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何菁倒比他清楚:“你沒聽說過?是香港??!” 香港??!那么高大上的地方,他們上輩子都還沒去過??上?,這輩子能去時,這一帶只有些荒涼的漁村。 鄧獠等六人得到特赦收編之后表現得十分殷勤,處處對主家們陪著小意,連對老孫手下的船工都唯唯諾諾。尤其知道朱厚照喜歡聽新鮮事,他們就極力挖掘記憶里的新鮮事爭先恐后說給他聽,令朱厚照一行人剛到廣東時便對這一帶的許多行情都有了一定了解。 “邵良宸,那邊有個地方也叫‘東莞縣’,與山東那個縣同名,哈哈,你是東莞侯,這里也可算是你的封地了?!敝旌裾震堄信d致地現學現賣。 邵良宸真想告訴他:爺,再過五百年,東莞那地方會比現在出名的多。 ——以至于他在剛剛受封東莞侯的時候,都常會聽著這三個字出戲。 到了鄧獠能為他們指出東莞位置的時候,他們也就接近珠江口了,屯門已近在眼前,完全沒讓朱厚照失望,他們剛趕到的時候,竟然真就目睹了一場海戰。 遠遠便能聽見轟隆隆悶雷一樣的炮聲貼著海水傳來,前方一片煙塵與霧氣,只能看見一陣陣火光閃現,閃一陣火光,就隨后傳來一陣炮聲,充分印證了光速超過音速的真理。 朱厚照雖是一見打仗就亢奮,倒還不至于頭腦發熱下令上前送死。這時候的遠洋商船基本都會為迎擊海盜做一定的武裝,但他們這條船不跑遠洋,船工們除了配備少量防身的刀劍和火銃之外,沒有任何重武器,要加入到那種大炮轟鳴的海戰中去只能當活靶子。朱厚照就吩咐他們繞開戰場,去到珠江口西邊再往北折,避開屯門朝廣州方向過去。 老孫頭等船工們看見那邊打仗都嚇得瑟瑟縮縮,恨不得及早逃跑,一眾侍衛也沒見過這場面,都面色惶恐心下緊張,倒是幾個主家沒一個怕的,連何菁都興致勃勃地跑來船舷邊觀戰。 若非聽鄧獠他們描述,外加朱厚照說起從京城佛朗機使節那里聽來的消息,邵良宸與何菁還真不知道,這年代葡萄牙人還在中國廣東與政府軍發生過沖突。 據說,佛朗機人本來是派了使者北上京城,像其他鄰國一樣,與大明進行朝貢貿易的,可因為近年來佛朗機海盜在南亞一帶橫行無忌,在廣東沿海也犯過不少劫掠商船、殺傷百姓的案子,朝廷里多數人都反對與他們建立外交,主張將其驅逐出境。 這事正德皇帝還在任時因為最后那幾個月養病而耽擱著沒出定論,現下看來,是小嘉靖皇帝已經給辦了,下了諭旨叫廣東駐軍驅逐屯門的佛朗機人,所以本地軍隊才跟屯門的佛朗機人正式開了戰。 看熱鬧歸看熱鬧,至此邵良宸他們都不明白:爺非叫我們上這兒來干啥的呀?就為了觀賞人家打仗?我們單兵戰斗力再高,也幫不上人家的忙不是么? “回頭你們就知道了?!敝旌裾蘸軆炑诺刭u了個關子,一派諱莫如深的高人模樣,就差整把羽毛扇搖著了。 剛領教過他嘗迷藥玩法帶來的慘痛教訓,邵良宸一見他這樣故弄玄虛就肝兒顫??捎譀]辦法,這位爺不想說,沒人能逼著他說。 * 今天對廣東海道副使汪鋐而言,是個很衰的日子,他親自指揮廣東水軍與盤踞屯門的佛朗機賊寇打了一仗,輸了,還輸得極其慘痛,出動的二十幾條戰船只回港來三條,還被打得歪歪斜斜,其余的都成了海上漂浮的碎木。 朝廷下令叫他驅逐佛朗機外寇,可佛朗機的火器太厲害,廣東海防的船艦又太破爛,跟人家打起仗來不堪一擊,這樣下去可怎么好呢? 汪鋐正愁眉不展地回到南頭營地,東莞白沙巡檢何儒迎上前道:“汪大人,方才有條浙江商船??窟M港,上面有位自稱‘江彬’的人要求見您,說是有關對敵佛朗機盜寇的重要事宜找您相商?!?/br> “江彬?”如今大明官場誰沒聽過這個名字?只不過,汪鋐怎么也不覺得,此江彬會是彼江彬。江彬……當年自己去到京城時,還曾見過那位江大人幾面,只記得他年紀輕輕,儀表堂堂,身居高位也很謙和有禮,給初入官場的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算起來,是十年前了吧? 既說是事關對敵佛朗機賊寇的事,汪鋐自然大有興趣,立時差遣親兵去請了那個叫江彬的人到自己的帥帳。因有著對這名字深刻的印象,剛一照面,汪鋐立刻認了出來,驚詫施禮道:“哎呀竟然真是江大人,下官未曾遠迎,失禮失禮。江大人您……跟十年前一點沒變啊?!?/br> 朱臺漣頗感啼笑皆非,至此才明白,為啥那位爺要派他來接洽汪鋐而非人脈更廣的錢寧,原來就因為他胡子被剃了,看起來“跟十年前一點沒變”。十年下來他沒胖也沒瘦,除了臉上多了一道箭創,確實沒什么明顯變化。 “汪大人不必客氣,江某早已不在其位,不是什么大人了。這一回是帶了幾位朋友出海游玩,偶然聽說您正受命對敵佛朗機外寇,我的一位朋友對火器與用兵都有著些見解,想要邀您談談,說不定能為您出一份力?!?/br> “好啊好啊,下官求之不得!” 汪鋐是弘治朝的進士,標準文官出身的武將,照理說與朱臺漣他們所在的廠衛該是對立的。但當年汪鋐是受人排擠才被調到這偏遠的廣東來做官,排擠他的人屬楊廷和一派,所以依照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邏輯,汪鋐對最終擊垮楊廷和的江彬錢寧這些人都很有親切感。 不說什么對火器與用兵都有見解的朋友,就是江彬自己,汪鋐也早聽說過其長于用兵的名聲,真有這樣的人來指點一二,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汪鋐當即差遣手下就近搜羅廚師,置辦了一桌酒席招待江彬大人和他的朋友們——朱厚照、錢寧、邵良宸均來赴宴,朱厚照還特意交代邵良宸把扮了男裝的何菁也一起帶來。 等到了報名的時候,朱厚照依舊用他的“朱壽”,他記憶力超群,清楚記得汪鋐不曾覲見過他,也就不怕對方將他與當年的威武大將軍聯系到一處去。為了不引起汪鋐過多注意,錢寧只報名“朱寧”,他也曾被賜國姓;邵良宸則自稱“朱宸”,未透露自己東莞侯的身份;何菁委委屈屈地跟著他們自稱“朱京”——這一回除了朱臺漣沒報朱姓之外,大伙都成了朱氏子民。 往來客套話大體說完,便由朱厚照轉入了正題:“汪大人,我知道數十年來,因東海常有倭寇出沒,朝廷的海防一直著眼于福建以北,廣東一帶則因多年疏于管理,可謂要兵沒兵,要船沒船,如今朝廷要你驅逐佛朗機外寇,你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啊?!?/br> 何菁他們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一聽這話才陡然明白,敢情他真是為正事來的呢。 所謂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汪鋐簡單聽了這幾句話,就知道對方是個行家,還是個有眼界通觀全局的非一般行家,連忙道:“先生說的正是,對此您可有何高見?” 朱厚照也不再多賣關子,直接娓娓道來:“正所謂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依我看,那些佛朗機蠻夷未必懂什么兵法,所仰仗者,都是他們的堅船利炮罷了。你可知道佛朗機火器比咱大明的火器好在哪里? 我曾聽幾個佛朗機人親口解說過,他們西洋地界多有些磚石所筑的空心城堡,他們火炮設計都是為了攻陷這樣的城堡,所以槍炮都很厚重,打出一顆炮彈可以射穿城墻,也就足夠鑿沉你一條戰船。 咱們呢?咱大明人多年以來對付的都是蒙古騎兵,要用的都是些好搬好抬的輕型火銃。于是打起海戰來,大明的火器只能打傷打死他們船上幾個人,可人家轟上幾炮,咱們的船就都沉底兒了,最終咱們一方必敗無疑,你說是不是這樣?” 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朱臺漣和錢寧還不覺得怎樣,邵良宸是頭回聽朱厚照談及軍事,頗感耳目一新,最驚詫的當屬何菁——何菁原本光靠聽邵良宸轉述往事,還對正德大帝的印象蠻好的,可經過了近期這一陣親自接觸,朱厚照在她眼里形象大跌,簡直成了一個一心只知道玩的二貨。 聽完這番話她才重新醒悟:人家懂得真多,果然不愧是皇上啊,是正德大帝??!唉,他要一直都是這樣,我平日也就不朝他吆五喝六了。 她還沒意識到,朱厚照之所以今天特意叫邵良宸也把她帶上,就是想在邵夫人面前亮一亮自己的真才實學,讓她不要總把自己看做個大齡頑童?;实郾菹码m然玩性很重,也還是有強烈自尊的。隨著他越來越真心看得起何菁,也就越來越在乎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 汪鋐聽完這番話更是如獲至寶:“先生真可謂一語中的,一針見血??!” 朱厚照淡淡一笑:“夸夸其談沒有用處,光是知道這些道理不夠,咱還得想辦法對敵才行?!?/br> 汪鋐簡直摩拳擦掌:“是是,先生有何高見?” “我們這一回上門,就是為你獻計來了?!敝旌裾章朴频睾攘艘豢诰?,“這也可說是樁緣分。你當知道,佛朗機人早在好幾年前便已占據了滿刺加,來到廣東盤踞也有數載。在此期間,有不少廣東以及混跡南洋的大明百姓都曾被他們招去做過工。 現下我們船上有六個船工,從前都曾在佛朗機人手下做過事,尤其中間有兩人,一個叫楊三,一個叫戴明,是鐵匠出身,曾在滿刺加花過一年多的工夫,專門替佛朗機人鑄造火器。 火器而已,他們造得,咱們如何造不得?我這便把人交給你,待咱們也造出類似火器來,區區幾個遠道而來的佛朗機毛賊,何堪一擊?” 這下連同朱臺漣、錢寧與邵良宸也都驚詫了,原來這位爺下的是這樣的一盤棋!看上去什么招安鄧獠一行人、堅持來廣東,全都是為了玩,其實人家心里早就有譜了。 廣東這邊的兵力城防他知道,大明與佛朗機的火器對比他知道,朝廷可能對佛朗機人采取的政策他也知道,所以說,他從一開始決定來廣東就是奔著這個目的,如果沒有收服鄧獠一行,他也會來建議汪鋐去搜找給佛朗機人打過工的華人幫忙,現在有了這幾個人,就更方便了一步。 唉,果然人家才是當過皇上的人??! 汪鋐聽得熱血沸騰,連連拱手:“先生真是及時雨啊,果能如此,可是本地百姓之大幸!” “哪里哪里?!敝旌裾蘸芟硎艿貙σ荒槼绨莸膸讉€手下看過去,目光最后停在何菁臉上,“京京賢弟可是有何疑問?” 何菁眨著眼問:“那個,眼下仗已在打著了,咱們再著手仿造火器,是不是晚了點???” “不晚不晚!”汪鋐擺著手替朱厚照做了回答,“佛朗機賊寇占據屯門已逾三年,打他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說鑄造火器還不容易?但有熟悉內情之人繪出圖紙,召集本地匠人輪班趕工,不出一個月便可鑄出足敷使用的火炮,趕外賊回老家!” 中華民族的山寨能力自古就是不容小覷的。漢民族是個很有包容性的民族,見到外族人有更高明的東西,都會情愿學習引進,而不是像后世某個階段那樣盲目自大,把外來的先進技術視作奇技yin巧,打死不學。 汪大人說干就干,當天便將朱厚照推薦的技術人員邀請到軍營,開始了山寨大計。 “汪鋐……”事后某日,邵良宸偶然從印信上見到汪鋐的名字,才猛然想起,“是了,明朝六部一直以吏部和兵部兩部為尊,通觀整個明朝,唯一曾經兼任吏部尚書與兵部尚書的,僅有這個汪鋐一人?!?/br> 原來那也是位尚未發達的大佬,何菁聽后只道:“但愿汪大人的命數沒有因為咱們摻和而改變?!?/br> 事實證明,汪大人所說的“不出一個月”還是很保守了。有朱厚照提供的楊三、戴明兩個專業技術員做指導,汪鋐召集本地鐵匠趕工,才幾天功夫,就仿制出了第一門山寨佛朗機炮,待實物試驗之后再稍加改進,便確定下了最終圖紙,真到一個月的時候,汪鋐手里就不光有了足夠使用的新型火炮,還在鄧獠六人組的指導下造出了兩條佛朗機式新型槳帆船。 如此神速的山寨作風著實令何菁嘆為觀止。 嘉靖元年九月初,汪鋐領兵再次與駐扎屯門的佛朗機人開戰,佛朗機人做夢也想不到時隔這么短的時間,對方便已鳥槍換炮,威力大增。在損兵折將之后,佛朗機首領西芒佩雷玆領著僅剩的三條船倉皇逃離屯門。 從此槳帆船、后裝炮、長管徑比前裝炮、鍛造法制作槍管、蛇桿火繩槍等五項技術,正式流入中國。 不過這些事何菁他們都沒去親眼見證。被汪鋐安置與南頭鎮——就是現代的深圳南山區,住了幾天,何菁覺得這樣住下去還不知要到什么時候,自己離開得太久放心不下孩子們,就提出想叫邵良宸先送自己回寧波去。 這邊有汪鋐幫忙安排,他們想要單獨返回浙江并不難,但朱厚照聽后,還是痛快表示,要走一起走,竟然也沒有很想留下來看看新式火炮投入戰斗的場面。他將鄧獠六人技術小組都留給了汪鋐,申明這些人是借給他用,以后自己還會回來收走,隨后便帶著何菁一行人啟程回航。 “其實我也覺得能參與這些事很有意思?!被爻掏局械哪程?,何菁與邵良宸單獨待在船尾,對他說道,“可惜,看來人家都把女人看做生兒育女的工具也是有道理的,出門冒險再好玩,我也不能不顧家啊?!?/br> 離開孩子們有近一個月了,剛開始的幾天她還會為暫時卸了擔子、不用每日聽孩子們吵鬧感到輕松愉悅,近日就越來越惦記孩子,再如何清楚他們有人妥善照顧也難以放心,多在外面拖一天,就多一分歸心似箭之情。 果然家才是歸宿,外面再好玩,也頂替不了家。 邵良宸笑了笑:“不光是女人,我也是一樣。偶爾冒險很刺激,但要把這作為生活常態,我也受不來?!?/br> 何菁苦笑:“可咱們那位爺,就受的來,還會非常樂在其中?!?/br> “是啊,他天生就是這樣的性子,如今得了自由,正是如魚得水?!?/br> 朱厚照顯然沒什么顧家的情愫,他有過的女人不止一個,為他生過孩子的也不止馬氏那一個,這事錢寧替他cao辦過安置事宜都知道,私下里也對邵良宸透露過。事關正德皇帝還活著,以及有后人的事都是絕密,但有錢寧與朱臺漣cao辦,朱厚照若有心把老婆孩子接來一起住總也是可以辦到的,可他似乎完全沒那個打算,連他還活著的消息,都沒有叫錢寧透露給他的女人與孩子們。 他對自己小家的感情堪稱冷淡。但他真正的興趣所在,也絕不僅僅是玩。 這一回返航浙江,完全是為送何菁回來,他對這位上次替他成功解圍的邵夫人真心敬重,等到了地方,邵良宸問起他將來的打算,朱厚照便道:“我要回南邊去找佛朗機人,你原先不是說過,要在佛朗機與日本國之間做生意嗎?我覺得這是條好路子,我要去趟一趟?!?/br> 他剛獻計幫汪鋐把佛朗機人打跑了,又想去找人家談生意,真有些雙面間諜的味道。 朱厚照接著解釋:“我原先還想要開放海禁,真到這邊實地看了,才知道想要開放海禁還需做很多的考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朝廷禁海,百姓與鄉紳犯禁出海經商,自行摸索生路,這其實對國朝既有壞處,也有好處。堵不如疏,我要去親自試試,說不定不通過朝廷由上而下地解除海禁,也有更好的法子為國牟利呢?!?/br> 為國牟利,人家不在其位,心里想的仍是為國牟利。 邵良宸忽然想起了何菁的那句話:你們四個人當中,誰最有潛力做成海盜王呢? 他與朱臺漣、錢寧三人再如何才能出眾,若論眼界、心胸、志向,都與朱厚照不是一個檔次上的。真要細論,也就只有朱臺漣還接近些。那位看似頑童心性的皇帝,其實才是天生王者?,F在這位王者,把眼光投向了東海。 如今覺得,自己保下正德皇帝這條命來,就像是放了個大魔獸出籠,誰知道這丫將來會把原本的歷史走向攪成個什么樣呢? 當然,邵良宸不會覺得這是件壞事。歷史而已,改就改吧,又不是沒改過。 “我知道你戀家,你這樣的人,即使帶在身邊也要分心,還是留你回家陪著媳婦孩子去吧,把你們這位寶貝二哥留給我就行了?!敝旌裾諏ι哿煎氛f完,直接跳過朱臺漣轉向錢寧,“你呢?” “我當然跟著您走?!卞X寧毫不遲疑地給了答復。他沒有邵良宸那么重情義,也沒有朱臺漣對皇上那么感恩,對朱厚照的忠誠度其實是這三人當中最低的,但有一點他與朱厚照很投脾氣,就是喜歡冒險。 跟著一位有能耐有雄心的主子,既能賺錢,又能冒險,錢寧就不會像邵良宸一樣甘于老婆孩子熱炕頭。 “別急著給閨女定親哈,我還回來呢!”錢寧向邵良宸警告。 邵良宸啞然失笑,又向朱厚照道:“爺,您的事,我們夫妻倆也不是就此不管了,以后若有用得著我們的時候,盡管差遣?!?/br> 朱厚照也明白他與何菁那既圖新鮮又離不開家的矛盾心態,輕松笑道:“放心,你們想就此撂手,我還不干呢?!?/br> 第127章 番外:薇薇日記 邵薇薇生于正德六年年初,據娘說, 她是“水瓶座”。 剛剛開始懂事的時候, 邵薇薇有了一個疑惑:她爹姓朱, 她娘姓何,不知為啥,她卻姓邵。 她為此去問娘的時候, 娘的解釋她聽不大懂,只記住了一句話“其實你娘也姓朱”, 聽上去好像正因為爹娘都姓朱, 天下姓朱的實在太多, 爹娘就不想讓她也姓朱了。 等再大了一點, 邵薇薇就明白了,原來爹爹其實不姓朱, 姓邵, 別人都叫他“朱宸”, 是因為朱這個姓是皇上給的,叫起來很光彩,很有面子。那位遠在京城的皇上不但給了爹爹一個姓, 還認了爹爹做干兒子, 好像他很喜歡叫人姓朱,還認別人做干兒子,比如京城常與爹娘通信的那位錢伯伯和二舅舅,也被皇上認了干兒子,得了一個朱姓。 如此說來, 皇上就是邵薇薇的干爺爺。身邊所有人都說京城是個好地方,邵薇薇自小就很想往,也很想親眼見見皇爺爺長什么樣,想必他一定是位極和藹可親的老爺爺。 邵薇薇自很小起,就常常被娘帶著,出入一個叫做興王府的地方,有時整天整天都會呆在里面。在那里,邵薇薇常會見到爹爹教陸炳大哥哥學武。陸炳大哥哥打起拳來很好看,很威風,邵薇薇看得羨慕,便去跟娘說,自己也想像陸炳大哥哥一樣學武。 娘跟爹商量了一下,都說女孩子學點武藝防身也挺好,免得受欺負,就答應了。但爹爹說邵薇薇還太小,練不成什么,只在自己教陸炳大哥哥的時候,叫她在一旁看著,能學多少算多少。 邵薇薇知道“欺負”是什么意思,興王府里有四個郡主,兩個大的成了親,兩個小的還沒有成親,她們有時就會趁著娘不在跟前時欺負邵薇薇。尤其最小的永淳郡主有一回騙邵薇薇去看池塘里的蝌蚪,竟然絆了她一個跟頭讓她摔進池塘里去。 要不是陸夫人及時看到,說不定邵薇薇小命都沒了。 勤學苦練就能看到成果,這點發現令邵薇薇很受鼓舞,學武學得愈發起勁。等到meimei邵蓉蓉兩歲半大的時候,一次永淳郡主又使壞害邵蓉蓉摔傷了膝蓋,邵薇薇就大打出手,把永淳郡主和兩個婢女都打得鼻子流血。 爹爹和娘都為這事向王府賠了罪,一回到家就警告邵薇薇:以后再跟比自己身份高的人打架,不能打得讓人家看出傷來,尤其不能打出血! 邵薇薇謹記爹娘教導,下一回再遇到永淳郡主無事生非來找茬的時候,她的拳腳就都朝著永淳郡主的肚子上招呼。永淳郡主被打得哇哇大哭,疼得起不來床,她娘興王妃都嚇壞了,可太醫診不出什么傷,不論丫鬟怎么作證,外人都不信一個五歲小女孩真有多大攻擊力,加之永淳郡主往日慣會說謊騙人,連他爹興王爺都不信她,最終邵薇薇只挨了自己娘幾句訓斥,此事不了了之。 自此以后,永淳郡主看見邵薇薇就躲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