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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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便在那一刻崩塌。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報道接踵而來。 #九冠影后言抒珺跳樓自殺!#影后言抒珺跳樓自殺,疑因插足他人家庭?!#言抒珺十九層跳下,死狀慘淡??!#拿什么拯救你,一代影后言抒珺??!# 大大的題目寫得觸目驚心,文章字里行間所醞釀的感覺,所揣摩的深意,甚至比她的死狀還要悲愴慘然! 連篇累牘的報道和血跡模糊的照片像瘋漲的潮水迅速席卷娛樂圈,上百家報紙雜志,娛樂網站刊載了這篇報道和照片,甚至在國外一些知名的大網站也不能幸免,社會各界一片嘩然,人們無情的嘲諷,受害人無力的辯駁,輿論的壓力,漫天蓋地的席卷蔓延,山一樣壓倒那個年僅二十歲的小姑娘。 自從那篇報道被曝光出來之后,死者像完全失去了尊嚴,任由不明真相的人毀謗踐踏,電影制片方,投資人,品牌商,廣告商,紛紛提出違約索賠申請,從前無比輕松和快樂的生活突然跌進了巨大的黑洞,溫言傻掉了,她不甚明了的聽著他們說著天文數字,強迫性的要求她償還母親欠下的巨額違約金,想象著壓在自己頭上滅頂的災難,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此垮掉了,只是一個轉身,就被命運的大車輪碾得粉身碎骨。 那時終于懂得,長久以來,母親一直努力為她搭建的溫暖的小小世界,充滿著快樂和幻想,竟那樣輕易地崩塌了。 一夜長大,好像就是那時候的事。 “言言,有困難要說啊,大家會幫你的!” “我與你母親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了,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你也別太難過,日子總要過下去的?!?/br> “言言,你希望阿姨做些什么呢?需要的話一定要說??!” 說著這樣殷切好聽的關懷話,卻沒有一個人付諸行動。 溫言知道,在別人眼中,母親死得并不光彩,甚至帶點狼狽,那些新聞已經寫得足夠難看和面目全非了,什么插足他人家庭,片場被當面痛斥,為人表里不一,第三者,惡毒的小三兒,這些字眼兒,在娛樂圈里,是多么的要不得。 母親曾是演藝界的神話,是大家推崇敬重的實力派女演員,那時溫言并不理解,有時候走上神壇需要十年,倒下只需一秒鐘。 毫不猶豫的,家里所有的錢都用來支付違約金,甚至賣了房子,拒絕了圈內所有朋友殷切的“幫助”,為的只是給母親留下最后一點尊嚴,至少在離開的時候,她不欠任何人什么東西。 只是,遠遠不夠。 顧珩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 有時候覺得是緣分,這城市這樣大,來來往往的人這樣多,擦肩又錯過,可偏偏就是遇見他,偏偏就是他幫了她,曾經說不信命運,可命運就是讓他們彼此遇見。 只是那時候沒有儼燃,只是那時候顧珩對她很好很好,可是轉眼五年,已經忘記了因為什么彼此之間變了味道,沒有了最初的心情和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歡,變得冷漠而虛偽,變本加厲的相互傷害。 直到消磨掉他所有的耐心和情感,直到他看著她的時候,眼里不再閃著溫柔的光,只剩下嫌惡和鄙夷。 對一個人從愛到厭倦,他花費的力氣或許比曾經愛她還多。 眼淚,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安靜地滲透出睫毛,順著眼角,慢慢流下來。 用力閉上眼睛,可眼淚越來越多,怎么都止不住。她躬著身子,將臉深深的埋進手里,久久不能抬頭。 外面好像起風了,樹葉開始晃動。 顧家老宅的花園里,出現一個很奇怪的畫面。 一個人,一只狗,兩相對峙! 丁丁原本老實的趴在地上,自己舔著自己的爪子玩,不時抬頭看眼前的黑影一眼,哼唧了聲,又耷拉下眼皮。 而站在它跟前的那個黑影,竟是顧珩。他就那樣靜默著站在那里,看著它,一直不動。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在夜里迸射出堅毅的流光。 丁丁大概也覺得奇怪,不明白這個衣冠楚楚的家伙是什么意思,干嘛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里,不懷好意的盯著它瞧,它被瞧得渾身不舒服,只得又抬起眼皮,壯著膽子沖他叫了一聲,他還是不動。 “汪汪~~”又是兩聲,他只是略微皺了下眉。 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丁丁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伸長脖子豎起尾巴對著顧珩接二連三的叫起來,試圖用自己雄渾的嗓音和根根豎起的毛發嚇走這位不速之客。 但是失敗了。 顧珩紋絲不動,反倒是丁丁自己叫的精疲力竭,最后發出兩聲低迷的類似嗚咽的嗷嗚,然后終于像xiele氣的皮球,敗下陣來。原地抓狂的轉了兩圈,接著十分嫌棄的瞟了顧珩一眼,扭頭鉆進了狗窩,閉上眼睛裝睡。 月色撥開夜幕和風中搖曳的樹影,突顯出顧珩高大挺拔的身軀,就那樣孑然立在夜色之中,用炯炯的目光,望著面前毛茸茸的一團黑影。突然地,他彎下身子,似乎想要伸手去摸,卻不知怎么,遞出的手突然頓在半空,又慢慢地收了回來。 半晌,緩緩抬頭,看了看天空漸明的天色。 黎明到來之前,夜是最靜的! 他感到眼睛有些發酸,于是閉上眼,將鼓蕩在心里的所有情緒連同眼里的疼痛,都一起模糊掉! 第二十二章 顧珩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正準備回房間,忽然瞥見嵐姨的房門虛掩著,里面隱約傳來咳嗽聲。 他走到門口敲了兩下,嵐姨在里面應了聲,他就推門走了進去。 嵐姨坐在床邊,披了件單薄的外衫,抬著頭有些茫然的看著顧珩:“少爺這么早就起了?” 顧珩點點頭,眼里透著些擔心:“怎么咳嗽了呢?” 嵐姨用手捂著胸口,忍不住又重重咳了一聲:“老毛病了,沒事兒,少爺不用擔心,我去給你做早飯吧?!闭f著就要下床。 顧珩趕緊攔著:“不用了,你好好休息,而且我沒什么胃口?!?/br> “怎么沒胃口呢?”嵐姨擔心的看著顧珩,“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要多注意休息啊,千萬別把身體熬壞了?!睄挂踢呎f邊往前探了探,仔細的看著顧珩,又伸手去摸他的臉,“少爺,你眼睛怎么這么紅,昨晚沒睡好嗎?” 顧珩搖頭,然后用手揉了揉眉心,“沒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昨天忙得晚了點?!?/br> 嵐姨一聽急了:“少爺,你年紀也不小了,怎么不知道愛惜自己呢,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老是熬夜,工作的事情做不完就明天做嘛,老爺和夫人都走了,顧家現在就只剩下你,我知道你一個人撐起這么大的家業不容易,但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啊,不然將來我走了,溫言也走了,你一個人怎么辦呢?”嵐姨越說越激動,最后干脆甩出兩滴眼淚。 顧珩揉著眉心的手猛地頓住,抬起眼來看嵐姨:“嵐姨你說什么?” 嵐姨瞪了顧珩一眼,氣鼓鼓道,“我說將來我走了,看你怎么辦!” “還有呢?” 嵐姨嗯了一聲,微微有些愣怔,在腦子里仔細回想半天,硬是沒想起來剛剛說了什么,她有些遲疑的看著顧珩,“還有什么?我說什么了?”說著又有些懊惱的嘆息,“年紀大了,記性越來越不好了啊?!?/br> 顧珩目光炯炯:“你說溫言也走……” 嵐姨的心咯噔一聲,生硬的移開視線:“是嗎?我是這么說的嗎?” 顧珩的臉色忽地沉了下來,聲音也有了一絲不耐:“嵐姨,你到底瞞了我什么?” 嵐姨用手絞著袖子,支支吾吾:“沒呀……” “你還不打算說嗎?”顧珩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厲,跟著站了起來,“那我去問她?!?/br> “少爺?!睄挂桃话牙☆欑?,歉意又滿是心疼地看著他緊鎖的眉和那雙鋒銳的眼,不由得嘆了口氣。 “我,我是有些事情沒告訴你,但我不是存心這么做的,只是少爺,溫言太可憐了,我想幫她一把?!闭f著拉了拉顧珩的胳膊,“你先坐下來,站那么高,我看著眼暈?!?/br> 顧珩重新坐下,定定的看著嵐姨的眼睛:“那就說清楚!” 嵐姨沉沉的嘆了口氣,前思后想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溫言跟我說,少爺曾經跟她約定,只要你結婚,就會讓她離開?!?/br> 顧珩蹭得站起來:“我什么時候說過?” 嵐姨被顧珩突然的反應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拽他:“你坐下,我都說了眼暈?!?/br> 顧珩卻不動。他筆直的身軀立在那里,堅定而清朗的目光專注地望著嵐姨,然后,一字一句地說:“嵐姨,你知道什么,她對你說了什么!” 嵐姨頓了片刻,緩緩開口:“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前些日子去醫院看溫言的時候,她對我說,少爺借過她一大筆錢,后來又不要她還,只說讓她陪著你,一直到你結婚那天,只要你結婚,她欠你的錢就一筆勾銷,那時她就可以離開你,離開顧家了,少爺,是這樣嗎?” 嵐姨詫異又直白的問,顧珩卻僵直著身體站在那里,沒有回答。 “我不要你還錢,只要你能一直陪著我,直到……直到我結婚那一天!” 他當然記得他說過這樣的話,甚至鄭重其事的寫了下來。只是,曾經的那些話,雖然好像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卻沒有哪一句不是認真的,她應該懂得當時那句話的含義,可現在為什么變成了她用來擺脫他的心機和手段。 “少爺有沒有想過,溫言也該有自己的人生,其實她在我們顧家并不快樂,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沒辦法完成,每天就只是圍著你轉,還要被你身邊的那些女人欺負,可是,沒有道理呀,她還年輕,有大把的好時光,不應該這樣蹉跎浪費!” 嵐姨的話,像是為溫言不平,卻又字字懇切。 “少爺,你知道嗎,她跟我說,希望開一個很小的蛋糕店,或者當一個化妝師,要不然到一個小公司上班也行,只要日子簡簡單單,可是,這些都不是我們顧家能給的!” 嵐姨默默的說著,顧珩卻一直保持著沉默,只是眉宇間更顯冷硬,一貫精明的眼神透出死一樣的沉寂和無動于衷。嵐姨有些急了,蒼老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近乎懇求的神色,眼角也逐漸濕潤:“少爺,如果你也感念溫言為你做過的這些,如果你也有一丁點心疼她,你就趕快結婚吧,我雖然不喜歡那個儼燃,但只要你喜歡,我也可以接受的,她嫁來顧家,我也會對她很好的,就像對你一樣!但希望你對溫言公平些,就讓她走吧!” 顧珩微微抬眼,面無表情的看著嵐姨枯瘦的面容,和已經嚴重耷拉下來的眼角,將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他不說話也不動,看起來一副冷靜自若的姿態,可那下意識擰起的眉頭,不可抑制的微微顫抖的手指,都彰顯出此時正被巨大的不明的情緒包圍著。良久,他緊抿的嘴唇突然動了動,自澀然的喉嚨里緊繃的吐出兩個字:“我不!” 嵐姨詫然的看著他:“少爺……” “我不會結婚,不會因為她輕易改變自己的生活,嵐姨,你想錯了,我從來沒有感念過她為我做的任何事,也沒有一丁點心疼她,如果你覺得我殘忍,那就是吧,我不會結婚,她只能待在我身邊,到死為止!”顧珩的嗓音驀地轉冷,丟下最后一句狠話,就轉身走了出去。 嵐姨感到自己的心臟驟然收縮,趕緊走下床去拉顧珩,他卻走得飛快,然后啪的一聲,重重摔上了門。 顧珩從嵐姨房間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溫言下樓。兩個人就打了個照面。 這會兒天才剛剛亮,溫言因為昨夜失眠,很早就起來,沒想到顧珩比她還早,有些意外,走上前打了聲招呼:“少爺?!?/br> 顧珩一雙黑亮的眼眸緊緊地盯住她,不說話,可眼里迸射出的寒意卻像毒刺一樣附在她的臉上。 溫言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抬步要走:“我去準備早飯了?!?/br> 顧珩卻叫住她,在她腳步頓住的一瞬,極其輕蔑的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公司有什么事情要忙嗎?” “還有一些瑣事,需要簡單處理一下,另外,跟sg的合作項目也要啟動了?!?/br> 顧珩轉身坐在沙發上,隨手拿起一份報紙,邊看邊說:“那你還不趕快去公司?” 溫言有些微微的愣怔:“少爺還沒吃飯吧?” 顧珩沒抬頭,也沒理她。 溫言沉默了下,低低道:“知道了,我這就去?!?/br> 門前停著那輛標志性的加長林肯還有一輛顧珩經常開出去的黑色跑車,每天早上老吳都會早早的等在那里,隨時聽候顧珩差遣。 這會兒他正坐在林肯的駕駛位上,見溫言走出來,搖下車窗,對她招了招手,溫言笑了笑,然后搖頭,給了他一個感謝的眼神。 除非跟顧珩一起,她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用家里的車,盡管顧珩從來沒有不準,盡管它們放在那里不用就成了擺設。 溫言剛一走出顧家大門,顧珩就丟掉了手里的報紙,起身上了樓。 溫言的房間很干凈,色調單一,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柜,以及書桌上零星放著的一些物件,就沒有其他任何的鋪陳和擺設,而房間的主人,就像一個來去匆匆的過客,只要一個小小的行李袋就可以把這里的一切全部帶走。 顧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書桌下的那個抽屜上。 伸手拉了拉,沒拉開,顧珩瞇著眼睛打量著抽屜上那個泛著冷光的金屬鎖芯,微微皺眉。 他怎么不記得,從前這個抽屜是上了鎖的?! 在桌子上胡亂的翻了一通,也沒找著一樣類似鑰匙的物件,顧珩有點泄氣,也有點生氣,一張破紙也要鎖起來,她那么在意跟他的那個約定?還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他? 休想??! 顧珩敏銳的目光再次將這個房間從頭到尾掃視一圈,最后落在書桌上那個裝著銀色曲別針的小小的紙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