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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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身前來,手無寸鐵,卻引得密宗剩余六部齊齊出動,個個手持兵器卻低眉斂目,不敢妄動又不敢不動。 其中,如今的密宗釋尊無智含笑合十:“宮主大駕光臨,未曾遠迎,還請恕罪?!彼賹ψ笥业?,“你們都退下,讓乾達婆做飛天舞,迎接貴客?!?/br> 界淵含笑擺手:“不必,飛天舞已看過。此番前來只是想起有一事未曾告訴釋尊,故而打擾罷了?!?/br> 無智從善如流,使人引界淵入密宗,而后兩人分賓主坐下,乾達婆未做飛天舞,卻攜著香風,送來了瓜果美酒。 界淵把玩著手中鑲金嵌玉的酒盞,嘗了一口色澤碧綠的好酒,才隨意道:“釋尊所想找的人,如今正在佛國?!?/br> 主位之上,無智一下扣住寶座扶手! 良久,他揮手示意僅跟在身旁的天部部首退下,對界淵道:“先生真是信人。年余之前,先生就對我說過哥哥會轉世重臨,如今哥哥果然轉世?!?/br> 界淵微笑:“好說,好說?!?/br> 無智又道:“可惜我百般尋找還是差了一步,哥哥又一次去了佛國?!?/br> 界淵嘆息一聲:“畢竟無巧不成書,釋尊以為呢?” 無智:“若我對佛國直說哥哥是我預定的弟子,佛國是否愿意放人?” 界淵道:“釋尊畢竟曾是佛國弟子,佛國究竟會不會答應,想來比本座更加了解了?!?/br> 無智慢慢道:“就算我曾是佛國弟子,也遠不如貫通古今、上下三千年盡在掌握的先生啊?!?/br> “釋尊真要我說?”界淵戲謔一聲,“以我來觀,釋尊一步慢,步步慢,如今恐怕找得回人,找不回心?!?/br> 無智藏在袈|裟底下的指甲陷入了rou里。 無邊無際又無名的毒焰開始在他內心熊熊燃燒。 界淵的話踩中了他內心最疼的傷口! 對哥哥的懷念,對佛國的憎恨,對如今仿佛再一次回到他最無助時刻的狂怒! 而狂怒所帶來的,則是欲毀滅一切的沖動。 陡然之間,他明白界淵此番來意了。 前方有蜘蛛密密織成的網,可他迫不及待地一頭栽入,因為蛛網之后,有他生死不可放棄的期待與憎怨! 夕陽染紅楓樹,石階漫過青山。 兩人自無量佛國離開之后,未曾停留。言枕詞一面將情況飛鴿傳書晏真人,一面帶著度驚弦趕往密宗,欲見密宗釋尊,無智。 石殿雄渾,遠山孤冷,天部部首在言枕詞到來不久之后就出現,飽含歉意地對言枕詞說:“鏡留君來得不巧,釋尊正值秘法突破之際,已閉關數日有余,不能出迎,還請見諒?!?/br> 言枕詞眉心一皺:“不知釋尊何日出關?” 天部部首道:“未有定數?!?/br> 言枕詞緩緩點頭:“看來是我來得不巧。也罷,等釋尊出關之后我再來拜訪?!彼宰簧险玖似饋?,在天部部首走上前欲送自己離開之際,冷不丁發問,“界淵是什么時候來的?” 天部部首面色微變。 言枕詞了然地笑了笑,對度驚弦道:“我們走吧?!?/br> 這一次,他大步離去,不再停留。 前來拜訪的鏡留君已經離去,天部部首立刻回到石殿深處。 這是石殿群最中心的位置,雕刻眾佛的壁畫之上,圣火熊熊燃燒,無智盤坐正中金座,寶冠加額,袈|裟披肩,一介孩童如今已變成威勢初露的少年,且一日日地神秘莫測,如往昔任何一任釋尊。 天部部首肅然道:“言枕詞已走,但他似看出了我們欲與燧宮聯合,共伐佛國的準備?!?/br> 無智手轉念珠,垂眸片刻:“無事,我們與界淵合作的事情無法隱瞞,言枕詞知不知道都沒有關系?!?/br> 天部部首欲言又止。 無智:“但說無妨?!?/br> 天部部首沉聲道:“釋尊,與燧宮合作攻打佛國不是不可,但大慶前車之鑒,我總擔心密宗重蹈覆轍!” 一粒粒被指腹摩挲得光滑的念珠從無智指尖轉過。 無智將自己的想法細細同天部部首說:“我日前已與界淵協議:密宗只與燧宮同時攻打佛國,不合兵亦不交換戰報,且誰打下的地盤由誰控制,他人不得干涉。如此一來,與其說兩派合作,不如說兩派共同分食佛國?!?/br> 天部部首眼中精光閃爍:“但我們攻伐佛國,劍宮與落心齋絕不會袖手旁觀?!?/br> 無智道:“如今正道盟員也只剩下劍宮與落心齋了。哪怕正面交戰,密宗加上燧宮,未必不能與佛國、劍宮及落心齋抗衡。何況我等有地利,這兩家就算來,也是先到燧宮地盤,正好讓燧宮替我們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天發殺機,龍蛇起陸……如今,該當是群雄逐鹿的時機了?!?/br> 他喃喃道:“因陀羅,密宗傳承許久,如今適逢天時,我希望……天下所見之土壤,皆是無上凈土,人人念誦我密宗的教義,人人是我密宗的子民,我是全天下的釋尊?!?/br> 哥哥,你聽得見嗎?這就是我將為你造就的真正佛國…… 這真正佛國,我見其在不久將來。 第101章 自密宗離開以后, 天色已晚, 度驚弦與言枕詞找了一家還算安靜的客棧歇下??蜅5膸恐髱б换▓@, 花園之內有一水池。 弦月掛在天空,流輝灑下大地,流過疏竹, 在水面翻出粼粼銀光。 密宗之行并不順利,這多少給言枕詞帶來了一些沉重。 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靜靜思索著目下局勢,忽然聽見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再循聲一看, 便見竹影深深、曲徑通幽處,度驚弦身披白衣, 踱步而來。 夜中忽現的這抹影子似自月上借了一束光。 這光叫他面如白玉,眸如點漆, 鼻如懸膽,唇似涂朱。 那一點朱紅, 就是這夜里的冶艷。 不不,等等。 言枕詞近乎悚然一驚。 為什么我要這么專注度驚弦的外貌?我不可腳踏兩條船! 度驚弦:“阿詞?!?/br> 言枕詞有點緊張:“怎么?”他過來了!我不可腳踏兩條船! 度驚弦:“無智倒向界淵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此事自無欲的轉世被佛國帶走之后就無可挽回。界淵草蛇灰線,伏延千里。他在佛國與密宗間布置的大勢既成, 你我無法阻止也不叫人意外?!?/br> 言枕詞挺緊張:“沒錯?!彼拷?!腳踏兩條—— 度驚弦:“世人皆駭界淵之力, 以我觀之,界淵之智絕不遜界淵之力。若有人敢小看其智,他將再沒有與界淵面對面的機會?!?/br> 言枕詞可以說很緊張了:“自然?!彼驮诿媲傲?!船! 度驚弦已經走到石桌之前,他彎下腰,卻并非坐下, 而是突然將面孔湊到言枕詞面前。 兩人面對著面,距離不足一掌平放,似連呼吸也糾纏在了一起。 他緩緩道:“阿詞今夜怎么這么緊張?” 船!船翻了! 言枕詞寒毛倒豎,猛地自座位上向后一跳,跳開三步之外。 他特別不自然:“好好說話?!?/br> 夜色昏暗,度驚弦將言枕詞神情變化看在眼里。 他輕輕抿了抿嘴唇,努力將浮上嘴角的笑容再給壓下去。 哎呀哎呀,阿詞太可愛了。 就是因為你這么可愛,我才屢屢想要調戲你啊。 度驚弦演戲的欲望越發濃烈,他眉梢忽然一挑:“阿詞還在想界淵?” 言枕詞:“沒有——”他咬到舌尖,將舌頭擼直,“不,我當然在想界淵?!?/br> 度驚弦:“為何?” 言枕詞覺得是時候讓人死心了,他沉聲道:“自然是因為我與界淵兩情相悅——” 度驚弦:“你與界淵是沒有結果的?!?/br> 言枕詞眉梢一挑,心中怒氣隱動。 度驚弦又道:“如今世家大慶已毀,佛國密宗入甕,再過數日,就是劍宮與落心齋了。阿詞,你觀界淵手筆,當知界淵有蓋世之力,也有蓋世之智,等他對劍宮下手之際,他摧毀的不會是劍宮的幾個人,他摧毀的必然是劍宮舉派之信念道心……屆時,你要如何自處?” 等等,有些不對??! 這種諄諄善誘、步步攻心的說話方式,如果說話主人再手持一柄折扇,嘴角添上三分笑容,豈不就是……音流? 言枕詞心弦忽然一動,他開始凝神注視數步之外的人,或許是月影偏斜,他依稀真在度驚弦唇角看見了三分笑影。 而度驚弦還在說話:“除我以外,界淵所思所想無人可知;除你以外,再無二人可殺界淵?!?/br> 唉,畢竟只有你上來殺我,我才會考慮一下出手不能太重,打你會疼。 至于其他人,來了也是白來。 “而我殺界淵計劃之一已同你說過……” 言枕詞不免接話:“但‘讓我和你在一起然后氣死界淵’這個計劃……未免太過齷齪卑鄙了吧?”不知是否因為心中隱隱約約的預感,他這一句說得沒有多少憤怒,只顯十分平靜與一點古怪,“你就不怕事發之后,群雄鄙夷,天下恥笑嗎?” 度驚弦理直氣壯:“既殺界淵,救得幽陸,此計何來卑鄙無恥?明明是大賢大圣之舉。我早已說過此事也不用你來做,反正眾人不會知道你與界淵之事,只會知道我們情投意合,攜手挽天傾,這才是一世佳話!” 喂喂……越來越像了啊,這種睜著眼睛說瞎話還說得特別理直氣壯的模樣…… 言枕詞臉上的古怪更重了,還有點想笑。 他靜默片刻,冷不丁叫道:“阿淵!” 度驚弦不為所動,才不脫馬甲:“我說了這么多,阿詞眼中還是只有界淵嗎?想來是我……”他面無表情,緩緩說話,月色幽幽聲幽幽,他的聲音染上了三分哀怨,“不如界淵討你歡心的緣故?!?/br> 言枕詞頓時牙疼。 得了,緗蝶…… 然后言枕詞開始思考。 就算一開始我將度驚弦認為界淵是我的錯覺,但自佛國阿淵與度驚弦同時出現之后,我已經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時候我總不會該再莫名冒出‘他們相似’這個錯覺了吧? 我之所以覺得他們像,是因為他們真的很像! 這樣細細一想……以前也并非沒有界淵與分|身同時出現在我面前的情況,只是之前在佛國,阿淵的態度太過有偏向性,才叫我推翻了之前的猜測,把他們分為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