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之前審陳二狗一幫人時,得知他們在八年前,曾經無意中看到了黑虎幫現在的老大帶著幾個人做了一筆殺人劫財的勾當。 那時,有一家外地人從北邊趕車到了武陽城,在城里停了半個月后,又要換水路繼續南下。 只是在他們剛到武陽城那天,到客棧住宿時,恰好遇到了當時還在客棧里跑腿的嚴虎,也就是后來黑虎幫的老大。 陳二狗那時候混得比嚴虎還略好點,至少在城里還有個破落院子,又收了趙麻子和李黑皮兩個手下。 他們三人那天也是湊巧,本來打算在碼頭找找有沒有冤大頭的,不想卻無意偷聽到了嚴虎與幾個人在謀算別人。 陳二狗他們是想著看看能不能從中撈點好處,所以就一直偷偷盯著嚴虎。 這一盯,也把嚴虎他們的目標給盯出來了。只是,陳二狗他們發現嚴虎遲遲沒有動靜。直到那家人雇好了船,才聽到嚴虎跟客棧掌柜請了假,說要回鄉處理家事。 知道這其中有貓膩,陳二狗就帶著趙麻子和李黑皮跟了上去。只是,嚴虎出城走了不多時,就在一處河灘蘆葦蕩中冒出了幾個人來。 這些人正是陳二狗他們之前在碼頭上見到,與嚴虎一起的那些家伙。 這伙人與嚴虎說了幾句話,就從蘆葦蕩中推出幾條小船后,朝著下游劃去。 陳二狗頓時就傻眼了,他們沒準備船啊,這下可跟不上趟了。三人正蔫頭耷腦地準備回去,卻見到河面上過來了一艘中等大小的船只。 李黑皮因在碼頭扛過包,無意中就說了一句“這船吃水挺深啊,里面裝了多少東西???” 結果,陳二狗看過去時,就發現,那船上坐的正是嚴虎等人謀算的那家人。 三人此時都想到了,嚴虎他們恐怕是要在水上動手搶劫了。眼看有人要發財,他們都有些眼紅手癢。 不過,再眼紅,陳二狗也沒打算弄條船去湊熱鬧。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心里有數的。 三人回城后,倒也沒再多想。依舊小偷小摸,胡亂瞎混。 大約還是心里有些欠著,三日后,趙麻子閑極無聊又跑到那個河灘的蘆葦叢里去瞎轉。 結果,這一轉,就讓他瞧見了,三日前那艘吃水深的船只竟然又劃回來了! 然而,這船并沒有朝武陽城的碼頭駛去,反倒沖著這片蘆葦蕩劃了過來。 趙麻子大氣都不敢出,看著那嚴虎等人從那船上滿臉歡喜地走下來。他們留下了五個人看著船,其他三人則朝城里走去。 趙麻子不敢亂動,直等了半日,才見回城的三人趕著驢車、板車又回來了。 那時,天色已晚。但嚴虎等人卻忙忙碌碌地開始卸貨。 趙麻子看著他們從船上搬下來了不少貨物和箱子。在把這些東西裝車之前,嚴虎等人還打來了河水,在某些箱子和物件上反復擦拭。他們擦完之后,就把污水都潑進了河中。 藏在蘆葦蕩里的趙麻子,借著一點天光,從那一桶桶污水中,看見了點不祥的黑紅色…… 第125章 僅剩的一塊 趙麻子看著那些血水,心頭一陣陣發緊。他貓著腰一步一挪地慢慢向后蹭著, 也不知挪了多久, 才摸到了蘆葦叢的另一頭。 趕著關城門的點, 趙麻子氣喘吁吁地回了城。 他把白日所見,告訴了陳二狗和李黑皮。三人都是又怕又羨。 次日一大早,他們就看到嚴虎等人, 趕著車進了城。 沒多久, 陳二狗就眼睜睜地看著嚴虎辭了工, 買了房,換了新衣, 娶了婆娘。 一個往日點頭哈腰、賠笑跑腿的店小二, 就這樣變成了吃香喝辣、吆五喝六的有錢老爺! 窮人乍富, 總少不了麻煩, 嚴虎也不例外。不但有些不開眼的混混地痞跑去訛賴,也有公人衙役前來刮刮油水。 就在陳二狗三人還以為嚴虎怕是要離了武陽城時,這廝突然一改之前的老爺模樣, 花錢招攬了幫手下, 弄了個黑虎幫出來。 這黑虎幫在嚴虎手下,越搞越大。不但在府城的三教九流中成了龍頭老大, 就連官府公人也輕易不敢招惹他們, 雙方暗地里還頗有些勾結來往。 陳二狗等人對嚴虎和黑虎幫的發跡過程是最清楚的,雖然自己沒那個膽子和本事,可也架不住偶爾幻想一下。當年,若是讓他們做了那么一票的話…… 于是, 當他們在街上看到了肥羊般的黃奶奶一家人,就忍不住暗暗嚎一嗓子,“來個一鍋端”??! 只是,這鍋太大了些,他們沒端起來,倒讓自己“噗通噗通”全跌進了鍋里…… 知道府城里有這么一個毒瘤禍害,黃奶奶也興奮了起來。本來就是為了在小徒弟面前多顯些威風的,如今這機會實在太好! 光對付幾個小混混實在不算什么,若是能一舉拔掉這個上百人的黑虎幫,那才是真本事! 于是,這幾天,黃奶奶就和李長屏在忙著查黑虎幫的事情。 動手之前,至少要弄明白,他們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做過些什么惡事,哪些人罪大惡極…… 只是之前就他們夫妻倆,人手不太夠。智通倒是在,可他也分不開身。隔三差五就要去陳二狗院子里收人,還要護著謝棟謝潤舅甥倆。 好在如今又多了個李彥錦,且他還帶著四個得力的衙役隨行。有了這五人的加入,事情也順利了許多。 黑虎幫,在府城里橫行了七、八年的大幫派,只花了三天時間就倒成了一片沙礫。 直到李彥錦等人離開武陽城好幾天后,府城的百姓才發現,以前作惡多端的那伙人突然就消失了! 要說全消失也不對,那些不入流的小嘍啰們似乎被一個叫陳二狗的人給管了起來。每日都被押著去做些扛包、送貨的力氣活,還有些,干脆就給城里一些有錢人家打起了長短工。 真正不見的,就是那伙歹人中的頭頭腦腦。至少黑虎幫的幫主和幾個副幫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而且,過了一段時間后。之前被黑虎幫搶奪過錢財、物件乃至房產的一些人家,也從陳二狗那里多多少少得回了些補償。 更有曾被嚴虎等人強奪了的幾個女娘,也領了安身銀子與和離書,哭哭啼啼地回家團聚。 府城這邊隨著黑虎幫的瓦解,風氣都為之一振。 但衛川縣的縣衙里,有人卻為了黑虎幫的舊案而重新展開了調查。 原來,李彥錦在審問嚴虎和幾個黑虎幫核心成員時,發現他們當初發家的那樁舊案中,竟然有些眼熟的東西。 嚴虎等人開始還嘴硬叫囂不已,結果二爺爺李長屏一出手,這伙人就只盼著能早點歸西,爭先恐后地把這些年干過的壞事都倒了個干凈。 為人體筋骨研究驗證了幾個觀點的李長屏,遺憾地看著嚴虎四人,道:“怎么招得如此之快???怕是假的吧,不如我再來點別的……” 李縣令笑著謝過了二爺爺的熱心相助,耐心地琢磨起這四個歹人的口供。 當他看到嚴虎口供中的兩個字時,不由皺起了眉頭。 下午,嚴虎又被單獨拎出來,享受了一趟二爺爺的特殊招待。 而這一趟,刑房中除了嚴虎外,就只有李長屏和李彥錦二人。嚴虎的口供,也被李彥錦收起來,并沒有放進公房里。 晚間,李彥錦和謝沛坐在竹塌上一同看起了這份剛出爐的口供。 “二娘,你看看這?!崩顝╁\指著其中一段,讓媳婦看。 謝縣尉低頭細看,發現這是嚴虎的口供。 說是,他在客棧里當小二時,無意中聽到了受害的那家人的私語。 因他們提到了“幾萬兩銀子”、“運走”等話,做夢都想發財的嚴虎就對這些人上了心。 這一注意,還真被他看出些端倪。他發現這家人,若說有錢吧,明明坐的是馬車,在客棧里卻住的是大通鋪。若說他們沒錢吧,可人家吃rou喝酒卻并不含糊。 按他們吃喝的花費,明明可以住在上房,可這家人卻偏包下了靠近車馬棚的一間大通鋪。 嚴虎心懷鬼胎,就借著打掃的名頭,常去晃悠。這一來二去,他就發現,這家人不管吃飯睡覺什么時候,總會留下個人守在窗口。 嚴虎在客棧里,看多了來往客商。頓時就明白了,這家人與旁人不同,并沒把最值錢的東西隨身攜帶,藏到房間里。而是一直就放在他們自家的馬車中! 也因此,才會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守在窗口,就為了盯著他們家的兩輛馬車。 嚴虎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心中的貪欲就化成了惡鬼的尖刀,這才伙同了幾個混混兄弟,做下了殺人劫貨的買賣。 這其中引起李彥錦和謝沛注意的是,嚴虎交代,他們在那艘船上,殺人搶劫時,其中有個男子求饒,說是知道何處藏著更大的一筆銀錢,只求嚴虎放過他一條性命。 原本嚴虎幾個人就被船上幾千兩白銀給閃花了眼,心里都覺得這人多半是為了活命,胡掰出來的說辭。再加上,那人趁嚴虎等人愣神的功夫,竟是一下子跳進了河里。 若是遇到別的劫匪,這人說不定就逃出生天了??上阑⒌男值苤?,有兩人水性極佳,且又對附近河道非常熟悉,于是費了些功夫,到底還是把人給抓了回來。 只是在抓人時,那人被捅傷了肺管,上來咳了幾聲,就徹底斷了氣。 而嚴虎等人把船上的活口都殺光后,就把這幾千兩銀子和其他物件給運回了府城。 當他們回去分錢時,才發現,這些銀子大部分是被人重新熔鑄過的,而還有一小部分,竟然刻著“升和十年鎮北軍軍餉”字樣! 這一下,就把他們嚇到了。因為那時候北地官銀被劫一案已經鬧開了,江湖上對“三樁幫”的追殺令也發了出來。所有人都知道,這筆官銀只要一露面,必然要引來天大的麻煩。 所以,嚴虎等人看著官銀上的字樣,這才明白,自己到底劫了什么人的財…… 這些刻著字的官銀大約有六百兩的樣子,嚴虎他們并沒分掉,而是一點一點弄成了碎銀。 后來成立了黑虎幫后,幫里抓來個會打銀飾的老兒,這才徹底把這批燙手的官銀徹底抹去了痕跡。 倒是嚴虎自己,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留下了一塊完整的官銀,藏到了幫里供奉的關二爺神像里,每日也跟著受些香火供奉。 看完口供,謝沛抬起頭,長出一口氣。轉頭對李彥錦道:“那神像帶回來了嗎?” 李彥錦搖頭,道:“當日并沒審出這些……” 謝沛站起身,道:“我去取那神像?!?/br> 李彥錦點點頭,想了下,道:“我讓嚴虎再說說當年殺的那家人的模樣,回頭找牢里關著的那幾位認一認,看看是他們三樁幫的什么人?!?/br> “嗯,這事……現在要告訴幺哥和小然嗎?”謝沛問道。 李彥錦想了下,道:“咱們先查吧,兩個孩子現在才剛拜師入門,知道這些,既幫不上什么忙,又容易擾了他們的心思?!?/br> 謝沛不再多說,起身要走。李彥錦突然拉住娘子的手,用力朝懷里一帶,準備來個美人入懷。不想他這一拉,根本就沒拉動,卻被美人抓住胳膊,一把給拎了起來…… “誒!誒!誒!” 李彥錦個子高,謝沛也是逗著好玩沒真用勁,于是縣令大人就被拎到了一半。上身起來了,腿卻還跪坐在竹塌上。 “呃……”李大人低頭看看自己這端正的跪姿,又抬頭瞧瞧娘子憋笑的小臉,十分誠懇地問道:“娘子這是想和我再拜一次堂嗎?要不……拜完之后,順便再洞個房可好?” 謝沛忍著笑,道:“且侯著吧,為妻去去就來!” 縣令大人委委屈屈地獨守了兩日空房,第三天一早,謝沛拎了個包袱回來了。 “怕路上出麻煩,我把那銀子還是塞關二爺肚子里了。除此外,陳二狗還給了我幾樣東西……”后宅里,謝二娘把那錠官銀,從關二爺雕像下,取了出來。 李彥錦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這刻著“升和十年鎮北軍軍餉”的銀錠,道:“我根據嚴虎說的,畫了幾個頭像。讓三樁幫那幾個人辨認了下,說是有點像他們曾經的二當家?!?/br> “二當家?”謝沛回憶了下,道:“之前審楊金博他們的時候,好像沒聽人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