是如此,小姵,你知道宇文允是周國人,周國正摩拳擦掌尋機向我大齊開戰,我對宇文允……不得不防?!?/br> “但陛下也應當知道,這樣做絕非小姵所愿……”刻意一頓,“小姵愿意一試?!?/br> “小姵,朕就知道你待朕始終如一……” 呂姵自諷一笑,打斷了高緯的話:“陛下可會在事成之后,再接小姵回來陛下身邊?” 她刻意用了小姵,沒有再用奴婢,因為她就是替舊主問的。 在清澈如許而又滿懷期待的目光下,高緯本打算隨口應下,卻又覺得自己的虛偽無所遁形。 因而他躲閃開來,微微側過身,輕嘆道:“何時才算事成呢?若兩國一直不開戰,宇文允也確實對朕忠誠,那么……朕找不到由頭接你回宮。畢竟你當初鬧下這一出,淑妃為此大哭了一場,朕貿然接你回宮,她也是不會高興的……” 心頭的刺痛一下比一下猛烈,呂姵強摁住這思緒,對高緯道:“若奴婢掌握了宇文允有異心,或是兩國開戰,陛下殺了他呢?” “那朕自當重新迎你回朕的身邊?!?/br> “一切皆如往昔?” “……自然?!?/br> “那若奴婢還是不喜淑妃,而有意與她為難呢?” “大膽!”高緯聽到此話之時便是勃然大怒,一拂袖子,“你怎可還是如此冥頑不化,不識好歹???” “是,奴婢不知好歹……”呂姵咬著牙,頂著心痛,字句泣血般道,“奴婢怎可妄想以奴婢蒲柳之姿去和淑妃娘娘的天香國色相比,又怎可妄想以奴婢的一條賤命,去與亡國公主、今朝寵妃相爭?” “啪!” 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結束了呂姵言語上的不敬。 這巴掌扇得毫不留情,呂姵的臉幾乎是立即便腫了起來,她撫著脹痛不堪的臉,咬牙微微一笑:“陛下你手可疼?” 曾經的呂姵便是如此,被打得耳鳴還擔心著他的手會不會疼,可這話直接問出來,落在高緯耳中,卻是滿滿的諷刺。 高緯只覺腦中沖上重重火焰,恨不得將眼前瘦弱的人給活生生撕了,他咬牙,耐著性子再問了一遍:“小姵,你只用說你肯還是不肯?” 呂姵心頭那股疼痛逐漸平息,她知道,原主終于是心死了,自始至終,高緯待她并無任何的不同。 就如她所有的感情都給了高緯,高緯所有的感情也給了蕭逢憐,其余人在他眼中,皆為草芥。無非是眼下能利用了,再撿起來充作棋子,為他沖鋒陷陣;不能利用的時候,他沒有將你踩死,已是他的恩德。 心里壓著的煩悶豁然開朗,可那全部的殘念卻忽地沖入腦部,控制著她說出了最后一句話:“奴婢已經沒有任何期盼了,請陛下賜奴婢一死?!?/br> 這句話說出后好一會兒,呂姵才意識到這是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而后她猛然一驚。 突然有著這樣一個想法:這或許才是她命定的結局。 在這個劇本里,宇文允不是男主角,因為男主角不會傾心去愛一個女配角,男主角自始至終便是高緯。她在這樣一場大戲中,扮演不識好歹去阻攔男、女主角真心相愛的惡毒女配角,而后卻落得個凄涼的下場。 呂姵忽地想大笑出聲,她之前的折騰竟都是白費了。而也幸好,陰差陽錯的,宇文允沒有真地殺死自己。 對于原主,生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死在高緯手上,是她最為期待的歸宿,也算是個有始有終的結局。 對于呂姵,回去的希望近在眼前,仿佛巨大的蝴蝶,撲閃著艷麗的翅膀從她面前掠過,帶她進入夢寐以求的童話世界,她難以抵抗那劇烈的誘惑。 但是宇文允…… 不行,她答應過他,要留下來陪他的…… 呂姵一時間仿佛被人生生劈成兩半,一半是她自己,在不斷的退縮和遲疑,另一半則是那個記憶中偏執、倔強的少女,目光寒冷死寂遠勝萬古冰川,正望著她,不停地蠱惑:“死吧……這不是你一心要追求的嗎?你我的目標是一致的……宇文允有什么好的?他們男人都是一樣的殘忍不留情,他如今是喜歡你,所以待你特別一些,等到不喜歡你的時候,也會將你當作廢物遠遠踢開,你前男友的事情還不夠你長教訓?你要知道,真錯過這次機會,你再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方才死寂下來的心口又復砰然如斯,呂姵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魔力如細密的蠶絲將她緊緊束縛其間,滿眼入目俱是血紅一片的仇恨花朵,而后她竟是走火入魔了一般,仰著頭,步步逼近高緯:“陛下,你殺還是不殺?” “你敢逼朕?看來宇文允果然將你寵出了毛??!”呂姵一臉冷靜的以死相逼,使得高緯越發難以抑制心中那陰森扭曲的怒火,他涼涼笑道,“你想死,朕偏不會允!宇文允寵你,朕可以將你再重新賜給不會寵你的人!你不是想回朕的宮中嗎?恰好朕新提了一名大太監來幫著殷實德打理事務,不如你便去侍候他吧!鄧紹!” 隨著他的厲聲呼喝,外面進來一名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剛要給皇帝行禮,就被高緯止住。 高緯邊往龍座邊走,邊對鄧紹冷冷吩咐:“這女的賜給你了,你想怎么玩便怎么玩,只有一條,不許她死,否則朕要了你的狗命!” “謝皇上賞!奴才一定將她侍候的舒舒服服,”鄧紹蛇一樣的目光在呂姵身上毫不顧忌地逡巡著,上來就欲拉她:“走吧,小娘子?!?/br> 呂姵咬緊牙齒,渾身的骨節都氣得在隱隱作響,在鄧紹那冰冷的手觸及自己手腕的同時,呂姵狠命踢了他一腳,轉而快速掠到帳邊,取下了象征天子身份的寶劍,將它拔出鞘來,一步步走向高緯。 高緯立馬就慌了:“你想做什么?膽敢弒君不成?” 痛的在地上打滾的鄧紹慌忙對帳外喊:“來人!快來人!有刺客!” 一時侍衛盡皆沖了進來,殷實德在帳外聽得動靜不對,遲疑片刻,便是一咬牙轉身就跑,幸得沒有多遠,便看到青山扶著臉色蒼白的宇文允急匆匆趕了過來。 “瑜王爺,大事不妙??!”殷實德嚇得腳軟,險些直接給猶在十步開外的宇文允跪下,眼見著四周之人注意力皆在龍帳那頭,他終是又稍微提起點勇氣,壓低聲音沖逐漸走近的宇文允繼續道,“小姵她瘋了!要刺殺陛下!” 宇文允聞言臉色大變,揮開青山,直接提氣沖向了龍帳。 還未到帳邊,就聽到帳內刀劍相擊之聲,他心中慌亂,也顧不得什么掩飾了,迅速解決掉幾個門邊擁著的侍衛,強行沖了進去,終于看清呂姵正以一敵多,被眾侍衛重重包圍住,身上已經多處劃傷,而她似毫無痛覺一般,依舊目光清冷,對著同樣被眾多侍衛圍住保護的高緯冷聲道:“奴婢此生永不會害陛下,只求陛下賜奴婢一死而已!” 高緯驚怒交加,指著呂姵跳腳道:“給朕生擒!誰敢讓她死的痛快,朕就讓你們統統死的難看!” 這下侍衛們更是畏首畏尾不敢下重手,一時角逐便陷入了僵局。 侍衛統領魯子安見狀,忙讓人去取擒賊網,他話音未落,便見一道身影飛身而起,落入包圍圈中,將周邊攻向呂姵的侍衛盡皆掃開。 呂姵從看到宇文允的瞬間,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忘了該如何是好,特別是見到他面色青白,眉間眼底全是勃然的怒氣,她更是膽戰心驚,仿佛背著老公偷人被捉了現行…… 腦中的血色花朵盡皆敗去,獨留一片清明。 “宇文……”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一個手刃劈在頸邊,霎時便暈了過去。 第27章 舉步維艱 宇文允將暈了的呂姵接在懷中, 把天子劍交給魯子安收了起來, 而后徑直向高緯跪下,顫聲道:“臣叩見陛下?!?/br> 高緯眼見安全了,長長地松了口氣,諷刺道:“瑜王爺好功夫??!可又是救了朕一命,朕該如何賞你呢?” 宇文允沒有頂撞, 而是埋首在地,恭聲道:“是臣對妾室管教不嚴,望陛下贖罪?!?/br> “好個管教不嚴,”高緯陰毒一笑, “她犯下的可是弒君的死罪,瑜王爺一句輕飄飄的管教不嚴便可揭過去?” 宇文允叩首在地又復抖著聲音道:“請陛下責罰臣,莫要罰她?!?/br> “她犯的是死罪,你要如何替?”高緯沖魯子安施了個眼神,后者便撤出了一半的侍衛。高緯在龍座上坐了下來,看向宇文允,“莫非瑜王爺是仗著自己是周國的皇親,大齊便無法治你死罪嗎?你的侍妾想要刺殺朕,那是不是意味著你們周國想要刺殺朕吶?” 宇文允埋首地上,聲音沉沉:“陛下誤會了,不僅周國和齊國愿世代交好, 永不互犯, 陛下也當知臣對陛下的一片忠心……若失了陛下為護, 臣只能朝不保夕……” “那你當如何解釋這賤婢方才所為?你宇文允總不能說朕是咎由自取吧!”呂姵方才所為太過驚人, 高緯現下還有些腳軟,因而一時還沒想到要怎么借題發揮,只想著要先在氣勢上刻意多打壓宇文允一陣,突出此事的嚴重性。 “依妾身看吶,皇上你可不就是咎由自取嗎?” 宇文允還沒答話,淑妃就率先拖著她那慵懶而嫵媚的語調走了進來,覷一眼四周烏壓壓的侍衛,便用手掩住鼻子,嫌棄地道:“怎么這么多臭男人,難聞死了?!?/br> “小憐?你怎么來了?”高緯霎時便換了張臉,聽她說帳內難聞,便忙不迭地用眼神指使魯子安將剩下的侍衛也帶了出去,只留了那么常備的四名貼身侍衛在帳內。 “喲,陛下這話問的,只準陛下在帳中私會老情人,倒不許妾身來這走一遭?”淑妃稍稍嘟著櫻桃小口,停下腳步,轉身就準備走,“既是如此,妾身才不來招陛下的嫌?!?/br> “小憐,快止步,”高緯訕笑著從案前下來,握住淑妃的柔荑,將她一同往案前帶,“既是來了,又何必走呢?” 淑妃依舊是有些忿忿不平:“妾身倒是見不慣陛下這樣,被舊愛傷了,又來哄新歡嗎?” “她哪里是什么舊愛,小憐你取笑朕了?!?/br> “妾身之前是怎么跟陛下說的,這小姵當初敢對你大不敬,就該直接殺了她,如今哪兒有這樣一出。陛下說她不是舊愛,卻不僅彼時饒她一死,現在還眼巴巴的私下召見,可不是陛下你咎由自取嗎?” 她一張嫣紅的小嘴噼里啪啦說個不停,高緯不僅不生氣,還覺得愛妃說的很有道理:“是朕當初考慮不周,既然小憐早看不慣這賤婢,朕今日就賜死她,以證清白如何?來人!給朕把這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死?!?/br> “喲,現在又急著打死來以證清白?”淑妃跺了跺足,“陛下還說自己心中無鬼?” 高緯一時噎住,又生不了氣,只得問淑妃:“愛妃說朕當如何?” 淑妃輕輕哼了一聲:“陛下現在說什么妾身都不會信,快將呂姵弄醒了,妾身要問問她究竟對陛下是不是有非分之想,陛下是不是又私下對她有什么許諾?!?/br> “……小憐你……”想到呂姵醒來后可能說出的話,高緯心里發慌:如果淑妃將事情來龍去脈問上一遍,呂姵將自己逼她探聽宇文允消息的事情說出來又當如何?那自己豈不是不僅不能借此作文章打壓宇文允和他背后的周國,還會讓周國得到個自己試圖謀害質子的把柄? 而且淑妃若是知道自己方才所說的自己心中有呂姵等話,怕是又不肯輕易罷休了。 高緯將這些念頭在腦海中快速過上一遭后,只得佯作將怒氣撒在宇文允身上,“誰讓你剛才把她打暈的!你既是這賤婢的夫君,應當是最了解她的人,便由你來說說,朕和這賤婢可有私情?” “自然是沒有的……臣與呂姵恩愛非常,臣敢發誓她心中只有臣一人,否則臣也不會冒著得罪陛下,為她跪在這里,求皇上饒恕?!?/br> “朕倒是想饒恕你們,畢竟瑜王爺你才對朕有救命之恩,”高緯緩下了聲音,遲疑道,“可是方才眾目睽睽,皆見到呂姵拿著天子劍要刺殺朕,朕今日若寬恕了她,他日當如何治國?” “方才臣進帳救駕時,曾聽到呂姵說她不是想要刺殺皇上,她說什么也不會對陛下不利,而只是求皇上賜她一死……只是不知是不是臣太過情急之下,錯聽了?!?/br> 高緯看向侍衛統領:“魯子安!你方才聽到呂姵怎么說?” 魯子安一直在帳中,自然明白皇帝這是要急于找個臺階下了,雖然身上冷汗涔涔而落,但也忙道:“臣的確聽到她是這樣說的?!?/br> “混賬東西!”皇帝叱道,“她不是刺殺朕,你們將她團團圍住跟她斗在一起做什么!她沒有嚇到朕,倒是你們嚇到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