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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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七嘴八舌的問著,突然傳來一聲強烈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一輛黑色轎車穩穩當當的停在小區門口。 眾人下意識回望,集體訝然。 只見儼燃從車里走下來。她穿著一條黑色的露肩長裙,高跟鞋,戴著墨鏡,嘴唇涂著一貫張揚的正紅色。 她面無表情的朝這邊走來,然后撥開將溫言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一手抓住溫言的胳膊,另一只手擋住瘋狂往前擁擠的記者。 她一句話沒說,只是拉著溫言迅速走出人群,接著將她推到了副駕駛的座位。那幅畫面,就如當初,她被娛樂記者瘋狂堵截的時候,跳出來為她解圍的溫言一樣。 車子很快開走,只留下云里霧里的記者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一路無話。 儼燃將車子開到海邊,停了下來。然后,她將車窗搖落一半,不緊不慢點著一支煙。 溫言一直目視著前方,她下意識地,微微抬起了面龐,夕陽余輝透過車窗灑在她輪廓清晰的側臉,看起來格外柔和。 “你還好嗎?”半晌,儼燃緩緩開口,不等溫言說話,又自顧笑了,“我希望你不好?!?/br> “這些天,我一直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些可怕的畫面,我看見他在大火里掙扎,最后被燒成灰燼……所以我來找你,只要看到你痛苦,我就會好受些,他為你做的那一切,才會值得?!眱叭嫁D過頭來,打量著溫言,“顯然,這段時間,你很難熬?!?/br> “我只希望他能醒來?!绷季?,溫言輕聲說道。 儼燃冷笑一聲:“是啊,那樣他就會知道,你沒日沒夜的守著他,他就明白你對他的情意了。人啊,都是賤骨頭,擁有的時候不懂珍惜,失去了才想著要彌補挽回,溫言,你不覺得你是一個自私又虛偽的人嗎?” “我承認?!?/br> 然后,彼此沉默了好長時間。 “那天,顧珩對我說,他堅持不下去了?!绷季?,儼燃再次開口。 “他說,他跟你一直在較勁,用盡全身力氣證明誰可以更狠心絕情,所以你母親的事情曝出來后,他就去了你的見面會現場,就是想證明沒有他你就完蛋了。他這個人,有的時候聰明冷靜,有的時候簡直幼稚到可笑?!眱叭硷枬M的唇畔掛著譏諷的笑意。 她說著掐滅煙頭,放緩了語調:“這些年,他一直忙著怪你,忙著恨你,好像折磨你他就能得到快樂,就會滿足,其實不是,他只是因為愛而不得,他只是用錯了方法。多可笑啊,他在我的面前,對我說這些,好像這樣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跟我分手,好像這樣分手了對我就沒有傷害?!?/br> “他還說,他不是圣人,不能夠包容全天下,他只愿意保護他愛的人。溫言,你知道我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在想什么嗎?你知道我有多恨嗎?不愛我為什么要來招惹我呢?難道是我儼燃主動投懷送抱求他跟我在一起的嗎?他當我是傻子,這個混蛋?!?/br> 溫言看著儼燃的目光有些詫異,目光在她明艷的臉上停留半晌,然后恢復平靜神色,想要開口說什么,最后還是咽了回去。 儼燃又點著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淡白色的煙圈:“他雖然說你倔強,無情,甚至可恨,可他還是想幫你。白筱的死,你被卷進去,他甚至想要為了你做假證……那時我就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了!其實他要的不多,他要的,只是你的心罷了,而我,就算把整顆心掏出來捧到他面前,他也不要?!?/br> “什么是悲哀呢?這就是吧!” “沒錯,我是看你不順眼,因為你比我幸運。溫言,我比你努力百倍千倍,你現在擁有的這些,只是因為你比我幸運?!彼f著又狠狠吸了一口煙,“三年后萊頓電影節,你我再分高下?!?/br> 溫言看著她,目光誠懇:“你想要的,終會得到?!?/br> 儼燃哼笑一聲:“這一點,我從不懷疑?!?/br> 儼燃將溫言送到醫院門口就走了。溫言本以為她會進去看一眼顧珩,她卻只是露出一絲苦笑:“讓我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我怕后悔把他還給你?!闭f完一腳油門,車子飛快駛去。 這天晚上,溫言就伏在顧珩的床邊睡著了。 她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個夢,夢中她回到很多年前,那時候她母親還在,就坐在小院子里的長椅上,一邊給她編辮子一邊講故事,父親在一旁看書,溫故圍著那株巨大的楊樹跑來跑去。長著小虎牙的沈寂翻墻跳進院子,淘氣地揪著她剛剛編好的小辮子……可夢中卻沒有顧珩,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夜里醒來的時候,床邊淚濕一片。 第二天中午,她接到一通電話。 溫言看著手機屏幕上跳躍著的電話號碼,沉默許久。 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幢老式復古的房屋,門前的大樹參天挺拔,大門是敞開的,院子里的花草像是很久沒有經過修剪,有的葉尖已經泛黃。院子里的大黃狗蹲坐在地上曬陽光,看到溫言進來,懶洋洋的扭過頭去,壓根沒理。 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 溫言走進客廳,行動不便的男人正坐在扶手椅里,他微微躬著背,厚實的手掌撐住了額頭,眼眸低垂,仿佛若有所思。 直到溫言禮貌而客氣的喚了一聲:“溫先生?!彼盘鹧劬?。 大概是上了年紀,又或者別的什么原因,他總覺得眼前的影子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于是從茶幾下面的抽屜里摸出一副眼鏡。 “言言?!崩先说谋砬樵诳辞鍦匮缘囊凰沧兊孟矏?,“你來了?!?/br> 他頓了一下又問:“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我看電視才知道發生了爆炸,聽說你受傷了?!?/br> “我沒事?!?/br> “那就好?!彼瓜卵劬?,停頓片刻,然后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溫言的眼神有些閃爍:“溫故失蹤了?!?/br> 溫言微微皺眉。 “我想,是沈寂帶走了她?!?/br> 溫言將眉頭皺得更深:“我不懂您的意思?!?/br> 老人沉默了下:“沈寂愛你,溫故恨你,你懂了嗎?上個月的爆炸,他以為是溫故做的?!?/br> “既然您知道是沈寂帶走了她,為什么不去找沈寂?” 老人長長的嘆了聲氣:“我當然可以找出沈寂,但是不確信可以救出溫故,那孩子已經瘋了?!彼麘┣械耐鴾匮?,“言言,沈寂最聽你的話,只有你能救她?!?/br> “如果那場爆炸是溫故做的,我憑什么救她?” 老人有些難堪的垂下眼眸:“當然,你完全沒這個理由,但不管怎么說,她是你meimei,小時候你帶著她玩,教她踢毽子,還送過她一個玩具小熊,你還記得嗎?”他似乎有點著急了,“直到現在,她還留著那個小熊,言言,在她心里,你一直是jiejie?!?/br> “而且,溫家也需要一個繼承人?!?/br> 話音未落,溫言突感冷意襲來。 她慢慢抬高了眼睛,面無表情的望著玻璃窗外那道蒼白到刺眼的光線,“溫先生,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想救溫故,究竟因為她是你女兒,還是溫家需要一個繼承人?” 老人不語,按在腿上的手卻無法抑制的微微顫抖。 溫言冷冷地笑了:“您真不愧是個生意人,這一生都在算計。你算計每一個人,母親,我,甚至是溫故?!?/br> 說完,立刻轉身往外走。 “言言?!崩先说穆曇糇兊眉鼻校骸澳恪?/br> 走出客廳的時候,溫言停住了腳步,她微微側臉,余光瞥向他的方向,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問:“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母親?”頓了頓,苦笑,“我想是沒有的?!?/br> 溫言走出溫家大門的時候,覺得眼前一片朦朧,大概是陽光刺眼,她無法承受罷了。 第六十七章 夏天的夜,突然變得漫長。 溫故光著腳站在水泥地上,借著灑進來的一縷月光往外看,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世界仿佛只剩她自己。 “啪——”耳邊傳來輕微的輕響,房間一瞬變得明亮,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她知道沈寂回來了。 他打開房間的大吊燈,脫掉外套,然后一步步朝她走來。 溫故深吸一口氣,慢慢地轉過身來,她一點都不感到害怕,眼神仍充滿從容與自信,即使她像個囚犯一樣被關在這里已經整整三天。 “你把我關在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口氣一如從前。 “應該是我問你?!鄙蚣旁跍毓拭媲罢径?,他望著她美麗卻暗藏著心計與狠毒的面孔,擰緊了眉頭,咬牙切齒地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是你jiejie,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是不是瘋了?” “我瘋了?沈寂,我溫故不是生下來就是瘋子,我也想做一個好人,我也想寬仁大度,海納百川,可我做不到?!睖毓收f著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譏諷又有些無奈,“我戰勝不了自己,你也是?!?/br> “我沒想過戰勝你也不想改變你,你可以繼續做你自己,繼續殺人放火,只要你離她遠一點?!?/br> “真偉大??!”溫故眼底露出一絲輕蔑,“你為她做的這些她知道嗎?就算知道,她領情嗎?” 仿佛被說中心事,沈寂眼里有一閃而逝的倉皇:“那是我的事?!?/br> “你的事?對,那的確是你的事?!睖毓实难凵裢蝗蛔兊娩h銳,“如果不是你一直拼命維護,我會把她放在眼里嗎?對我來說,她就像生存在地上的螞蟻,看見了只會惡心?!?/br> “可你卻連這只螞蟻也不如,溫故,你恨她,因為你嫉妒她?!鄙蚣哦ǘㄍ?,眼里沒了從前的笑意,只有徹骨的冰冷。 溫故怔住了。她微微皺眉,默不作聲地看了沈寂好久,似乎在仔細咀嚼他的話,最后笑了起來:“我嫉妒她?我嫉妒她……”她不停重復著這句話,笑得越來越大聲,可是這笑聲里分明夾雜著不易察覺的一絲痛意,“沈寂,我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沈寂用一種自帶審視的凌銳目光仔細看她:“我們這樣有什么不好?我們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從一開始,就在欺騙和利用,從前的溫情和甜言蜜語,都是假的?!?/br> 溫故的心就這么抽了一下,沒出聲。 半晌,她彎起嘴角,故作心平氣和地問:“你為了她,一定要這樣傷害我嗎?你也愛過我不是嗎?為什么這么對我?” 沈寂冷笑:“我沒有愛過你?!?/br> 多么生硬,多么殘酷! 溫故的臉唰的蒼白,她抿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如果不愛我,我們為什么會有孩子?”長久的沉默后,溫故再次發問。她眼里分明有痛意,卻又帶著幾分徒勞的固執。 “所以他不在了,我們連這唯一的聯系也沒有了?!鄙蚣挪患偎妓鞯幕卮?,冰冷而殘忍。 “我們會有的?!睖毓收f著抓住他的胳膊,微微的用力,“沈寂,只要你肯放手,只要不再讓溫言出現在我們之間,我們可以重新開始?!?/br> 沈寂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看著她,眼睛里有一種平心靜氣的銳氣。 “不會再有了?!?/br> 溫故輕咬了下嘴唇,慢慢松開了手,眼神變得有一點意味深長:“你不會以為,你跟她之間還有可能吧?” “為什么沒有?” 溫故大笑起來。 “為什么會有?”溫故略帶懷疑地微笑著,“誰會跟一個殺人兇手在一起呢?還是殺害她母親的兇手?!?/br> 沈寂攥緊了拳頭,一字一頓生硬地說:“我沒有?!?/br> 溫故依舊笑著,目光既同情又絕望:“她已經不信你了?!?/br> 沈寂的聲音更冷,眼神變得暴戾且兇狠,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是你嫁禍我?!?/br> “那又怎么樣?事實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永遠不會原諒你,而你,也永遠得不到她?!?/br> 沈寂的臉色開始發白,是一生只為一件事最后卻功虧一簣的那種無力,月光在他背后,他的臉有一些冰冷的陌生感和極度沉寂的陰暗。 顯然,溫故很滿意眼前的這幅畫面,更滿意此時沈寂臉上的表情。她微微抬頭,望著窗外朦朧的月光,聲音有幾分飄渺:“對,我嫉妒溫言,我連螞蟻也不如,那你呢?在溫言心里,你又是什么?顧珩那樣對她,到頭來,她寧愿重投顧珩懷抱也不愿接受你,沈寂,比起我,你又好得了多少? 沈寂的心狠狠抽動了下:“閉嘴?!?/br> “你利用我,欺騙我,最后卻被自己處處維護的女人誤解,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沈寂,你好可憐?!?/br> “我讓你閉嘴?!鄙蚣磐蝗缓鹆似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