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孫景文打斷他道:“二妹夫放心!我方才雖說了人家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為這事跟你要錢必定僅此一回,絕沒有靠這一樁事兒吃你一輩子的打算。這是生意,生意便要講究誠信。只要你給了銀子,此事必會爛在我肚里,誰也別想知道?!?/br> 邵良宸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大姐夫,你來對我說這些話,家里還有誰知道么?倘若二哥……” “哎?”孫景文將手中小木匣一立,止住他說下去,“二妹夫是聰明人,理當明白,二哥疼你,那是看在二meimei面上,隔了一層的,真要牽涉上點大事,二哥向著誰還難說呢。倘若你夠聰明,就別拿這點‘小事’去煩擾二哥。那樣對你,可沒半點好處。記著,破財免災,才是上上之策。我言盡于此,容你考慮。三日之后,我再來問你答復。但愿到時,二妹夫能有個明智之選?!?/br> 說完就拱了拱手,出門而去。 邵良宸望著他的背影,不禁想到:他又不知我是東莞侯,憑啥認定一個賣大燈的廠衛探子拿得出一萬兩銀子呢……是了,家里能有御貢金釵的自不是尋常來歷。 他發覺自己是被剛這段奇葩經歷繞懵了,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第58章 決心割舍 半刻鐘的工夫過后, 邵良宸已盤腿坐在桃園炕上, 將此事盡數復述給了何菁知道。 何菁扶膝跪坐在炕褥上,怔怔地聽完,大睜著一雙水亮杏眼道:“他竟然來敲詐你?” “是啊, ”邵良宸手中玩弄著白瓷杯蓋,閑閑地笑著, “我也當真是沒想到,他留意到那是御貢之物, 反應竟是來敲詐我?!?/br> 其實早在遭遇葛城當晚, 聽何菁說清了身世之后,邵良宸便對丟失的那支御貢金釵留了心,早就有所提防。他接了調查安化王府的差事, 得知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物事落到對方手里, 怎可能不去早做準備? 孫景文雖然好好回了安化,那個受傷的葛城是回不來了, 邵良宸已與張采說定, 等孫景文離了京城,就暗中收拾掉葛城,偽裝作事故,這對廠衛而言毫無難處。 只要葛城回不來, 孫景文并未親見那支金釵是何菁所遺落,更沒人見到金釵主人的丈夫就是邵良宸,那金釵的威脅就不大, 想要蒙混過關并不難。 比起他殺袁雄所冒的風險,這事可謂是微不足道。 這些籌劃他都對何菁說過,所以臨到此時,夫妻兩個一聽說那支金釵引發的結果竟是孫景文的敲詐,俱是覺得荒誕離奇,并沒多少緊張之感。 何菁欠身問:“那你打算如何應對?不搭理他總不行吧?” “那自然不行?!鄙哿煎纺抗馄蚕蛞贿?,“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楊英仇鉞那些人本就會對我有所提防,倘若再聽說從咱們手里出過這東西,很可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做我這一行,自然是盡量別去引起人家注意最好,不說別的,若是人家派人對我隨時跟蹤盯梢,就難免為我制造麻煩。所以說,還是盡可能不讓他說出去最好?!?/br> 何菁一皺眉頭:“那你又想怎樣,總不能真給他一萬兩銀子吧?” 邵良宸抬眼瞄著她:“一萬兩銀子換我平安,難道不值?” 何菁頓時苦了臉:“???真要給他???咱家一共才有幾個一萬兩?憑什么要便宜那種勢利小人?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據她所知,他們家除了固定財產之外,現銀連整帶零,統共也不比一萬兩這個數目多多點。真要給了孫景文,差不多就算是傾家蕩產了。 看著她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邵良宸笑不可支,指著她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銀子!當日才丟了那么小的一支金釵你都心疼得要命,怎可能舍得一氣兒拿出一萬兩銀子來給人?” 何菁這才明白他是有意逗自己,憤憤然朝他砸了一個引枕:“你還敢提!若是你當時將金釵搶回來了,今日又何須對付這個麻煩!那你說,到底怎么辦?” 邵良宸將引枕接在手里,輕輕掂了掂,聽著里面的莎草沙沙作響:“其實呢,他能來敲詐我,這是好事,愛財的人才是最好對付的人,他圖我的財,就不會再去找楊英仇鉞告狀,被人當面敲詐總比背后算計要好得多。你別著急,容我再想想辦法,想要既不叫他惹麻煩,又不給他銀子,想必也不難?!?/br> 何菁也恢復了冷靜,明白過來:“對,真要乖乖給了他銀子,不也等于向他招認你的身份了嗎?可見是萬萬不能給的!” 總之她還是舍不得銀子,邵良宸心感好笑,將兩臂撐在炕桌上,兩眼亮閃閃地望著她問:“菁菁,若是真有一天,人家綁了我,要你取一萬兩銀子去贖我,你拿不拿???” 何菁捧起茶杯慢悠悠地飲著茶,抬眼瞥他一下,撇開唇角露出一個諷笑:“拿,當然拿啊。你忘了?我是郡王之女,我夫君被人綁了票,贖金自有父親替我出,我自己又不用花銀子,干什么不拿呢,是吧?” 邵良宸不期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一時目瞪口呆。他都忘了,自己還是個賣燈的。 “那個,還有一件事,是錢寧對我說的……”這幾日過來,明顯看到何菁對安夫人之死的掛心已淡去了大半,邵良宸便將朱臺漣指使錢寧射殺安夫人一事原原本本對她說了。 何菁聽完,并不顯得有多吃驚意外,只是面色凝重地沉默了一陣,方道:“如今已得知了形勢與主事人的身份,是不是你想回京復命,也都可行了?” 邵良宸很快領會到她口出此言的意思:“可行是可行,但安化王府當中誰參與主事還未確定的話……” “沒確定么?”何菁打斷他,“如今我們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無論他看起來再如何不像,咱們都已能大體確認,王府當中的主謀非他莫屬!你說謀反這種事,還有他并不情愿、被人脅迫的可能么?一旦事敗就是滅門之禍,別人還能拿什么脅迫他?所以說,不論是出于何樣心理,他都是自愿為之!既是他自己有心送死,還是拖著全家人一塊兒去送死,我們還需勞心費力去救他?他是想造反!就算咱們真有心救,又哪來本事救得了?” 沒想到得知這一件事便讓她對二哥的印象有了偌大變化,邵良宸有些心緒復雜:“菁菁,他殺安夫人,畢竟是為救我……” 何菁蹙著眉搖搖頭:“他有心救護你,我當然感激??墒?,一個會以殺害無辜弱女子為手段來救護于你的人,你會感激他么?你敢感激他么?我現在只覺得,他這人陰森森的,可怕得很?!?/br> 邵良宸對此也沒有別的話可說。不論朱臺漣救他是為何菁還是為他本人,他身為被救護的對象,都不好對朱臺漣多有微詞,但對朱臺漣的這副手段,他也一樣無法認同。想要救護他,當時就沒有別的辦法了么?公開喊出來他不是安惟學不也行么?干什么非要去殺一個無辜女人? 朱臺漣的這個作為,真是除了“陰森可怕”之外,他也想不出能有其它什么評價。 邵良宸嘆道:“也罷,確實如你所言,現今所得的訊息回京復命已然大體可以。只是接風宴都才剛過去沒多久,咱們立即告辭未免顯得太過刻意,過上幾天再說吧?!?/br> 何菁沒再說什么,把二哥說成這樣,抹殺掉前陣子得來的所有兄妹情誼,她心里也很不好過,可對邵良宸,她只能這么說。 早在前陣聽了邵良宸轉述來的各樣訊息,她心里其實也已經有了結論,不管究竟原因為何,安化王府里通外人、意欲謀反的人,只能是二哥朱臺漣。她不想接受這個結論,抱著一線希望想去落實,真的如她自己所言,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二哥為了保護她愛人而殺了安夫人,她對這行徑不能認同,但也不是完全不可理解,真要論及心里的感觸,恐怕還是感激稍稍多過了怨責。何菁只是想要借此機會給自己強加上一個理由,說服自己放棄二哥。 是時候恢復理智了,現今畢竟是身處險境,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風險。經歷了那晚等待邵良宸去救安夫人時的心理折磨后,她對他的安危前所未有地重視。為了一個自愿造反的人,她不想讓他來替自己背負這個風險。他們夫妻兩個沒那么大的本事力挽狂瀾,對那位二哥,再舍不得,也得舍。 畢竟細論起來,她并不欠二哥什么。 邵良宸堅持需要等一陣再去向家人提出回京,顧慮到接風宴剛過不久其實是個次要原因,主要還是因為孫景文。他們要走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偷著走,總要正經告辭的,那樣就無法回避孫景文這個麻煩,到時孫景文一看他們沒給銀子就要走了,還不狗急跳墻? 所以,那位給了三日之限的大姐夫才是眼下當務之急要對付的。 次日,邵良宸便以回請為名,叫下人傳話去請了錢寧。為表誠意,他特意叫錢寧來挑地方,沒想到這一次錢寧竟然根本沒把見面地點選在酒樓…… “老弟你還真是頭一回呀,尊夫人不會怪我吧?”錢寧殷勤地為他斟了酒。 “嗯,好在是大白天的,應該不會……”邵良宸緊緊留意著身旁上菜的女子,看她扭腰擺胯,好像隨時準備偎到他懷里來似的,他的精神全都用來提防了,幾乎隨時準備撤身躲避,嘴上回答得都心不在焉。 這倚翠樓就是安化城中唯一一座上檔次的青樓,常做往來客商的生意,倒也紅火。錢寧叫了個套間,他們二人在里間對坐飲酒,兩個歌姬隔著落地罩在外間一個彈琵琶一個彈箏唱著曲兒,他倆但凡不去高聲喧嘩,說話就不怕被人聽去。 邵良宸確是頭一遭進入紅燈區,原先可想不到,這地界就連上酒送菜的女人都穿得袒胸露臂,妖妖嬈嬈。邵良宸打一進門起便全身緊繃著,就好像這地界不光是人,連物件上都處處沾著hiv病毒似的。若非與錢寧還不是十分熟絡,須得顧及對方顏面,他定是打死也不會進來的。 錢寧見了他這拿妓.女當妖孽看的架勢,拿筷子指著他直笑。 待得酒菜上齊,余人退去,邵良宸便趁著彈唱之聲掩蓋,將孫景文敲詐一事對錢寧說了。錢寧聽后亦是啼笑皆非:“他疑心到你是朝廷派來的探子,竟還敢來敲詐你?這人當真是想銀子想瘋了?!?/br> 邵良宸蹙眉道:“他這人貪財好色,卻也并非一個好應對的角色。你不曉得,我這些日在這邊多次打探,王府之中無論是主子還是奴婢,都對他印象極好,說他老實木訥,斯文有禮,什么貪財好色,根本沒一人看得出來。他做了安化王府儀賓五年,還能隱藏若斯,也是不簡單了?!?/br> 錢寧歪著唇角冷笑:“那又如何?若是楊英那樣的人物威脅到咱們也就罷了,他這么個小腳色還不好處置?大不了哪天夜里潛入他家里,悄木聲地將他一刀宰了,這事兒你不便做,交給我就是。唉,可惜了,昨晚我已將那瓶神藥送他了,若是早知有你這回事,在那藥里做點手腳不就好了?若只在其中一丸下了毒,不定哪日才被他吃到嘴里,到時他死了也沒人知道是死在誰手里?!?/br> 邵良宸一聽忙問:“你已然給他了?他反應如何?” 錢寧略帶神秘地欠了欠身,笑道:“他面上僅是客套致謝,但我看得出他是喜歡得很??茨且馑?,怕是一回去,他立刻便會吃個試試?!?/br> 以錢寧的精明老練,既這么說邵良宸便不懷疑,他忍不住問道:“你能否對我具體說說,究竟是見他做過些什么,才知曉他是個天閹的色鬼?” 兩人到此時已比那日接風宴上相見時又多熟絡了許多,邵良宸料著當時錢寧不便說的隱情眼下或許可以說了。以他這陣子從王府打聽來的孫景文品行來看,真難想象那會是個色鬼,還是很想聽聽具體的證據。 錢寧夸張地挑起眉搖搖頭:“也不是不能說,就是……唉,當真是說出來污了我的嘴,也臟了你的耳。這樣,反正現下也正需想法兒對付他,你想不想今晚隨我去他府上夜探一番?昨日去送他藥時正巧聽說他新買了個丫頭,說不定今晚去了,你便能親眼見證?!?/br> 聽這意思怎好像捉jian似的?真買個丫頭來收房也不算什么惡行啊。邵良宸反正也有意多探探孫景文的底,就沒再多問,點頭道:“好,我隨你去就是?!?/br> 正事大體說完,錢寧斜眼瞟著那邊唱曲的歌妓聽了一陣,忽笑道:“那彈琵琶的小妹子名叫翠縷,怕是看上了你,巴不得你今晚能點了她的名兒,宿在這兒呢?!?/br> 邵良宸不說話時便只顧喝酒吃菜,早將那邊彈唱的人忘了個干凈,聞聽此言才朝那邊望了望:“怎么?她怎樣了?” 那個彈琵琶的小妞兒才十四五歲的年紀,確實唇角含笑、眉目傳情,見他望過來就更加夸張地扭捏作態,看得邵良宸直起雞皮疙瘩:青樓女子難道不是個個兒都對人這樣兒的?這個也看不出有何特別。 “前日我獨自來逛,她還拿喬作態連個笑臉兒都不給,今日居然就這樣兒了,還不是沖著你?”錢寧湊近他些,神秘笑道,“你沒聽見她方才唱的什么?‘奴家相思病未好,哥哥玉杵何處搗?!?/br> 邵良宸差點把酒噴了,忙擺手道:“你喝好沒?喝好了咱們就盡快走吧!”以后再跟他出來談事,可一定得提前問好要去什么地方。 錢寧一時笑不可支。 …… “……你二哥今日真是有事,不得空過來?!?/br> 二嫂秋氏輕拍著何菁的手背柔聲說著,神色間很有些赧然不安。 何菁可以明顯體會得出,自從那天接風宴之后,朱臺漣對她比從前冷淡了許多。之前幾乎隔三差五便會收到二哥差人送來的吃穿用品,而且每一次她主動上門拜訪,但凡朱臺漣在家,便都會過來見她,噓寒問暖一番??蓮慕语L宴那日過后,不但再沒收到二哥的什么關懷,她就連二哥的面都沒再見過一次,每一回過來探望,朱臺漣都會以各種理由搪塞不出。 今日也是相同,她送了新做好的鞋過來,也只得了二嫂一番夸贊,二哥依然不來露面。何菁明知道他在家。 這又是為什么呢?那天為了保她丈夫平安,二哥不惜殺人,足見對她極為關懷;若說是與仇鉞那事有關,可二哥事后對待仇鉞與始作俑者朱奕嵐都十分嚴酷,可見對孰是孰非看得很分明,按理說就不該會對她有何遷怒。 何菁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其中緣故,難不成二哥是為殺了安夫人心有愧疚? 不管為何,他冷淡些也好,省得自己總覺得欠他一份親情,對拋下他不管心有愧疚。 何菁之前對朱臺漣的心理諸多糾結,前日一朝想通,反如水到渠成,倒是全然看得開了——一個置全家人安危于不顧、有心謀反的人,她還何必費心想去救他?細論起來,她并沒欠他多少情分,只憑著這段日子以來的幾分關照,哪值得她拿丈夫的性命去冒險營救? 更何況她真想救,人家還不想要她救呢! “二姑姑,以后您還能常來坐坐么?”大約也是因為父親太過嚴厲,朱臺漣年方六歲的女兒蕙姐兒,也像其母親一樣,總是一副謹小慎微、唯恐犯錯的模樣。 何菁明白,蕙姐兒一直都很喜歡她這個新姑姑,只因近日也體會得出父親似乎不那么歡迎姑姑了,就擔心以后姑姑不會來了。 想起將來二嫂與侄女的慘淡下場,何菁難耐心酸,將蕙姐摟過來,溫言道:“姑姑自然會常來看蕙姐兒,你何時想姑姑了,也可以來桃園看我啊。只需不去吵到祖父,沒人會不答應的?!?/br> 蕙姐兒喜笑顏開,俊俏的小臉都笑成了一朵花:“太好了,母親前日還夸二姑姑繡工過人,叫我得了機會好好向您學學呢?!?/br> 何菁面上笑著敷衍,心下酸澀一片。 眼下還不方便提,怕是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告辭回京去了,將來這些人,怕是都再也無緣見面了吧? 第59章 惡行昭然 告辭了二嫂, 何菁緩步回轉, 心情難免有些沉重。 此時臨近黃昏,斜陽暖暖照著,沒什么涼風, 何菁有意多在室外散散心,就沒急著回去, 而是緩步繞行到了安化王府的后園。 冬日花園沒什么人游逛,四處都不見人影, 何菁沿著曲曲折折的石子小徑漫步, 繞過一叢干枯的美人蕉時,一瞥眼見到地上露著一小截煙青色的絲緞繡花帶子,在枯樹敗草之間甚為扎眼。 何菁正心事重重之間也未多想, 看見了這東西奇怪便下意識地欠身去撿, 哪知手指剛捏起那東西,便另有一股力量一抽, 將其抽進美人蕉叢里去了。何菁循跡一看, 隱約見到那里頭似有人影晃動。她頓時發起窘來:原來剛那是條腰帶子,難不成是有人在這兒方便呢? 這時候的人沒現代那么講究,丫鬟仆婢遇到三急,鉆進草稞樹叢就地解決并不奇怪。何菁剛這么一想,便聽見前方刷拉拉一陣響, 模糊見到一個女子身影自對面鉆出樹叢快步逃走,樹叢里還另有個男子聲音小聲叫道:“哎哎,是二小姐, 你何必怕成那樣?” 何菁渾身都發了僵:這好像是比撞見別人解手還尷尬的事兒…… 她正遲疑著是不是盡快走了的好,但見樹叢晃動,一個青衣少年匆匆理著衣衫鉆了出來,朝她笑嘻嘻地打了個千:“見過二小姐?!?/br> 少年十五六的年紀,面容清秀,齒白唇紅,何菁認出是榮熙郡主帶來的那三個少年仆從之一,名喚“青硯”的,見他被自己撞破這種事,竟還毫無恐懼之意,反倒大大方方出來施禮拜見,何菁訝異非常,抬眼朝方才那丫頭逃走的方向望了一眼:“方才那是……” “哦,那是郡主娘娘房里伺候的鐲兒?!鼻喑幇啄勰鄣哪樕犀F出兩團紅暈,“我倆本以為這會子沒人會到園子里來呢,叫二小姐看笑話了?!?/br> 何菁更覺不解,索性直問道:“你們做這種事,不怕姑母知道了責罰?”他總不會正打算殺人滅口吧? 青硯眨了眨一雙清亮眼睛,忽笑道:“二小姐想必也是聽了外人嘴里那些胡嗪的傳言,信以為真了吧?其實娘娘不過是喜歡要小廝伺候,我與丹盅、墨縷三個平日只管為她端茶送水、鋪床疊被,根本沒有外人傳說的那些烏糟事兒??ぶ髂锬锂斈昱c儀賓爺情深彌篤,就像二小姐與二姑爺一樣,娘娘才不會做對不住儀賓爺的事兒呢?!?/br> “哦……”何菁看著他一臉坦然,絲毫沒有心虛和惶恐,就判斷得出他所言為實。這事若拿來說謊太容易被戳破,想必不會是假的。 當真是想不到,名聲一塌糊涂的榮熙郡主原來只是用這些“面首”伺候起居而已。不過,要些男孩子伺候起居就不算對不住丈夫了么?反正自己是肯定不會干這種事。 青硯似也猜得到她這心思,接著解釋道:“都是因為儀賓爺剛過世那會子,娘娘傷心過度,生了一場大病,險一險便也跟著儀賓爺去了。養好病后,娘娘就常說‘人生得意須盡歡’,過一天便要快活一天,外人如何看如何說,她便也管不了恁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