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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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霄面圣歸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晚膳的時間,他徑直走進房間,只見房間里已經亂作一團,只要是姜萌能夠觸及到的東西全部被扔到了地上。 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出姜萌氣呼呼地摔東西的場面。 喜珠端著剛剛熱好的晚膳走過來,戰戰兢兢地說道:“小主子生氣折騰了半天,飯也不肯吃,說是氣飽了,現在估計是累得睡著了。殿下,您看……” 宴霄表情淡漠,目光一直鎖定在姜萌哭花的小臉上:“他還說了什么?” 喜珠趕忙如實答道:“小主子說你可以生他的氣,但是不應該撕掉他那幅字……主要就是這一句,來來回回說了好幾遍?!?/br> 宴霄眉毛皺了下,轉過身疑惑地看著喜珠:“什么字?” 喜珠將頭埋得更低:“就是掛在您床頭的那幅字,那是小主子練字練了整整半年之后,才認認真真地寫的,翻來覆去寫了好多,被您撕掉的那幅是小主子千挑萬選出來的?!?/br> 宴霄心里微微一動,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冷冰冰的模樣:“以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隨意進出這里,告訴其他幾個,我若是在景乾宮外聽到了什么風言風語,就拿你們幾個是問?!?/br> 喜珠嚇得一抖,趕忙應“是”,然后也不敢再多待,放下食盒就退了出去。 姜萌側臥在床上,眼睛輕闔著,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兩只手攥成兩個小拳頭,手臂像個嬰兒一樣放在胸前。 哪怕是睡著,也能睡出一臉委屈來。 宴霄站在床邊垂眸看著他,心里的怒火已經遠遠沒有先前旺盛,但背叛就是背叛,就像是扎進心里的一枚釘子,雖不致命但隱隱作痛,時刻提醒著他眼前的人是個鬼靈精怪的小騙子。 他偏過頭不去看姜萌,環顧了一下亂糟糟的地面,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不顧及形象地蹲在了地上,將那幅被自己撕掉的字再一次拼湊完整。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宴霄深深地凝視著這八個字,眼里晦暗不明。 …… 姜萌之前只是被暫時氣飽了,等他一覺醒來,肚子已經餓的“咕咕”直叫。 他翻身坐起來,腳腕上的鐵鏈還在,只是睡著之前還一片狼藉的屋子已經被人打掃干凈了,自己的嘔心瀝血之作早已不翼而飛,想必是被人當成垃圾收走了。 “雞小胖,”姜萌仍舊不太高興,睡得紅撲撲的小臉板起來,“宴霄是打算餓死我嗎?” 雞小胖麻溜地竄出來,臉上露出諂媚的微笑:“這怎么可能呀!我剛剛還看到喜珠從御膳房回來,從她手里的食盒里,我聞到栗子糕的味道了!” 身為知情者的雞小胖最近有些忙碌,它一邊要督促姜萌好好完成相愛相殺的劇情線,一邊還要在姜萌面前維護著自家boss的形象,免得某boss恢復記憶后將它報廢成一堆亂碼。 雞小胖在心里嘆口氣,露出一個cao心老母親般的微笑:“所以老大呀,宴霄對您還是很在乎的!您就別記恨他了!” 姜萌冷酷地哼哼一聲,沒有搭理雞小胖,他看向自己腳踝上的那根鐵鏈,想著能不能讓雞小胖開個外掛把這玩意兒弄開。 他可不想被宴霄當成失寵的妃子一般困在冷宮里! 正在奮力思考著自己倘若能出逃的去處,宴霄走進來了,后面還跟著端著食盒的喜珠。 喜珠連看都不敢多看姜萌一眼,將晚膳擺好就匆匆地退了出去,姜萌的目光跟著望過去,只見桌子上擺上了香噴噴的四菜一湯。 明明打算用沉默和施暴者抗衡的,只可惜姜萌自己的肚子太不爭氣,還沒等他做出兇神惡煞的表情來,就發出了一聲頗為滑稽的咕嚕聲。 宴霄顯然聽到了,但他沒有向從前那樣去揉他扁塌塌的肚皮,而是用指尖敲了敲飯桌,毫無情緒地說道:“下來吃飯?!?/br> 姜萌因為剛才的事情還記仇著呢,他憤憤地哼了一聲,兇巴巴地說道:“還吃什么?餓死我算了!” 宴霄扭過頭冷冷地注視著他,語氣也變得有些蠻橫:“你現在只是我的禁臠而已,還當自己是受盡寵愛的小皇子呢?你的身體是我的,由不得你來做主!” 姜萌眼睛一瞪,比他還橫:“宴霄,你再這樣蠻不講理,我就真的討厭你了!” 宴霄氣急反笑,他走過來解開了姜萌腳腕上的鎖鏈,把人直接抱到了桌子旁,動作粗暴地按到了椅子里:“你是自己吃,還是我喂你吃?” 姜萌已經橫起來了,根本不怕他,他隨手拿起一只湯匙往地上一摔,嘩啦一聲響:“我就不吃!我就是要餓死我自己!” 宴霄冷笑一聲,端起湯碗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后他抬起姜萌的下巴,直接口對口地渡了過去。 湯汁一股腦兒地灌進喉嚨,姜萌因為掙扎而被嗆得咳嗽起來,眼睛里一瞬間都是亮晶晶的淚珠:“咳咳咳……宴霄你混蛋!” 宴霄直起身,和姜萌一樣氣紅了眼睛:“你最好乖乖吃飯,也不要做什么傷害自己的事,否則我現在就扒光你的衣服,讓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混蛋?!?/br> 姜萌原地僵住,兩股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他發現自己無法和這樣的宴霄抗衡,仿佛一只落敗的小獸,只能收起自己用來攻擊敵人的利爪,找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獨自舔舐傷口。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姜萌的抽噎聲,微弱得令人心疼。 宴霄閉了閉眼,將眼里的痛苦悉數掩去,他轉過身,冷淡地說道:“以后就讓喜珠照顧你?!?/br> 在這種狀態下,兩個人見面也是針尖對麥芒,既然如此,不如不見。 宴霄走后,喜珠進來哄著姜萌吃了晚膳,她就是一個沒有什么感情經歷的黃花丫頭,想要安慰姜萌一下都不知道該說什么,磕磕巴巴地勸了幾句“小主子要好好保重身子”,就退了下去。 雞小胖生無可戀地耷拉著雞頭,心想自家boss這次作死作大發了。 姜萌哭了一會兒就不哭了,他覺得自己和宴霄這十幾年的感情毛用都沒有,出了事情,宴霄竟然一點點信任都不肯給他。 既然這個人這樣翻臉無情,那他何必哭天搶地和自己過不去。 雞小胖看到姜萌滿臉冷酷,悄悄地湊了過去:“老大……” 姜萌迅速回頭,伸出指頭捏住了雞小胖的嘴巴:“你若是再替宴霄說好話,我就將你紅燒了吃rou!” 雞小胖訥訥地住了嘴,眨巴著小黑豆眼睛,用楚楚可憐的目光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姜萌終于放了手,他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雞小胖,我再也不跟宴霄說話了,除非我死?!?/br> 雞小胖弱弱地“噢”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真的能做到嗎?您之前不是還在日記里頭說超級無敵非常喜歡他嗎?” 姜萌“啊”一下炸了毛,他一把將雞小胖按在床上,語氣超兇:“你這個壞鳥!都說了不準看我的日記!” 雞小胖在姜萌的魔爪下夸張地喘息著:“我,我不是故意看的呀老大!您高抬……呼高抬貴手……” 姜萌覺得那本日記本已經變成了他的黑歷史,上面所記錄著的滿滿情意都成了過去式,像是一塊兒傷疤一樣,提也不能提。 “我今后不打算喜歡宴霄了,”姜萌說得很嚴肅,條理很清晰,“他不僅撕了我的字,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兇我……總之我和他從今往后就是最普通的反派和主角的關系,情情愛愛的都不許再提!” 雞小胖連忙點頭稱“是”,然后公事公辦地捋了一下當前的劇情線:“如今宴霄立得顯赫軍功,已經被皇帝陛下賜封為寧親王,初建的藩國在大昭寧州,并且享有了不容小覷的政治權利和兵權。等過些日子我們就要搬家了,搬到寧親王府去?!?/br> 姜萌點點頭,冷聲問道:“進度條到多少了?” 雞小胖安靜了幾秒,答道:“……80%?!?/br> 姜萌仍舊沒什么表情,應了一聲便躺在了床上,閉著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 …… 時間又過了將近一個月,宴霄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只有雞小胖每天兢兢業業地匯報宴霄的情況,無論是宴霄和宴南淮在朝廷上出現了意見分歧,還是宴南淮又整出了什么歪門邪道想要暗害宴霄,姜萌都是平靜無波,一副狠下心要和對方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寧王府早已默默完工,如今其主人終于名正言順成為了大昭寧親王,離開皇宮,獨立開府這類事宜便沒有耽擱,陸陸續續完成了。 從皇城到寧州的路途中,宴霄和白宣廷并肩騎著馬同性,特意趕來送行的白宣廷卻無比郁悶:“我就說小菱兒怎么那么不待見我呢!原來是你背著廣大百姓欺負我們小可愛了!” 自從姜萌和宴南淮暗自勾結的事情被宴霄發現,他就沒有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哪怕是一起經歷過許多事的白宣廷也不例外。 宴霄安靜地騎著馬,目視前方,沒有答話。 白宣廷估摸著兩個人肯定是鬧了什么別扭,便甚是慷慨地將自己的“馭妻之道”教于宴霄:“要論如何讓自家小娘子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身邊,不出去招惹其他青年才俊,辦法只有一個?!?/br> 宴霄偏過頭,稍稍揚了下眉毛:“?” 白宣廷繼續美滋滋吹牛:“那就是寵他呀!把他寵的無法無天,擱到別人身上根本受不來,那他不就是你一個人的了嘛!” 宴霄勾了勾唇角,有些自嘲地嘆道:“那恐怕是要爬到你的頭上去?!?/br> 白宣廷心想你這個妻奴不是早就被小菱兒爬到頭上去了嗎? 畢竟是別人家的家務事,白宣廷這人雖然好管閑事,但是碰上宴霄這樣一個眼神就能嚇退你的異類,他也只好作罷。 入住寧王府之后,姜萌仍舊見不到宴霄,但他這個小禁臠除了被限制自由之外,享受到的絕對是正兒八經的王妃待遇,在吃穿用度這方面,宴霄倒從來沒有虧待過他。 盡管每天像小祖宗一樣被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但姜萌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憔悴下去,一個月的期限已到,他體內蟄伏的毒又開始出來折騰人。 喜珠每天都要把姜萌吃了什么說了什么話匯報給自家大主子,只是今日的她卻磕磕巴巴地不敢說,腦袋耷拉到前胸。 宴霄皺起眉,聲音沉下來:“有話便說!” 喜珠抬起頭,眼睛里的淚花開始打轉兒:“王爺,小主子近來身子不好,昨兒個他的發熱癥狀才剛剛好些,今天吃飯的時候又開始發熱了,奴婢本想來召大夫好好瞧瞧,可是小主子怎么也不肯,還不許我稟報給您……” 宴霄沒有多余的話,直接走進了姜萌的臥房。 姜萌近來總是生病宴霄是知道的,雖然兩個人明面上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其實每天夜里,宴霄都會情不自禁地走進姜萌的臥房,然后趁著對方熟睡的時候,將人攬進懷里親親抱抱。 日日如此,只是姜萌從來沒有發現過,因為宴霄在他醒來的之前就會離開。 近幾日姜萌的發熱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宴霄已經派出手下去請京都的太醫過來,可沒成想病癥復發的時間間隔這么短。 宴霄走進臥房時,姜萌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覺,桌子上的晚膳只用了一點點,可想而知被病痛纏身,他的胃口也跟著淡了下去。 宴霄伸出手貼住姜萌的額頭,guntang的溫度讓他的臉色徹底陰冷下去,他倏地轉身,將隨身暗衛招來:“本王給你們一日的時間將陳太醫帶回來,無論用什么法子?!?/br> 暗衛領命退下,姜萌被宴霄的說話聲吵醒了。 雞小胖用外掛降低了他的痛感,其實病痛什么的,姜萌還真的沒有體會到,只是覺得無比疲憊,像是幾百年沒有睡過覺一樣,每次閉上眼睛都恨不得睡上個地老天荒。 他慢吞吞地睜開眼睛,撞進視線里的,是宴霄那張冷冰冰的臉。 “醒了?”宴霄的眸色深沉,聲音低啞地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姜萌原本就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經過一個月的時間,他對于宴霄的怒氣已經消失了大半,也許是因為生病而精神脆弱,他竟然覺得自己好想念宴霄呀。 “哼,你終于肯來看我了,”姜萌睜著水潤潤的眸子,說話都沒什么力氣,“我還以為得等我死了呢……” 宴霄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捂住姜萌的嘴巴,眉毛幾乎擰成麻花:“瞎說什么!” 姜萌笑了笑沒說話,他知道自己是要死掉了,雞小胖前幾天都告訴他了,原劇情線中蕭菱就是病死的,等蕭菱病死的時候,就是進度條圓滿完成的時候。 雖然心里很舍不得,但是現在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他沒有放棄的理由。 看著姜萌臉頰被燒得緋紅,宴霄已經無法再裝出冷漠的樣子,他的急切毫不遮掩地表露出來,就像是事情發生之前那樣。 姜萌疲倦地閉上眼睛,緩緩地將自己的身體靠向了宴霄,像是一只即將被凍死的小奶狗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窩,輕輕地用臉頰蹭了蹭對方的手背。 “我困了……宴霄?!苯溶涇浀卣f道,逐漸走高的體溫燒光了他的力氣,“我得再睡一會兒……” 屋子里的燭火照出一室昏黃,喜珠靜立在陰影中暗自垂淚。 宴霄的五指緊攥,他低下頭親吻了姜萌的額頭,柔聲哄著:“菱兒乖,安心睡,等你再醒來的時候,病就好了?!?/br> 姜萌就這么昏昏沉沉地病了好幾日,等他再一次有力氣睜開眼睛時,身邊只有雞小胖在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老大,您終于醒了嗚嗚嗚……” 姜萌沒心沒肺地咧嘴一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翅膀:“這是為我哭喪呢?” 雞小胖哽咽幾聲,“老大,前不久宴南淮企圖謀反的事情暴露,昭明帝氣得一病不起,終于借此機會廢了宴南淮的儲君之位,并將皇位傳給了宴霄。這么一來,劇情線幾乎全部完成!再加上因為您的病把宴霄虐得幾乎崩潰,所以我們進度條已經到了99%了!已經夠了老大!您可以不用死了!” 姜萌及不可查地“嗯”了一聲,臉色已經蒼白的可怕,“雞小胖呀,我還能活多久?” 眼睜睜地看著姜萌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雞小胖干脆哭出聲來:“老大嗚嗚嗚……宴霄已經知道您是因為中毒才變成這樣的了,您再撐一日,一日后他便能將解藥找回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