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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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捧著換藥的東西,仰著小腦袋輕聲道:“師糊,該換藥了?!?/br> 蕭卿的眼里露出溫和的笑意,他點點頭,坐到床邊脫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胸前那個猙獰可怖的黑紅色傷口。 姜萌聞到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就有點慫,呆頭呆腦地站在床邊盯著瞧,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師糊……師糊你是不是很痛???” 蕭卿的臉色仍舊是那種虛弱的蒼白,聞言他伸手摸了摸姜萌的臉蛋,笑吟吟道:“無礙,已經快要好了?!?/br> 宴霄靜悄悄地等在一旁,看到姜萌這個小笨蛋遲遲不敢下手,便將那藥膏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涂抹起來。 姜萌眼巴巴地在一邊站著,突然跑開從自己的小包裹里翻出之前老婦人留給他的飴糖,喂到了蕭卿的嘴巴里:“師糊吃顆糖,可甜可甜了,甜的你都沒有時間覺得痛了?!?/br> 宴霄幽幽地翻了個白眼,明明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姜萌卻鬼使神差地聽到了“笨蛋”兩個字。 蕭卿的劍傷整整休養了兩個月才徹底好全。 而在此期間,蕭卿和真正的楚烽碰了頭,為了讓姜萌和宴霄有個安安穩穩的成長環境,蕭卿決定留在夔縣。 對此楚烽表示大力支持,不但將自己的醫館交給他們暫時打理,還給他們師徒三人一人弄了一張以假亂真的人皮面具。 有了新的身份,師徒三人在夔縣算是有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終于不用再過顛沛流離的生活,姜萌為此樂翻了天。 在蕭卿決定留下來那天就興奮得一晚上睡不著覺,第二天天一亮,就拉著宴霄陪著他到集市上挑挑揀揀了一大堆生活用品,把自己和宴霄的小房間收拾得溫馨舒適。 宴霄按照慣例各種看不慣。 他覺得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孩子,不應該在這種生活瑣碎上浪費時間??煽吹阶约疑蒂赓獾男熜峙d高采烈的樣子,他下意識地選擇了包容對方,甚至越來越和師父一樣,愈發寵溺對方。 日子兜兜轉轉,一晃便過了十三年。 在這段日子里,蕭卿作為一個掛名的冒牌掌柜已經看了不少的醫書,在外聘的老中醫告假休息的時候,都能夠像模像樣地給人看病了。 而宴霄則在這段時間里迅速成長為了一個玉樹臨風的美少年。 因為他十幾年如一日地跟隨蕭卿練功,又加之他的腦袋瓜靈光,略微一提點便能融會貫通,他如今的武功雖然仍舊比不上蕭卿,但已經到了姜萌望塵莫及的地步。 而姜萌作為蕭卿的親傳大弟子,他的這十三年就令人哭笑不得了。 先是因為體內余毒未清,調理身體調理了大半年,后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小時候被凍壞了留下了什么后遺癥,像個小林黛玉一樣,隔三差五就病一場。 別人家的小樹苗都是越長越茁壯,而姜萌這顆嬌弱的小樹苗卻遲遲不肯生根發芽,隨隨便便一場風雨就能去了他半條命。 為此蕭卿很是苦惱,領著姜萌四處尋醫問藥,自己也翻遍了各式的醫書,但結果卻不盡人意,紛紛解釋說這是娘胎里帶來的體虛之癥,沒有治愈的法子,只能好生養著,注意調理。 姜萌柔柔弱弱地表示不能練武好遺憾哦,實則在心里面偷著樂。 他可見識過宴霄對于自己嚴苛的作息安排,每天起床起的比雞還早,一整個白天都爭分奪秒地用來練武,揣摩劍法。 到了晚上要挑燈夜讀,把先生講的功課復習一遍還不算完,還要鉆進楚烽家里那個巨大的藏書閣里讀課外書。 姜萌懶散慣了,他可不想和宴霄一樣把自己逼得氣都穿不過來。 這些年他跟著蕭卿打理醫館,逐漸學會了打算盤和辨認藥材,當蕭卿忙碌不得空時,姜萌自己就是個小掌柜的,面上風光得很,清閑愜意的日子過得滋滋潤潤。 在姜萌的眼里,宴霄就是一個牛逼哄哄的超級大學神,吊打自己十條街,隨便用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自己秒成渣渣的那種。 曾幾何時姜萌還覺得有點嫉妒,但久而久之他想通了,人比人是要氣死人的。 自己這個大師兄,干脆讓給宴霄那廝當好了。 ………… 如今又是一年寒冬。 鵝毛大雪洋洋灑灑地下了半宿,醫館里的炭火生的旺盛,姜萌穿著棉絨布袍,頸肩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兔毛,襯托出一張精巧無雙的臉。 因為他和宴霄紛紛由少兒成長為了少年,容貌變化頗大,人皮面具那種東西已經不需要了。 在宴霄十歲那年,姜萌的身高就不再是優勢,他的身材雖然一直沒什么起色,屬于身量適中,胖瘦均勻那類型,但他的相貌卻日漸出挑了。 烏黑長發束成一個高高的馬尾,白糯糯的皮膚嫩出水來,鼻尖兒小巧精致,一雙圓圓的杏仁兒眼總是亮晶晶的。 因為姜萌的討喜美貌,倒是平白無故給醫館招攬了一些少男少女排隊買藥的生意。 這一日,蕭卿早早外出歸來,一進門就讓廚房殺了一只肥肥美美的大鵝燉湯,等湯燉好后便盛出一部分裝進食盒中,招招手讓姜萌過來。 姜萌一看便知道了自家師父的意圖,笑嘻嘻地問道:“小師弟又廢寢忘食地看書去啦?” 蕭卿對于宴霄的過度用功也有點無奈,他雖然心疼宴霄小小年紀就要這般辛苦,但也不能多說什么,只能每天像個cao碎了心的大家長一樣,督促宴霄好好吃飯。 “嗯,霄兒今日練武受了些傷,但他還是趁我不注意溜去了楚烽的藏書閣。你把飯給他送過去,再給他的手臂上上藥?!?/br> “嗯嗯,知道啦!” 姜萌點頭答應著,把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揣進口袋,又一把抱起食盒,臨走前也不忘叮囑:“師糊你也要多吃一點哦!我怎么看你近來瘦了呢!” 雖然早就已經過了說話漏風的年紀,但是姜萌覺得“師糊”已經叫著習慣了,便沒有刻意改過來,這么叫也顯得更加親近。 蕭卿沖著姜萌笑笑,嘆道:“就你嘴甜?!?/br> 乘著醫館里備用的馬車來到楚烽的別院,姜萌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才走下來,一推門,就看到宴霄安安靜靜看書的側顏。 宴霄如今有十八歲了,姜萌卻一天比一天郁悶。 根據之前的劇情線,蕭卿就是在宴霄滿十八歲的那一年被宴南淮抓住,而自己也是在那一年正式成了宴南淮的細作,開始潛伏在宴霄的身邊,伺機動手殺掉他。 對于這樣的劇情發展,姜萌并不想這樣,然而雞小胖告訴他只能順其自然,他只好時不時禱告劇情線越偏越好。 宴霄發現了姜萌呆呼呼地站在門口,眉毛稍稍揚了下:“快進來,站在那里不冷嗎?” 姜萌反應過來,立即偏過腦袋打了個噴嚏,聲音有點甕聲甕氣:“冷啊,外面可冷了!” 宴霄皺了皺眉,接過飯盒后,起身倒了一杯熱茶塞到姜萌的手里,“你個小藥罐子,以后天氣冷就別亂跑了?!?/br> 姜萌撇撇嘴,悶悶說道:“師糊怕我總是悶在家里,多出來走動走動,說不定可以提高一下抵抗力?!?/br> 宴霄沒有聽說過“抵抗力”這樣的形容詞,不過自己這個小師兄常常說一下奇怪的話,這么多年他已經習慣了。 宴霄淡淡地“嗯”了一聲,把挨著壁爐的座位讓給姜萌坐,自己則坐到了一邊,開始吃晚飯。 姜萌干巴巴地看著宴霄,隨意地挑起個話題:“師弟今年十八歲了吧,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么呀?” 宴霄抬眼瞥了姜萌一眼,幽深的眼里閃過古怪的神色,沒有搭腔。 姜萌也已經習慣了宴霄這個行走著的制冷機,他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自顧自地說起來:“我現在呀雖然不會武功,但是我有師糊和你呀,等將來我在醫館里可以獨當一面了,你專心練武,師糊也可以去林家堡住上一陣子,而我就可以掙錢養著你們啦?!?/br> 宴霄喝著湯,微微勾了下唇,評價道:“想法不錯?!?/br> 姜萌自己也挺美,越說越得意忘形:“誰讓我有一顆經濟型的大腦呢,唉,天生就是當老板的料?!?/br> 宴霄一個勁兒地想樂,不過看在某大師兄認真的表情,他艱難地繃住了:“嗯?!?/br> 等宴霄吃完了飯,姜萌才猛地想起來宴霄練武受傷這件事,趕忙從口袋里拿出藥膏,伸手就去扯宴霄的衣服。 如今兩個人的身高已經顛倒過來,宴霄已經成功地比姜萌高出一個頭了。 姜萌冷不丁就上來扒衣服,宴霄愣了一下,隨即把胸前的小腦袋扒拉開:“……你干嘛?” 姜萌抬頭,看到宴霄一副自己要非禮他的樣子,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受傷了嗎?師糊讓我來給你擦藥呢!” 第106章 第六只反派 宴霄反應過來, 悶聲“哦”了一聲,任由姜萌把自己的上衣扒開, 露出那只布滿青紫和血痕的手臂。 姜萌這種連喝藥都要哼哼唧唧喊受不了的人, 看到宴霄的手臂,頓時替他疼得倒抽一口涼氣:“你個傻瓜,若是我沒有來,你就讓它一直疼著??!” 宴霄偏過腦袋看著為自己擔憂的小師兄,若無其事地說道:“疼一會兒就不疼了?!?/br> 等到傷口疼得都麻木了, 就感受不到疼痛了。 這個喪心病狂的家伙! 姜萌兇惡地瞪了宴霄一眼, 將藥膏擠在手指上,又狠狠地往傷口上一戳, 語氣不善地問道:“現在有感覺了嗎?” 宴霄又不是沒有痛感的機器人, 自然痛得他眉毛緊擰:“嗯?!?/br> 看到宴霄吃痛,姜萌才小心翼翼地涂抹起來, 烏溜溜的眼睛里滿是心疼:“我們是一家人呀,以后在大師兄的面前不用逞強,知道了沒有?” 姜萌的嘴巴里絮絮叨叨地念著,白白嫩嫩的手指頭在傷口上轉著圈抹著。 隨著他低頭的動作, 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灑下兩片清淺的陰影,愈發顯得他溫溫吞吞, 招人喜愛。 滑滑的指尖讓宴霄的心跳有些加快,那種仿佛被一只小手撩撥心臟的酥麻觸動,一點點變得生動真實。 宴霄覺得有點茫然,隨著年齡的增長, 這樣的異樣感覺越來越清晰,當他不經意地從書本中看到所謂情愛的注釋時,腦海中出現的人,竟然是一個小笨蛋的臉。 想要時刻見到對方,珍惜,愛護對方,在rou體和靈魂上獨占對方……書本里的某些話讓他心猿意馬,在面對姜萌的時候,甚至生出了某種邪惡的念想。 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就像是林飛南對于蕭卿的感情,隨著時光的流逝,一點點在心底沉淀,雖然有時候洶涌地灼人,卻永遠只能壓在心底…… 殊不知宴霄的心思,姜萌仔仔細細地幫他處理著傷口,隨意一抬眼,就看到對方目光愣怔,耳尖微紅,一副失魂落魄的呆模樣。 “你怎么啦?不會是發燒了吧?”姜萌的臉色凝重起來,站起身就要去摸對方的額頭。 誰料宴霄這個家伙也不知是吃錯了什么藥,在姜萌的掌心剛剛碰到他的額頭時,就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躲開了。 姜萌以為宴霄生病了又要逞強,小臉嚴肅地板起來,壓低嗓音威脅道:“你若是再不聽乖乖聽話,小心我讓師糊扣你的零用錢!” 宴霄緩了一口氣,一點也不擔心被這個笨蛋看出什么異常。 在他的眼里,姜萌就是那種反應遲鈍的小蝸牛,沒有別人揪著他的耳朵大聲提醒,他這輩子都不會發現自己的壞心思。 “沒發燒。這藥膏我還是自己涂吧,弄得你一身藥味兒?!?/br> 宴霄維持著面不改色,理智地出言趕人:“你拿著飯盒快些回去,師父一個人算賬算不過來的?!?/br> 被這么一說,姜萌有種nongnong的自豪感,他美滋滋地咧嘴一笑,不用再勸第二句,坐著馬車趕回醫館去了。 藏書閣又恢復了之前的靜寂,宴霄一個人坐在姜萌剛剛坐過的地方,眸色復雜。 …… 臨近年末,慶平百姓為了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在護城河附近舉行了盛大的冰燈節,姜萌在醫館里無所事事,便動了溜出去玩一遭的心思。 他找了一圈,發現宴霄在院子里,便裝作不經意路過,暗搓搓地尋了個說辭:“小師弟,你還正是貪玩的年紀呢,想不想去冰燈節瞧個新鮮呀?” 宴霄心無旁騖地在雪地里練劍,紛飛的雪花被他的劍尖挑起,劍身游魚般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 少年身體輕盈,劍法行云流水,一副完全不被外界打擾的高冷模樣。 姜萌一看宴霄不理他,不太高興地瞪了他一會兒,俯身拾起一塊兒石頭,瞄準之后使勁兒向著宴霄扔了過去:“宴霄,師兄跟你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