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什么?!”郭壯聽得大驚失色,他家大舅子的駐地就在盧龍塞。若真是被蠻族各部圍攻,做為先鋒軍的大哥怕是……    “那,柴大哥,你可把這事上報了嗎?”郭壯焦急地問道。    謝沛一臉沉痛地道:“老隊長聽了也是急著要去回稟,只是為了讓俺不受牽連,他就自己去找了楊隊正。    俺想著這事交給老隊長了,應該也算是沒事了。又擔心受到追究,就連夜收拾包袱,準備情況不對,就離開。    可萬沒想到,等了兩日后,俺再去老隊長家探聽消息時,竟被告知,老隊長舊疾復發,已然走了……”    郭壯聽到這里,頓時就愣住了,他盯著謝沛看了一會,才小聲道:“可是死得不對?”    謝沛點頭道:“老隊長沒有成家,他的身后事還是鄰里幫著辦的。俺去打聽過,隊長竟是自那天分別后,就再沒回過家。直到后來被人在城外發現,已是死了有兩日了……”    “嘶……”郭壯倒吸一口涼氣,左右看了看,道:“莫非是被蠻人的細作害了?”    謝沛神色悲痛道:“俺那天剛打聽完老隊長的事情后,就被人盯上了。俺想來想去,只覺得有一個人最為可疑。老隊長明明是去找楊隊長稟報消息了,為何卻被人說是出城閑逛時舊疾復發?若說真有細作,那楊隊長怕是跑不了干系。    俺想到這層,擔心自己也要被滅口,就連夜帶著包袱逃了。    這一逃,就逃到了這里。原本,俺以為這秘密怕是要爛在肚子里,不想今夜竟是遇到了郭兄弟……俺實在愧疚、憋屈啊……”    謝沛說到這里,猛地灌了幾口酒,竟是搖搖擺擺地起身離去了……    郭壯看桌子上還留著一塊碎銀,就知道這是柴大哥給的酒錢。    于是結了賬后,就揣著一肚子心思地回了房間。    郭壯與她媳婦商量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再出來找那位“柴大哥”時,才有人說昨晚看到個大胡子男人醉醺醺地出了小鎮,朝南邊去了。    幾天后,郭壯帶著家人在渝州城里找到了老親,他急匆匆地把家托付給老爹和媳婦,就揣著路費再次奔赴北地。    這一趟,他不指望能把大舅哥帶離北地,但至少,他要把前幾日那位柴大哥所說的重要消息帶回北地!    謝沛當夜趕回了自家車隊,李彥錦給她做了掩護,并沒驚動旁人。    謝沛對郭壯所說的事情,其實并非虛構。    上輩子還真就發生過這件事情,不同的是,那位真正的“柴良平”并沒逃過蠻族細作楊隊正的追殺。死在了逃亡的半路上。    而楊隊正則在今年七月,蠻族人圍攻盧龍塞時,害死了唐琦將軍的長子,繼而逃回了北蠻。    謝沛原本沒想著去cao心這些家國大事,然而半路遇到了郭壯一家,聽聞他還要回北地去找大舅子后,就想順手傳個信吧。    她沒有想到,這順勢而為的一件事情,在五個月后,卻給蠻族人造成了沉重的打擊。而北地的守軍也避免了上一世的慘痛犧牲。    謝家人繼續朝著衛川縣行進,可當他們越接近湖白府,就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還記得一年多前,他們來時,沿路附近的百姓雖然日子艱苦,可到底也還能勉強種田糊口。    然而,返程時再路過這些村落時,卻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景象。原本精心耕作的田地里也是雜草叢生、荒蕪一片。    謝老板見狀,喃喃道:“怕是鬧大災了啊……”    蟹黃和小白蹲在車上,看著廢棄的村莊,也不敢下去玩耍了。    一行人又走了幾天,竟是遇到了一波流民。    這天傍晚,謝家人原本應是在谷營鎮上歇腳的。不想他們剛進了鎮子,就見到一伙衣衫襤褸的人堵在了鎮子的入口處。    謝家人見狀,立刻就放緩了腳步,謹慎地打量起這伙人來。    這一看,他們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這些流民竟是有人領頭、聽人指揮的。    謝沛他們還在觀望,就見那群流民中領頭的大漢,走出來幾步,沖著他們喊道:“你們是何人,來谷營鎮是做什么的?”    謝沛眉頭微皺,李彥錦朝她搖搖頭,自己走上前去,說道:“我們是過路人,打算在鎮上住一宿,明天繼續趕路?!?/br>    第85章 誰的勢力    那大漢聽了, 又看了看謝家這群人, 不但有男有女, 竟然還帶著貓狗?!    “他奶奶的, 咱們人都吃不飽,他們竟然還養貓養狗?”流民中, 不知是誰嚷了一句,頓時人群中就嗡嗡地鬧了起來。    謝沛臉色漸冷, 悄悄朝自己人打了幾個手勢。    不想,之前走出來那大漢卻回頭朝人群吼道:“閉嘴!再鬧, 就給我滾!”    他這一吼, 還挺管用。流民們竟是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大漢轉過頭,沖謝家人抱了抱拳,道:“我們乃是呂將軍的人馬, 負責駐守谷營鎮。諸位若是尋常百姓,自是來去自由, 可若是藏了什么壞心, 想要作亂, 那說不得,就要跟我們走一趟了?!?/br>    謝家人聽了都有些傻眼,無端端的,怎么冒出個呂將軍來?    只是, 這話不好問出來。李彥錦笑著掏出娘子仿造的公文, 遞給那大漢,說道:“失敬, 不想竟是軍爺在此。這是我們行路的公文,您過目?!?/br>    那大漢面露尷尬,卻還是把公文接過來,胡亂掃了掃,就遞還給李彥錦,道:“行了,你們去住店吧。晚上不要出來瞎逛,明天早點走?!?/br>    李彥錦點頭道:“誒,誒,您放心。多謝軍爺!”    那大漢沖后面的流民嚷道:“都起來,把路讓開,等著天上掉金子嗎?”    當謝家人的騾車即將從那大漢跟前過去時,那人卻突然開口道:“慢著,這車里裝了什么?”    趕車的李長奎神情淡定地答道:“都是些做飯用的調料?!?/br>    說也奇怪,李長奎這幅漫不經心的樣子卻讓那大漢有些發怵,到底沒再多說什么,揮揮手,放謝家人進了鎮子。    走出去一段距離,謝沛還能聽到后面那群流民在嘀嘀咕咕。    “頭兒,就這么放他們走了?”    “人家是正經過路的老百姓,非官非兵的,怎么攔?”    “頭兒,你就是太實誠了,那呂大將雖然說只讓攔官兵,可下面誰不偷摸著撈點好處。也就是您,明明最早跟著呂將軍,結果到現在反被丟到這種小地方來了……”    “行了,閉嘴吧?!?/br>    “要能吃飽了,我都懶得張嘴吶……”    “你!”    ……    謝家人找到鎮子里的客棧時,掌柜和伙計都是一臉驚慌的表情。    與其他地方不同,他們連謝家人的姓名、來歷這些都不敢問,直接收了訂金,把人帶進屋子,就都溜了。    謝家人彼此看了看,李長奎道:“把行李放了,來我房間商議?!?/br>    不多時,眾人就聚到了李長奎和謝老板的房間里。    謝廚子有些擔憂地問道:“七爺,那伙人到底是個什么名堂?咱住在這鎮子上,能行嗎?”    李長奎神色淡定地答道:“雖不知道是什么來頭,但要對付他們卻不費什么勁,所以不用太過擔心?!?/br>    謝棟聽了,心下稍安。    李彥錦看了眼似在沉思的二娘,開口道:“要不要晚上去打探一下?”    李長奎點頭道:“晚上智通和我輪流守夜,阿錦和二娘去探聽下消息?,F在先吃晚飯,晚點再行事?!?/br>    眾人聽了,回房收拾了下,就去大堂里吃飯。    他們沒想到,這客棧竟是不提供飯食。問其原因,只說是客棧里的米糧都被人吃光了……    再問下去,從伙計到掌柜,竟是都成了啞巴。    沒奈何,謝廚子只得借了廚房,燒了一鍋湯,熱了自家的餅子,算是讓大伙有點熱乎食吃。    做飯時,謝棟去騾車上取調料,還有個小伙計偷偷跟著去瞧了?;貋砗?,那小子沖掌柜的點了點頭。    吃過晚飯,謝潤把貓兒狗兒都帶進房間,生怕被之前那幫人偷了去。    謝沛去把李彥錦叫上,兩人收拾利落,就翻窗離了客棧。    此時鎮上大多數人都已經準備歇息了,而之前堵著鎮子入口的那伙人也不見了蹤影。    只是入口處留了兩個人,似乎是在值夜。    雖是三月春季,可夜里的風卻帶著寒意。再加上這兩人肚子半空,衣衫襤褸,所以都是一副勾背縮肩的寒酸模樣。    “老八,這跟著劉大憨,遲早怕是要餓死啊……”    “二哥,小聲點?!?/br>    “怕個屁呀!你以為那幫王八蛋還能扛著凍,跑來偷聽咱倆說話嗎?要不是欺負咱倆是后來的,也不能兩三天就輪咱們一回守夜,馬拉個巴子的!”    “哎……二哥知足吧,要不是遇上劉大,咱倆估計也和家里其他人似得,都得餓死吶……”    “……老八,不是哥不知恩??稍蹅兗然钪?,總得找點奔頭啊。你看其他幾個隊長,哪個不是搜刮得肥油直流,那些親近的人,也跟著沾了香邊??稍倏丛圻@隊,好嘛,就比那些流民強點。穿沒得穿,吃沒得吃。他和人說,咱們是呂將軍的人馬時,我瞅人家險些沒笑出聲來。誰見過這么慘的隊伍啊,還人馬咧……馬個錘子,馬屎都輪不到咱!”    “那二哥說,咱要咋辦?”    “我覺得,咱倆都上點心,見到其他隊長的時候,多露露臉。跟著劉大憨搜檢的時候,也想法子藏點東西……”    “那……呂將軍不是說,咱們起于民,就絕不害民嗎?什么不許拿這拿那的,說過好多條。要是違了,聽說要打多少大板啊……”    “且,這種話也就騙騙鬼。真不拿的話,你以為那呂大頭怎么起家的,那些個隊長原本都是一群窮得光屁股的家伙,可如今你看看,哪個不是人五人六的好大派頭?”    “那……那行吧。二哥,你那兒有吃的沒?我餓了?!?/br>    “有個屁,你吃不?”    “把你屁股上的rou割下來點還差不多,嘿嘿!哎……也不知李四狗會不會早點來換班……”    “那群龜蛋如今都在陳財主家睡得香噴噴,還指望能早點來?木頭都比你機靈點……”    夜色中,兩個黑影悄悄起身離開。    谷營鎮不大,謝沛和李彥錦找了一圈,就尋到了這群人落腳的陳財主家。    陳家大門口,掛著一盞燈籠?;璋档臒艄庀?,一個破衣爛衫的家伙,正靠著門柱,摻瞌睡。    謝沛和李彥錦尋了個方位,輕輕巧巧地跳進了陳家。    此時,這財主家,還有幾個屋子里亮著燭光。    謝沛和李彥錦打了個手勢,兩人各挑了個房間,分頭行事。    謝沛挑的這個,正是陳財主和他正房娘子待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