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領頭之人望著院墻擰著眉頭, 他特意著人去探過, 周家的確有條異常高大兇狠的狗。為了這條狗,他特意命人做了幾塊香味特濃的豬rou, 當然里面是摻了迷藥。 可這么香的rou竟然沒有吸引來那條狗?他不信,這rou的香味連他也險些抵不住,他不信一個畜生能抵得住。 最有可能是這畜生沒有這院中,想著探來的信息稱周家兩個哥兒對這條狗寵愛異常,怕是這狗如今沒住在正院。 這么一想,他放下心來,揮手示意一人入內查看。 身后的人一個猛沖,一躍而起撲到墻上,手腳并用,很快地爬上墻。他并沒有急著躍下去,而是閉上雙眼,屏住呼吸側耳聆聽。又是一息過去,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他才從院墻上躍了下去。 一息,二息,三息……十五息。 四周靜悄悄的,好似此處是深山夜林,人跡罕至之所。 院門像座兀立的高山穩絲不動,好似山后面是處深淵,吞沒人的深淵。 漆黑的夜,寂靜的夜。 吞咽口水的聲音顯得額外的響亮。 “誰?”領頭之人低聲喝斥,那聲音僅讓身后的幾人能聽見。 一時無人回答,好半晌,才有人輕聲地道:“頭,要不我們改天來?”仔細地聽,能聽出那聲音里的顫抖。 有人起了頭,緊接著又有人低聲道:“頭,我瞧著這事邪門,老三進去這么久連個屁都沒放,怕不是被……” 那人比了一個殺人的動作,雖然在黑夜中看不甚清,但大家卻明白他未說之言。 領頭之人眼中冷芒閃過,掩藏在黑暗之中,無人覺察。 “頭,反正我們不過是嚇唬嚇唬人,改明兒也成。改個不要這么黑的晚上吧,忒嚇人了?!庇钟腥顺雎暤?。 “你要不要白天來?”領頭之人冷聲笑道。 “對啊,這主意不錯,頭兒不虧就是頭兒啊?!毕惹澳侨思拥嘏闹R屁,若不是因這會站在別人院子里,他說不定會拍手鼓掌。 領頭之人沉吟片刻,他知道人心散了,一時半會也聚不起來。反正他們一群烏合之眾,他原也沒想著靠他們能成,只是事后須得有人為這事頂罪,才找上他們,讓他們在前面行事,掩著他和別人在后面做真正的大事。 他想著上面的人跟他的約定,會另派其人協助他,只要他把這幾個人哄進去就算是成了,何況上面那人也沒打算留這幾人的命。 于是他壓低聲音道:“兄弟一場,怎么也得看看老三如何吧?大家一起來,須得一起回去?!?/br> 這話自然無人無不贊同,身后幾人忍著心中的懼意,大著膽子上前。 這次是四人一同爬上墻頭,又都在墻頭上停留了片刻。領頭之人方低聲吩咐,“我們各自朝四個方向下去?!?/br> 于是四朝四個方向躍下墻頭。 “哎呀?!币宦晳K呼聲響起,旋即沒了聲息。 有人驚懼,道:“老四,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夜風。 他慌了神,不禁道:“莫非有鬼?”說著他欲要破門而出。 領頭之人辨風識聲,順著風聲伸手攔住那人,捂住那人的口,一刀捅了進去,沒有半點聲響。 其余二人被一這慘叫聲驚得連連后退,靠著墻站實了,才道:“老五,老五,你在哪里?” 領頭之人眼中滿是鄙薄,虧這幾人平時偷雞摸狗,欺壓鄉鄰,正兒八經掙銀子的事又膽小如鼠。 只是這會尚用的著他們,他道:“我怕驚了別人,砍暈了他,讓他在地上好好睡一睡,等我們完事后再叫他走?!?/br> 頓了好幾息,領頭之人又道:“若是你們害怕就回去吧,只是銀子只能歸我一人,與你們再不相干?!?/br> 說到銀子,兩人膽氣豪生。各自拍著胸口壓低聲音道:“這有啥好怕的,做這事又不是一回二回,我們早就熟了。拿刀嚇唬嚇唬人,再拍著他的臉說幾句狠話,保準他給嚇和屁滾尿流?!?/br> 另一人也道:“一個好漢三個幫,頭兒,你厲害,也得我們倆給個跑腿,好讓你松快松快?!?/br> 領頭之人唇角微勾,有銀子沒有辦不成的事。 他側耳聽了聽,院內屋中仍是漆黑一片,沒見半點燈火,也無半點響動,依然是寂靜又漆黑的夜。 看來剛才的聲音并沒有驚醒屋內之人。 他不禁失笑,周家從主子到下人統共沒幾人,更沒有會武之人,那能聽到他們的動靜。 他不理那兩人,怕銀子讓別人分了去似的,急急邁步向前,只是步履越發的輕盈,就像羽毛在地上擦過,聽不到任何聲音。 兩人相視一眼,雖然他們看不清彼此,卻心有靈通地同時邁步向前,緊跟了上去。 “你拉我的衣服干嗎?”走在前面的人道。 “誰拉了你的衣服?”后面的人不解,他明明雙按著刀。 前面的人聽了,懷疑自己是被樹枝勾住,遂道:“你先走,我的衣服給樹枝勾住了?!?/br> 聞言,后面的人怕事情全讓頭做了,他們分不到銀子,遂道:“你趕緊些?!?/br> “哎喲?!庇质且宦晳K叫。 前面的人停了腳步,惱火的道:“你亂叫啥,別跟老四一樣瞎亂叫?!?/br> 忽地,他只覺得一陣寒風吹過,六月的天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老四去了哪里?老四在哪里? 也只有哎喲一聲,就再聽沒聽他的聲音。 他縮了脖子,撥出腰刀,兩手緊緊地握住,雙眼瞪得銅鈴大,警惕地看著四周,然除了漆黑仍是漆黑。 可他仍感覺一股危險在靠近,雙手揮著刀向四周砍去。 一下,二下,三下…… 他不記得他砍了多少下,只記得雙手砍的沒力,險握不住刀。 就在這時,有重物落在他的背上,把他往地上壓。他急忙向前躍去,背上的重物好像活物,有了靈性,順著他向前躍的姿勢重重地壓下去。 撲通一聲,他撲倒在地,頭胸全磕在地上,暈過去之前,他還在想他是不是也叫了一聲哎喲。 后面接二連三的哎喲聲,驚動了領頭之人。他站在正房的門口,凝視著院中。 院中一片黑,看不清那里是樹,那里是墻。 片刻過后,他方把耳貼到門上,雙眼仍直視著院中,聽到屋內均勻的呼吸聲,他會心地笑了。然他的笑尚未爬上眉梢,就僵住了。 以他多年的生死想博的經驗,他感覺到一絲危險在靠近。他立時半蹲著身子,把耳貼在地上, 靜,得像無人在此居住。 安靜,很安靜,異常的安靜。 但這種安靜卻讓他毛骨悚然,忽地,他向前躍起,飛塊地竄入墻上,與之同時,從袖中甩出一束火光。在院中啪地一聲點亮,照得院中宛如白晝,一片燈火輝煌。 火光中,一條體型高大威猛的狗站在他剛才蹲的地方。 奇臭無比的狗臉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 轉瞬,那張狗臉在靠近。他遽然一驚,揮刀劈開,人卻向后躍開幾丈,迅速地往院外竄去。 隨著院中的火光亮起,周家院墻外面突然火光一片,熊熊烈火在燃燒。 沖天的火光,旺旺的叫聲。 周中醒來,見著外面的火光,立時沖到西次間大喊,“老婆子,快快起來,起火了,快?!?/br> 邵氏穿著中衣打開門看著外面的火光,大叫一聲,急忙著回屋抄起錢匣子,往外跑,一邊跑一邊道:“快去,把老大他們叫起來,還有在前院的禮哥兒和信哥兒?!?/br> 旺旺斜睨了她一眼,轉頭向前院沖去。 周中忙道:“把禮哥兒和信哥兒帶到地窖去?!闭f完,又回頭對邵氏道:你聲音大,趕緊吼,讓老大老二他們往地窖去?!?/br> 第五十八章 那天晚上, 大火燒了一個晚上,把漆黑的天空燒成火紅一片, 也燒到朝中大臣的心里,一個個在家里發脾氣,罵娘。 無它, 時機不對,如今朝中人人彈劾周中,偏在這時候, 周中家中發大火。就算不是人為, 有心人尚還多想呢, 何況周中手中捏著幾個闖入周家的活人。 朝中大臣急著擺脫身上的嫌疑, 為了找出真兇,原只是京兆府的事,刑部, 大理寺皆出動人手,插入其中。幾個衙門難得通力合作,勁往一處使。不過一日, 肖郎中及其大管家先后給抓進牢中。兩人自是聽說周家遭了大火之事, 一給抓住牢中, 不用審問,立即把事情交代了。 “我們老爺吩咐我找幾個人去嚇唬嚇唬周老爺, 可沒有吩咐他們去放火殺人?!?/br> 肖郎中了在一旁點頭道:“周翰林是朝中官員, 我輩同僚,我那有那么喪心病狂, 命人殺他,只是找人嚇唬一二?!毙むO中笑的很是諂媚。 肖郞中的德性,在朝中為官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雖仗著有個做太子嬪的女兒升了官,膽子實不大,說他敢殺人放火,別說周中不信,連他們自個兒也不信。 然從肖郞中的下人口中也得知太子嬪有下令,讓肖家除去周中。肖郞中也毫不避諱,“太子嬪是有說過這樣的話,那不過是婦人之間的慪氣罷了,當不得真,所以我就派人去嚇唬嚇唬?!?/br> 又審訊了好些人,肖郞中說的果然是實話。 然真兇卻潛逃在外,刑部,大理寺,京兆府查了好幾日子卻沒有頭緒。 周中的宅子給燒了,借住于農家。景仁帝聽說后,賞了皇城根的一處宅子給他。 一時朝中嘩然,皇城根的房子那是有價無市,附近住的不是公就是侯再就是內閣幾位大人以及六部尚書。 周中一個小小的翰林,又無寸功,就因為宅子被燒就能住皇城根的宅子,那京中的官員那人也愿意來一把火把自家的宅子燒個凈光。 原消停的官員們又紛紛上折,說周中是佞臣。 周中卻在忙著找宅子,一家老小借住別人家中,雖給予了銀兩,到底不如自己家方便。 好在家中的人從房中出來時,皆把值錢的東西帶在身邊。熄火后,一家子人又從灰燼里刨了些東西出來,總之,周家莊子上值錢的東西都帶在身邊了。因有著這筆銀子,周中才有了底氣在京中四處察看宅子。 只是京中宅子向來價貴,依著周家的家底,周中只能往那擁擠狹窄的地兒去租房子。比如小小的一進宅子,或是一個大院子里住上好幾戶人家。 看著這些宅子,周中頭痛不已。城外是再不能住了,誰知道會不會再來一場大火,城內至少有兵丁巡視。 恰好這時,景仁帝賞了一處宅子,周中送走傳旨太監,面色卻沉了下來,景仁帝此舉把他架于火上無疑。案子尚未大白,宅子倒先賜了下來。倘若是宵小所為,他又有何臉面住那樣的宅子,莫不成到時候再搬出來讓人看笑話。 周中抬頭望著皇宮的方向,久久不語。 次日,他照常去南書房上課。中途休息,有小太監借著上茶,低聲道了一句,“昨兒寧安公夫人進了鳳儀宮?!?/br> 周中端茶的手一緊,抬眼望去,卻見小太監提著茶壺恭敬道:“周大人,可要些點心?” 這小太監他識得,是皇長孫身邊的人。 他搖頭,面上卻如往日一般,端著茶品起來。 寧安公開國時是寧安侯,幾輩人傳下來,中間也有起起落落,爵位倒一直未丟。大概來自祖輩的經驗教訓,這一代寧安侯為人甚是圓滑。先帝時跟幾皇子關系皆可,連當時沒甚存在感的當今也受到他家的禮遇。當今一直記著他那份情誼,當今立為太子時,寧安公多有相助,到當今登基,寧安公是立下汗馬功勞,說是景仁帝的心腹也不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