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還未碰到碗，他突然轉身，一下子將她攬到身邊，抱住了她的腰。

    杜若渾身一麻，僵在原地。

    景明摟著她的腰，頭埋在她胸腹間，張一張口，喚了聲：“春兒?！?/br>
    她眼眶驀地就濕了，努力睜大眼睛：“??？”

    他的嗓音像是走過六年的疲憊與絕望：“你救救我?！?/br>
    杜若頃刻間淚水滾滾，她慌忙抹一下臉，生怕被他發現，微哽道：“好啊。你說，我要怎么救??？”

    “你別走?！?/br>
    “我沒走，我一直都在這里呀?！?/br>
    “你再等我幾天，好不好？”他抱緊她，腦袋無意識在她肚子上輕蹭了幾下，“你今天有句話說對了，我沒有目標，沒有目的。想要什么，未來的一切，我都看不清?！愣颊f對了。

    春兒，你給我幾天時間，等我把一切理清楚。我好像迷路了，但我會回來。你等等我。好不好？”

    她拿手背抹眼睛，點點腦袋：“好啊。我等你啊?！彼p輕抱住他的頭，撫摸他的發，“你不要急，更不要怕。我沒走，我們都沒走呢?！?/br>
    他將頭埋在她身前，抱著她，很久沒動，也沒說話。

    只是漸漸，她感覺到腹部傳來一絲溫熱的濕潤。誰的淚，無聲地濡濕了她的衣衫。

    ……

    杜若洗完碗回到房間，意外發現景明蜷縮在她的小床上睡著了。

    她的床很小，又短，他側躺著，幾乎占據了整張床。

    她躡手躡腳走去床邊給他蓋上被子，蹲下，打量他沉睡的容顏，安靜，脆弱，眉心輕皺，連睡顏都顯疲憊。

    她歪頭，靜靜地守著他。他又皺了下眉，似乎是覺得光線刺眼。

    她想讓他多睡一會兒，便悄悄起身關了燈，關了房門，溜了出去。

    她去到何歡歡房間，門掩闔上。

    歡歡正坐在床上看手機，抬起腦袋：“人走了？”

    “沒。忽然睡著了。好像很累的樣子?！倍湃粽f，無意看了眼沙發上的禮品袋。

    歡歡說：“我剛想起讀大學的時候，他買了一堆東西收買我們宿舍的人。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骨子里的習慣一點兒沒變?！?/br>
    杜若笑：“我也感覺他沒有變的?！?/br>
    “你們真要和好啦？”

    杜若不吭聲。

    “我就知道，他一說你就會跟他和好?！睔g歡嘆氣，“你太讓著他了，這樣不好。小草，我覺得你可以嘗試和別人談個戀愛，找個條件相當，溫和成熟，對你體貼照顧的，平平凡凡過日子。你不適合風浪顛簸，和景明那種人談戀愛太辛苦——”

    “我只喜歡他?！倍湃糨p聲打斷。

    何歡歡一愣，道：“我承認，景明的確太優秀，和他這樣的人談過戀愛，肯定很難再看上別人?？赡憔蜎]想過，這或許是戀愛中的虛榮……”

    “不是的?！倍湃粼俅未驍?，“歡歡，你不知道我的生長環境。所以很多事，你都不知道?！?/br>
    “從小，我生活里除了學習，就沒有別的事情。我這一生仿佛就只是在機械地往上爬，為了努力而努力，為了拼搏而拼搏，卻并不了解其中的意義。我身邊沒有說得上話的朋友，mama也不懂。連考試里獲得的快樂都只是浮于表面。

    可我后來知道什么是開心了。

    上大學后，第一次感到純粹的開心，是那次運動會，全校最好看的男孩子，夸我漂亮；第二次，是在實驗室，全校最厲害的男孩子，夸我的陀螺儀做得不錯；再后來，駕駛prime no.1，跟大家一起奮斗，哪怕一起聚餐都很開心。那個時候才知道了努力的意義，夢想的意義。就像突然變得真實，有了溫度一樣?！?/br>
    她眼里含了淚，卻輕輕笑了，

    “我人生中最快樂最幸福的四個月，就是和景明戀愛的那四個月。雖然我們總是鬧矛盾吵架，他脾氣不好，我脾氣也硬?？刹还芩麣獬墒裁礃幼?，不管我把他慪成什么樣子，他一次都沒說過分手，因為他真的喜歡我，心疼我，知道說了這話哪怕是氣話我也會很傷心。你們不會知道他對我笑的時候，有多開心多好看；也不會知道，他看著我的時候，眼睛里像住進了星星?？晌铱吹玫?，感受得到。

    當初戀愛時，我害怕，膽小，是他一次次走向我，朝我伸手，把我拉去他的世界?，F在，我要去拉他了，絕不松手?！?/br>
    何歡歡眼里閃著淚花，抹一下，輕聲道：“我只是怕你再受傷?！?/br>
    “我卻有種感覺，以后他都不會再讓我受傷了呢?！倍湃粞蹨I汪汪地咧嘴笑了，笑容可愛而滿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都這么說了，我以后無條件支持你。反正他那么帥，你也不虧了?！?/br>
    話音一落，兩個女孩都噗嗤笑起來，一邊擦眼睛一邊笑。

    何歡歡一把上前摟住她：“小草，我只希望你幸福。一定要幸福?！?/br>
    杜若眼眶再度濕潤，點點頭：“嗯。我會的?！?/br>
    第73章 chapter 73

    chapter 73

    杜若正和何歡歡聊著天，忽然聽見隔壁房間手機響， 是breakin‘ point的音樂。她詫異不已， 沒想時隔多年，他居然還用著當初的鈴聲。

    “我先過去了?！彼龑螝g歡說。

    她走回房內， 打開燈， 景明已坐起身，低頭揉著眼睛，嘟噥一句：“我睡多久了？”

    杜若道：“十幾分鐘吧?！@幾天工作很忙嗎？感覺你很累的樣子?！?/br>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掀開被子下床，又在床邊坐了幾十秒， 說：“那碗米酒小湯圓，喝完就想睡覺，你是不是給我下藥了？”

    “胡說?！彼p踢了他一腳。

    他坐了會兒， 眼神漸漸恢復清明了， 才站起身，看向她：“時間不早了， 你早點兒休息?！蚁茸吡??！?/br>
    杜若點點頭：“嗯?！?/br>
    他把手機遞給她：“號碼?！?/br>
    杜若輸入自己的號碼， 撥了一下，還給他。

    他走到地毯邊穿鞋，瓦力哧哧哧跑過來，親昵地摸了摸他的褲腳。他彎腰拍拍他的頭。

    杜若莫名臉一紅， 心想他肯定知道了。

    她送他走到門口， 一跺腳， 跺亮了樓道的感應燈。

    燈光昏黃， 他回頭看她：“我過些天來找你?！?/br>
    “嗯?！?/br>
    他下了樓梯，走到拐角時抬頭看了她一眼，她還站在門口望她。

    他沖她輕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進屋，便下樓去了。

    杜若關門回房，一下躺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深吸一口氣，慢慢平復心情。

    準備起身去洗漱，手機響了，是mama的電話。

    說話的卻是村里的吳大娘，說她mama摔傷了。

    杜若嚇一大跳，忙問怎么回事。才知mama摔斷了手，已經就醫，本是昨天的事，但mama不想她擔心所以瞞著。

    杜若放下電話，心又疼又急，立刻給易坤打了個電話：“師兄，我mama摔傷了，我想請假回去一周?！?/br>
    “明天就回？”

    “嗯。準備請了假就訂早上的飛機?！?/br>
    “行。你別太著急，如果那邊需要多待幾天，你再跟我說。遲回來也沒關系?！?/br>
    “知道了，謝謝?！?/br>
    杜若定了最早的一班飛機，簡單地收拾幾件行李。

    何歡歡過來敲她房門：“怎么了？”

    “我mama摔到手臂，骨折了。我要回家一趟?！?/br>
    “嚴重嗎？”

    “還好啦，你別擔心，說已經做手術打好石膏了?！倍湃敉渥永锶路?。

    “快十二點了。你四五點就要起床去機場了吧?！?/br>
    “沒事兒，飛機上可以睡一覺。放心，我會趕回來參加你的訂婚儀式?！?/br>
    “這個不要緊的，你路上注意安全?！?/br>
    “知道的?！?/br>
    何歡歡回房后，轉轉眼珠，給曾可凡打了個電話：“你們班那個同學，萬子昂電話是多少來著？”

    ……

    杜若四點半醒來，天還沒亮。

    秋天的夜里氣溫很低。

    她打車到機場，天剛剛破曉。

    機場外車水馬龍，趕早班機的人很多。她拖著行李箱快步跑去值機柜臺，卻猛地停住腳步——

    景明插著兜站在前頭等她。

    她眨眨眼睛，走上前：“怎么這么巧？你，出差？”

    景明說：“我媽知道了你mama摔傷的事，讓我去探望一下?！?/br>
    “……”杜若張了張口，忙擺手道，“不用，謝謝阿姨了。心意領了，但真的不用?！?/br>
    景明看一眼她手里的身份證，拿過來，走去柜臺。

    杜若額心冒汗，緊隨其后：“真不用。我家……很遠，很難走，也不好住，住不下。真的不用。你跟阿姨說一下。謝謝，但真的……”

    景明把兩張身份證遞給柜臺客服，回頭看她：“我跟她說，她訓我怎么辦？”

    杜若：“……”

    兩張機票已出，順著柜臺遞出來。

    事實既定，木已成舟。

    他說：“走吧?！?/br>
    她蔫蔫兒地跟在他身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