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
第299章 立太子(五) 一陣叮當作響遲緩的響起, 慢慢的朝寢殿這邊傳了過來。 胡太后挺直脊背,轉臉朝門口看了過去。 寢殿的門依舊是關著的,只是雕花門板上鏤空處人影晃動, 說明有人已經走到了門口。胡太后眼眸低垂, 一只手飛快的捻著手中佛珠,一粒接一粒, 光滑的珠子從她的指尖溜了下去,一顆又一顆, 轉動得很快, 就在開門關門之間,已經有半串佛珠從她手指之間走過。 “吱呀”一聲,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 有幾個人走了進來, 走在前邊的是詔獄的一個看守,后邊跟了三個人,中間那個, 穿著灰藍色的囚服, 那衣裳該是許久沒有洗過了,顏色接近灰黑, 還到處都有印漬。 那人的雙手雙腳上都戴著鎖鏈, 冰冷的鐵鏈拖在地上,咣當咣當作響,似乎敲在人的心上,令人不由得生了幾分寒意。 “罪臣丁承先叩見皇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丁承先在周世宗床榻前邊跪倒下來,低首躬身,不敢抬頭。 床榻之上的周世宗緩緩睜開了眼睛,瞥了一下跪倒在地的那個人,臉上微微有些色變,沉默片刻,他才出聲:“丁承先,朕今日傳你過來是為了何事,你可知道?” “皇上,罪臣心里明白,皇上是準備要給罪臣一個了斷,否則如何會將罪臣傳到清華宮里?”丁承先趴在那里不敢抬頭,眼睛卻是瞄著那一角玄色衣裳的下擺,那衣裳上的繡花格外精致,五彩繡線繡出了祥云繚繞,期間有一只金鳳翱翔。 “了斷?”周世宗盯住了丁承先的背,嘴角微微一動:“你倒也明白?!?/br> 他只是想詢問二十年前的事情,沒想到丁承先竟然誤會了,還以為要全盤交代,這樣也好,自己倒要聽聽他想要交代些什么。 “皇上,罪臣不是糊涂人,自然知道為虎作倀終將沒有好下場,事到如今,罪臣也沒有別的法子,唯有一五一十將過去犯下的種種罪行交代清楚,只盼著皇上看在罪臣昔日也曾為大周做過些須事情的份上,能給罪臣一個好死?!?/br> “丁承先,雖說你兩年前并未預測出北方會有蝗災,可你以前有些事情還是算得挺準的,罪不當死?!焙蟮皖^盯住了他:“今日傳你來清華宮,是想要知道……” “母后,且讓丁承先從頭講起罷?!敝苁雷谥浦沽撕蟮谋P問,母后是不是故意向丁承先暗示,要他將二十年前的那事情給翻了盤?否則為何前邊說了句罪不當死,后邊就想著要將那事情抖出來? 不,不能讓丁承先明白這里頭的奧秘,就讓他慢慢說來。 “皇上,昔日罪臣乃是終南山上一名道士,恩師見我資質上佳,自小便盡心指點,一個偶然的機會還得了一本五行奇書,罪臣潛心鉆研了幾年,自覺有些本事,就想到外邊闖蕩一番,恩師留我不住,于是罪臣便帶著那本奇書下了山?!?/br> 仿佛在聽一個傳奇的故事,丁承先說的事情真是很有難令人相信。 “認識陸思堯是在二十多年前,彼時他那女兒剛剛選入宮中,我給她占卜一卦,定然能大富大貴,陸思堯當即便給了我三百兩銀子,那張銀票將我給嚇傻了,在終南山修煉這么多年,我從來就沒看到過一筆這么大的銀子,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陸思堯說,只要你肯幫我,以后還能掙更多的銀子,那時候我還有些放不開,說想到處去游玩一番,他也沒有過多挽留,只是說以后有事情可以來找他?!?/br> 那一年,丁承先靠著觀天象,勘測河道險情,發現預黃河那年可能會泛濫,他向沿岸幾個官府都反應了,可是沒人重視,都只說河堤足夠堅固高大,能阻擋洪水,他有些懊惱又有些擔憂,趕緊回了京城找陸思堯,把這事情告訴了他。 “你能確定黃河今秋會有洪水?” “能,肯定會,如若不會,我就回終南山,此生不再出山?!?/br> “好,那你明日去京兆府擊鼓,將黃河的險情告知?!?/br> 丁承先有些猶豫,他一路上都試過幾個官府了沒有一個相信他的,全都是亂棍趕出,京兆府與黃河泛濫似乎更加不相干,自己跑過去擊鼓稟報這事,會不會又被轟出來? “你放心去罷,我自然會有安排?!标懰紙蛐Φ煤芴故?。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不過是讓我去試試罷了,要是黃河沒發洪水,我肯定就是在大牢里坐幾年再放出來,要是洪水泛濫,我便出了名可可以被舉薦上去了?!倍〕邢扔行┌脨溃骸白锍寄菚r候根本沒想這么多,只是擔心黃河洪災會讓百姓受苦,故此信了陸思堯的話去京兆府擊鼓?!?/br> “不錯,你就是那件事情以后出了名,然后有人舉薦向朕了你?!敝苁雷邳c了點頭:“繼續朝下說?!?/br> 丁承先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真相。 上次他算到黃河會有洪災,可卻萬萬沒想到黃河竟然決堤,后來他也曾旁敲側擊問過陸思堯這件事情,他的嘴閉得很緊,并未透露風聲,是他自己暗地里查了很久才發現那年黃河的水并沒有大到可以沖垮河堤的程度,決堤應該是人力所為。 或許是陸思堯想要替自己博名聲?因著相關到他的利益,更何況他已經被舉薦給了周世宗,于是他只能選擇閉嘴不語,即便到現在,他也不敢將這真相抖出來。 跪在那里,丁承先陸陸續續的將這些年的事情講了出來:“二十年前,罪臣觀天象見有星孛下墜之勢,陸思堯過來找我,給了我一萬兩銀子,讓我將星孛這兩個字改成三個字?!?/br> “天煞星?”周世宗不由自主念了出來。 “是?!倍〕邢鹊皖^道:“罪臣當年觀測出星孛該是五月初下墜,陸思堯一定要罪臣告訴皇上是此乃天煞星轉世,彼時罪臣并不知他的意圖,只是見到一萬兩的銀票就心神不定,最后……” “最后你便告訴朕,五月初會有天煞星轉世,累及天下蒼生?”周世宗咬緊了牙齒,心中怒火熊熊而起。 “罪臣那時不知他要對付皇后娘娘,畢竟太醫說皇后娘娘要六月才會產子,罪臣根本沒朝那上頭去想,可誰知事情竟然有這般巧,就在星孛下墜的那個晚上,皇后娘娘竟然提前就生了?!倍〕邢瓤牧藥讉€頭,臉上涕淚縱橫:“其實這也只是巧合,皇后娘娘乃是五月初四亥時生下皇長子,剛剛好是在星孛落下的那個時候,故此被皇上誤認為是天煞星?!?/br> “五月初四亥時?”周世宗皺了皺眉:“不,分明是五月初五子時?!?/br> 他記得清清楚楚,宮中女史站在走廊外邊一直候著等出生好記載生辰,昔時還有個掌事姑姑為了混淆皇長子的生辰,還企圖賄賂女史,想要她篡改生辰,后來被他賜死。 “皇上,其實皇長子真是五月初四亥時出生,那個女史只是在外邊聽到產房里的哭聲才去看漏壺上邊的刻度,其實那時候皇長子早已出生?!倍〕邢确乖诘?,不敢看周世宗的臉:“皇上,彼時太醫院有兩位醫女幫著穩婆接生,罪臣后來曾找她們問過,兩人都說當時皇長子出生以后喉間堵了東西,穩婆弄了一陣子才將那團東西弄出來,等著拍打過后哭聲響起以后才到子時,若是不相信,皇上還可以命人將那兩位醫女傳來詢問便知?!?/br> 胡太后吃了一驚:“竟有此事?那你當時為何不說?” “回太后娘娘話,罪臣那時已經得了陸思堯的囑咐,一定要將天煞星的名頭落在皇長子身上,若他出生在五月初五,便更能讓皇上有所顧忌,而且當晚皇長子便已經被投入湖中,罪臣自然也不消再提,那時候去問兩位醫女也只不過出于自己的一種執念。因著……”沉默了一陣子,丁承先才下定決心般道:“因著罪臣觀星象,星孛該是五月初四便要落下,如何推到初五?總覺得期間有些不對,想要求證罷了?!?/br> 周世宗猶如被人打了一記悶棍,頭暈眼花:“確實是五月初四生的?” “皇上,快,快,快去將那兩個醫女傳上來問問便知!如若不相信,還可以去尋當年的穩婆,彼時皇宮里用的都是京城有名的穩婆,尋起來也不會太難,找內務府查查當年名冊便知?!?/br> “好,朕務必要將此事弄個一清二楚!”周世宗沉著臉吩咐內侍:“快,讓內務府總管帶著二十年前的宮中安排名冊過來!” 皇后產子,此乃宮中大事,無論如何也不會沒有記載,更何況那時候他與張皇后并未翻臉,內務府也不存在捧高踩低的故意將張皇后產子這般大事都不予重視,肯定會有各種安排與記載的。 胡太后挺直的脊背慢慢放松了幾分,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丁承先還真是一顆好棋子,看起來她的長孫進宮有望。 第300章 究委(一) 內務府的記載很是清楚,雖然已經過了二十年,那些紙張又黃又舊,可還是能看清楚上邊寫著的字跡。周世宗的手指捻著那頁紙,瞇縫著眼睛看了又看,咬牙切齒道:“去,將那兩個醫女與穩婆傳到清華宮來!” “皇上,這事需得保密,不能走漏風聲?!焙蠹毤毝冢骸澳寣m外知曉?!?/br> 太醫院兩個醫女彼時才二十多歲,現在年已四十,仍然在宮中供職,找她們過來實是簡單,只是那兩個穩婆卻是住在宮外的,萬一宮中內侍出去傳話,只怕是會引人注目,萬一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可能這事情便不好辦了。 周世宗點了點頭:“母后說得對,那就派個穩妥的宮女換了衣裳出宮去罷?!?/br> 得了丁承先的供詞,他對胡太后的疑心漸漸解了幾分,可還是有些不放心,唯恐她與張祁峰串通同謀,故此沒讓胡太后身邊的姑姑出宮,他將清華宮的掌事姑姑喊了過來,讓她換了件尋常衣裳出去:“務必記住,不能走漏了風聲?!?/br> 清華宮內侍居多,宮女姑姑用得比較少,這位掌事姑姑在清華宮做了十多年,也算是個靠得住的人了,周世宗覺得,派了她出去是最穩妥的。 掌事姑姑得了周世宗的吩咐,不敢怠慢,趕緊尋了套秋香色的褙子換上,里頭穿了件夾棉衣裳,帶著兩個小宮女出了皇宮,這邊太醫院已經將當年那兩位醫女給尋了出來,領著到了清華宮。 兩人得知是問當年皇長子出生時辰,相互看了一眼,低頭不語,周世宗有些暴躁,臉頰更紅了幾分:“你們二人據實說來!到底皇長子是五月初五還是五月初四!” 一個醫女遲疑著開了口:“皇上,既然您要聽實話,那我便實話實說,昔時皇長子出生是五月初四亥時,只因生出來時喉間有異物堵住,好半天不能張口出聲,臉都憋紫了,好在穩婆經驗老到,用了法子將異物吸出,過了一陣子功夫皇長子才放聲哭泣,等及那時,剛剛好漏壺刻度才到初五子時,而且還只是剛剛好重合,若是稍微走近一點,可能發現那刻度還有些偏?!?/br> “那你們為何當年不說出來?”周世宗此刻心情很差,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來。 “皇上,我們當時在產房里聽著外邊喧嘩,出來以后才得知已經有位姑姑因著皇長子生辰之事被殺,我們兩人膽小,不敢妄議此事,后來……”她看了看跪在那里的丁承先,鼓足勇氣道:“后來國師也曾來問過我們兩人皇長子出生時辰,還特地告誡我們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否則便有大災,我們自然更是不敢說了?!?/br> “好好好,原來是這樣,你們一群人將這事情做圜,只把朕蒙在鼓里!”周世宗氣得滿臉通紅,一只手捂住胸口,用力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皇上,千萬莫要焦躁!”胡太后有幾分著急,趕緊挪過來一些扶住了周世宗:“快,快端了痰盂過來!” 周世宗腸子肝膽抖著咳嗽了一陣,一直咳到全身無力,嘴角有血絲流出才止住,胡太后見著那一線極細的鮮血就如小蛇一般從周世宗嘴角爬出,慢慢蜿蜒而下,心里有幾分悲涼,趕緊拿出帕子給他擦掉,一邊伸手摩挲著周世宗的背,一邊輕聲問:“皇上,喝口蜜糖水兒緩緩,潤潤喉嚨?!?/br> 周世宗的腦袋偏到了一旁,靠在胡太后的胳膊上,無力的點了點,旁邊的宮女趕緊將金邊盞兒送了上來,里邊盛著淡淡金黃的蜜糖水兒,胡太后拿了小匙嘗了一口,溫溫的還有些熱氣,甘甜鮮美,趕緊喂著周世宗喝了一口:“皇上,趕緊喝一點?!?/br> “唔……”周世宗吃力的張開了嘴吧嗒吧嗒兩下,蜜糖水一點點浸入他的嘴唇,甜絲絲的味道讓他漸漸感覺好了些,用力的將那糖水吞了下去,方才咳嗽得似乎有火在燒著的喉嚨也舒緩了些。 “竟然……竟然是這樣的!”他一只手揪住了衣裳前襟,只覺心痛。 他寵愛陸貴妃,附帶對她的父親也多了幾分親近,他將陸思堯慢慢的從一個小官提拔上來,最后官居一品,卻萬萬沒想到陸思堯竟然在背后弄出了這么多鬼名堂。 他串通丁承先弄出天煞星一說,讓自己先入為主,要將自己的長子扼殺,虧得母后極力阻攔用刀槍戕害,用一只竹籃將那嬰兒裝著送到金水河——也是那孩子命大,被河水推著拍打著,居然還活下來了,這算不算福大命大? “皇上,老臣覺得,不如先聽國師將這些年的事情說完?”梁首輔等著周世宗緩過氣來,朝他拱了拱手:“大司農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實在也有些過?!?/br> 他素來便看不起陸思堯,現在聽到丁承先招供出陸思堯做的壞事,更是義憤填膺,陸思堯為了保住自己女兒肚子里生出的會占個長字,竟然動了這種歪心思,勾結國師來陷害皇上的血脈,這種罪行,便是凌遲處死都不為過! 周世宗無力的點了點頭:“丁承先,你繼續說?!?/br> “是?!倍〕邢葢艘宦?,開始繼續說起陸思堯這些年做下的事情來:“我因著一時貪念被他利用,又落了個把柄在他手里,只能替他守著這秘密,只不過陸思堯也有把柄在我手中,皇上,我罪臣今日愿戴罪立功,將陸思堯這些年做下的壞事都一一說出來?!?/br> 對于周世宗來說,沒有哪件事情比得上捏造天煞星一事更嚴重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長子,失去了與皇后之間的和睦,還失去了與母后的那種親密無間。 一切,似乎冥冥中已有天意,就是這樣一點點的失去,到了幾乎不能挽回的地步。若是當年沒有天煞星這一說法讓他對這新生的長子心存芥蒂,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現在的自己可能會沒有這般被動。 丁承先不住的在說著話,周世宗只覺自己頭暈腦脹,耳邊一片嗡嗡嗡的響聲,他努力的將手伸了出來,用力揮動了兩下:“帶下去,朕不想再聽了!” 胡太后趕緊捉住了他的手腕:“皇上,你別氣壞了身子,先將國師帶下去,交刑部審案,如何?” 刑部審案,比呆在詔獄要強,詔獄是皇上親自下令捉進去的人,幾乎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不是最后受酷刑而死便是被周世宗授意,在詔獄里欺辱而亡。丁承先在詔獄里呆了好幾個月,一直提心吊膽,知道自己肯定會死,但就不知道是被如何弄死,直到胡太后派人來與他密談,用招供出陸思堯作為保他一命的交換條件,他這才漸漸的有了一線希望。 此刻聽著胡太后提議交刑部審案,丁承先快活得幾乎要跳起來,只要周世宗點頭,或許他真的有死里逃生的希望。 丁承先低頭跪在那里,一動不動,靜靜的等候著周世宗發話,可好半日卻沒聽到那判定他生死的那句話。悄悄抬起頭來,卻只見胡太后手忙腳亂的將周世宗放倒在床榻上,轉頭朝旁邊站著的掌事姑姑呼喊:“快,傳太醫!” 寢殿里頓時亂成了一團,看起來周世宗是暈厥過去,不省人事,丁承先的臉色白了白,自己這是將皇上氣成了這般模樣?那……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抬起一雙眼睛,求饒似的望向胡太后。 現在,胡太后就是他救命的稻草。 “先將國師送去刑部大牢?!焙蠛啙嵉恼f了一句,然后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梁首輔:“梁大人,陸思堯那邊該怎么處置?皇上現在暫時還不能開口處置他,哀家也不好越俎代庖,還請各位大人幫忙拿個主意?!?/br> 梁首輔低頭答道:“太后娘娘,目前最好的法子是等皇上醒過來再說,這消息務必封鎖,國師也不能送到刑部大牢去,否則免不得被陸思堯嗅出什么不對來?!?/br> 胡太后站在那里想了想,點頭道:“還是梁大人考慮周到,那不如暫時將國師壓到冷宮,等著皇上醒了問問他如何處置陸思堯再說?!?/br> “太后娘娘所言極是?!绷菏纵o朝丁承先瞟了一眼:“只能委屈國師在冷宮暫住一日?!?/br> 只要不讓他回詔獄,去哪里都可以,丁承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爬起來跟著那幾個押解他的人退了出去。剛剛出門便打了個哆嗦,寢殿里燒了銀霜炭,屋子里熱乎乎的,那銅獸炭盆里的火勢很旺,烤得人全身都沁出汗來,可外邊卻是秋風逼人,吹得人一身都冷了。 回頭望了望寢殿的大門,丁承先的心忽然空蕩蕩的一片。 當年,若是不財迷心竅聽從陸思堯的話,自己或許此刻還不會落到這種地步,有時候貪念一起,便會將自己推入萬劫不復的地步,他再是萬般懊悔,也已是于事無補。 若胡太后真能保他性命,他便趕緊回到終南山,此生不再往這繁華之地。 第301章 究委(二) 昔日給皇后接生的兩個穩婆只找到了一個, 另一個因著年紀大了,早幾年已經過世了,找到的這個此時也已經是六十多歲, 兩鬢花白。 “民婦見過太后娘娘?!蹦欠€婆跪倒在地, 戰戰兢兢。 多年前她也曾進宮給宮里的娘娘們接生過,可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自從給八公主接生以后她便沒再進過宮,時隔十來年, 怎么宮里又來人找她了呢? 胡太后低頭看了她一眼, 和顏悅色道:“皇上有些話想問你,只不過他現兒還未醒過來,只能讓你等等了?!?/br> “哦哦?!蹦墙由胚@才放下心來, 一路上她想跟那掌事姑姑打聽, 可人家繃著一張臉朝前邊走,壓根也不搭理她,害得她有些心上心下, 惴惴不安, 現在見著胡太后那張笑微微的臉孔,總算是覺得穩了心。 “等著皇上醒過來, 他問你什么, 你便據實回答,不能撒謊,懂了嗎?” “知道,民婦知道?!苯由胚盗藗€頭, 被掌事姑姑帶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