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高先生——” 聽到第一句話,他便知事態嚴重,眉頭鎖緊,握著聽筒的手也因用力爆出青筋。 電話那頭的人將情況報告完畢,屏氣等老板示下。 “你聽好,加派人手保護舒主編的人身安全,另外把她身邊的隱患排查一遍,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發生,至于那個不開眼想對她動手的人……”,話未說盡,高旻冷冷一笑。 手下心領神會,說了聲“是”,利落收線。 高旻下頜收緊,再無心情泡浴,穿上浴袍,任由頭發濕著,向旋轉樓梯走去,取放在樓上的手機。 陌生的越洋電話舒楝很可能拒接。 接到高旻的電話時,舒楝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 舒楝減緩車速,瞟了眼來電,戴上耳機,“喲,高總,你這還在國外呢?” 聽她說話中氣十足,高旻懸起的心落回實處,不自覺帶著笑意說:“是啊,一別數月,如果我不主動打給你,想必我姓什么你都忘了” “那不能夠!你可是我新出爐的朋友,正熱乎呢!” 高旻就喜歡舒楝耍貧嘴,聽著爽氣又親近,“我這個‘熱乎’朋友三番兩次打電話給你,只有這次你屈尊接了,我說朋友,你言不由衷得有點過了??!” 舒楝告罪,“言重了!你也知道我現在跑新聞,經常去手機信號覆蓋不到的地方采訪,絕不是故意不接你的電話,這么說吧,其實我特別喜歡跟你聊天,我的朋友兩只手數的過來,不少姐們都結婚談戀愛了,她們的話題我也只有聽的份兒,有實踐才有發言權,我在人生許多項目上都沒實踐過,發表意見被她們稱為空有理論,毫無參考價值。說實在的,如今能和我談天說地毫無顧忌的朋友不超過三個,你高總算一個,所以千萬別認為我怠慢你,這樣吧,你什么時候回國,我為你洗塵,請你喝酒怎么樣?” 此番話對高旻不啻甜言蜜語,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說出歸國日期。 “下個月?你眼下在哪兒出差呢?要是在美國,沒準咱們能聚聚”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高旻一時不敢相信,再三地確認,“你要來美國?” “對,采訪為特朗普搖旗吶喊的華裔助選團,寫篇紀實,任務不重,娛樂為主,國人看美國總統大選就跟真人秀似的,尤其唐床破這匹黑馬沖擊了共和黨建制派,本人又是大嘴,不愁沒料寫……總之,我有時間,就看你在不在了” “我在紐約,你把行程安排發給我,到時我接你” “我聽喬航說你最近忙得很,就別管我了” “最忙的時候過去了,咱們之間還用客氣嗎?” “那好吧,等我把今天的事忙完了就給你發email” 舒楝做好掛電話的準備,剛要扯耳機,高旻又問了句,“什么事?” “我一姐們,這不快結婚了嗎,老公被人捅了一刀,正在醫院搶救,第二次下病危通知書,我趕過去看看”,想了想沒什么好遮掩的,舒楝一次性說完,“還記得你去派出所撈我那次嗎,當時以為糾紛解決了,誰料到還有后續,這回直接改情殺了,從民事案件升級為刑事案件,造孽!” 高旻并不意外,詳情手下向他報告過,確如舒楝所說。但她有所不知的是,那伙人企圖報復的不止舒楝朋友的丈夫,還有她這個被當作維護負心漢和小三的幫兇。只不過有他安排的保鏢在側,他們沒能得手。 于是借機提醒她,“你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質,有一定的危險度,記者遭遇人身攻擊和粗暴干涉的事件每天都在發生,你要上點心,輕易不要和人結仇,利益團體的蛋糕不是能隨便碰的,想必你明白,社會頑疾非一己之力可改變,首先你要保全自己” “我可是斷過兩根肋骨的人,道理都懂,再說,我早過了不管不顧的熱血年紀,該怎么查,查到哪一步,我心里有數,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對自己當心著呢,不然拿什么去革命?” 高旻考慮到她在開車,就沒把那起暴力事件中涉及到她的部分說出來,以免她分神。 舒楝也沒心思繼續聊,掛斷電話,一腳油門直奔醫院。 在急救室外看見王如燕面無人色的模樣,舒楝暗暗嘆了口氣,這叫什么事,去年是她媽,今年是她老公,排著隊進醫院,始作俑者都是那個秦桑桑。 “人怎么樣了?”,舒楝輕聲問。 王如燕木然地抬頭,眼珠動了動,“術后出現了并發癥,正在搶救” 舒楝坐下攬住她的肩膀,“我看你狀態不行,你公公婆婆呢,換他們守會兒吧” “我公公心臟不舒服,我婆婆送他回家,待會兒再來”,王如燕嗚咽,淚水滾滾而下,“舒楝,我好后悔,當初不應該和秦桑桑斗氣,不該搶童釋文,是我害了他,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怕嗎,秦桑桑跟瘋了似的,讓童釋文和她復合,童釋文不答應,她就拿水果刀刺他,童釋文捂著肚子,渾身血的模樣,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秦桑桑太狠了,一刀插在他的腎臟上,我真怕,真怕釋文挺不過來,怎么辦,舒楝,你說怎么辦?” 王如燕像怕冷一樣打擺子,臉色青白,嘴唇咬出血。 舒楝無言,這種時候指責她一開始做錯了有什么意義,更何況錯的更離譜的是秦桑桑,失戀的人多了,也未見的個個都去報復社會。 半個小時后,童釋文被推入加護病房,王如燕的婆婆童太太匆匆趕來,得知兒子情況穩定,合掌不住的阿彌陀佛,感謝神佛。 兒子沒事了,童太太開始擔心孫子,扶住王如燕埋怨,“快別哭了,釋文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你公公又不能受刺激,你把自己哭病了,一家三口病人,我照顧得過來嗎?你都快當娘了,肚子里還有一個,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想吧,你守了一天,回家好好休息,這里不用擔心,一會兒釋文堂姐過來,不缺人照顧” 舒楝一旁聽著,直覺王如燕婆婆說話水平高,未來婆婆情商高,婆媳之間容易相處些。 王如燕也不堅持,她婆婆轉頭向舒楝道謝,“小舒,辛苦你跑一趟把小燕兒送回家” 收拾停當,她們正準備打道回府,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舒楝心想秦桑桑應該蹲監獄或者在警局接受批評教育,這么快就蹦噠出來了,是不是有點……不由疑惑地向王如燕遞眼色。 王如燕攥著拳頭一副拼命地架勢,恨不得一把撕了秦桑桑。她婆婆快一步,沖到秦桑桑跟前,咬牙切齒,“你還有臉來,嫌害釋文不夠慘么?你就那么狠的心,活生生的一個人,你拿刀捅他,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拼命” 秦桑桑遽然后退,猛烈搖頭,“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我就是,就是太生氣了” 童太太滿眼失望,以前她只當秦桑桑不懂事,現在才發現她不通情理,還任性妄為,捅了這么大的簍子,竟然毫無悔過之心。 王如燕真想一巴掌甩秦桑桑臉上,舒楝察覺她的意圖,下死勁拉住她,小聲說:“那就一瘋子,你和她對撕,傷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辦?你們為什么不控告她?她的行為已經構成故意傷害罪,就這樣不痛不癢放過她?” 經舒楝提醒,王如燕冷靜下來,忍下一口惡氣,往電梯處走。 直到坐上車,王如燕才將憋的那口氣緩緩吐出來,神情疲憊頹唐,“釋文還清醒的時候囑咐我不要報警,多少念及往日情分,還說這叫一刀兩斷,以后秦桑桑是死是活都跟他沒關系。秦桑桑父母天天堵在我們家門口,求我放過秦桑桑,我父母到底心軟,也幫著勸我們和解” 舒楝“嘖”了聲,露出牙疼的表情,一出三角戀扯出的破爛事,誰也不全然無辜,童釋文和秦桑桑分手處理的妥當些,不至于會挨上一刀,而且,與分手相比,恐怕秦桑桑更恨童釋文火速搭上了她的冤家對頭王如燕,這赤*裸裸的打臉才令她喪失理智,行事癲狂。 “小舒,我后悔了,我真不該——” 舒楝截斷王如燕的話,“看得出童釋文是個好男人,他和秦桑桑分手也并非外人插足所致,與其后悔,不如好好把握,畢竟你們付出了代價,拼力也要求個好結果,不然就成笑話了,你說是吧?” 王如燕咬唇,“我明白” 點到即止,日子怎么過還得靠他們自個琢磨。 舒楝不由想到幾位熟人的感情狀況,錢進和蘇懷秋仍舊不清不楚,胡琳收拾細軟回老家待產,她那出軌的老公跟臨時擦出激情的第三者劃清了界限,看樣子想挽回妻子和家庭。路璐金和喬航同居,他倆不糾結,沒羞沒臊地過到了一起,但過大的年齡差距很顯然是一枚隱形炸彈,路璐金一直回避這個問題,她只在乎眼前,不求長久,喬航是否與她想法一致就難說了。孟源的生活最安穩,她和老公相親結婚,最近正在備孕,胖了一圈,每次碰面都笑瞇瞇的,不用猜也知道她過得順心順意。 感情、婚姻或許別她想象中復雜,會不會因人而異?舒楝沒有答案,她覺得戀愛結婚麻煩,迄今為止,她都沒惹“麻煩”上身,除了工作上的煩心事,生活可謂自在極了。 她的經驗對于朋友毫無幫助,總不能勸他們,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吧。 車內氣氛滯重,舒楝打開車載音響,隨機播放的歌真讓她無語問蒼天。 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離去,你始終在我心里,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難題……好在不是她的難題。 作者有話要說: 在微博夸口說至少更一章,然后我又食言而肥了。 不知道為毛臨了卡文。 寫文順暢的秘訣是什么? 我有個毛病,假如一個詞上一段用過了,下一段就不想用, 光是浪費在遣詞造句上的時間都能寫出篇新文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拖延癥。 快到收尾的時候意識到我寫文章沒做到詳簡得當。 連基本的起承轉合都沒設置好。 唯一的高*潮估計也就結尾了。 簡直木有快*感??! 自我鑒定,這是篇催眠文。 失眠的孩子晚上不妨看看, 保證讀三章就能昏過去。 第84章 有原則的人 高旻的接待規格超出了舒楝的期待。 她被穿制服戴白手套的專車司機接到私人停機坪。 高旻倚著機艙門, 摘下墨鏡,笑得十分蕩漾,“紐約直升機全景觀光之旅即將啟程, 由我為您服務,不知閣下滿意嗎?” 舒楝吹口哨, “簡直不能更滿意” 眼前未來主義風格的飛機值得一聲喝彩,純黑色機身, 黑色視窗, 涵道尾螺旋槳。歐直ec135,《侏羅紀世界》中的同款飛機,舒楝印象深刻,高旻估計跟追逐潮流的姑娘一般,喜歡搜羅當季新品。 高旻朝舒楝伸手,“上來” 舒楝爽快拉住他的手借力跳進機艙。 高旻幫舒楝戴上降噪耳機, 不經意間指尖劃過她的耳垂, 柔膩的觸感附著在皮膚上久久不散。 舒楝正扭臉打量機艙內部環境, 沒發覺高旻的異樣,等她回頭, 高旻已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將泄露感情的眼睛藏在鏡片后。 “‘愛馬仕直升機’果然名不虛傳, 誒,你們有錢人的消費口號是不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貴’?”,舒楝看著被“h”織物覆蓋的機艙內部結構打趣。 “有時候, ‘最好’與‘最貴’是近似等于的關系”,聲控麥克風將高旻的輕笑傳至舒楝耳邊,憑良心講,高老板的聲音低緩悅耳,富有磁性,讓人聽著十分享受。所以不論高旻說什么,舒楝都笑瞇瞇地捧場。 “準備好了嗎?我們要起飛了”,高旻cao縱駕駛桿,直升機爬升,頂上的旋翼高速旋轉,攪動氣旋,爆發出巨大的噪音。 傳感器和花花綠綠的液晶儀表盤看得舒楝眼暈,她不大放心地問:“喂,你飛機駕照考多久了?新手的話,咱得穩一點!” 高旻哧哧樂了半晌才說:“我駕齡10年,安全飛行超過1000小時,不算老手,怎么也比新手經驗多點,你大可安心” 聽出這是笑話她,舒楝怪不好意思的,“我不是恐高嗎,你的直升機跟客機不一樣,機艙環繞的都是玻璃,視野確實無敵,可我看得腿軟”,有樁丟臉的事她從來不提,前幾年和單位的同事去張家界旅游,大家體驗天門山的玻璃棧道,她硬著頭皮走了幾步,沒忍住往腳下看了一眼,立時頭昏眼花腿打顫,說什么也不挑戰自我了,一顆心忽悠著,一步一步地挪回去,好歹她咬住牙沒叫出聲來,前面一位男同胞那尖叫聲直上云霄,哭著喊著讓同伴把他送回來。 怕舒楝仍舊不放心,高旻安慰她,“這款直升機采用最先進的電子設備以及抗墜毀油箱系統,起降性、機動性、通用性都是最一流的,我國陸軍航空兵直升機教練機選的就是歐直‘蜂鳥’,說明它具有良好的可靠性。就算出現主旋翼停車事故,還能自旋機動避險,實現安全著陸” 專業術語舒楝聽得一知半解,知道高旻是在寬慰她,當下也不再磨嘰,換個舒服姿勢,窩在鞍形小公牛皮座椅中,透過玻璃俯瞰夕陽下的紐約城。 落日熔金,直升機在摩天樓群中穿行,將影子投映在玻璃幕墻上。 舒楝眼前不時掠過地標性的建筑,當年跟著導游走馬觀花,認識不少地名,不過看到高聳入云的尖頂天線,腦子閃過電影《西雅圖夜未眠》中的對白,“我在帝國大廈等著你”。 電影迷們大多登上了帝國大廈的觀景臺,舒楝沒什么電影情結,她買了洛克菲勒中心頂層觀景臺的門票,因為導游說那里是拍攝曼哈頓夜景的最佳地點。 當時正值圣誕節,洛克菲勒中心舉辦圣誕樹亮燈儀式,萬眾矚目,人山人海,氣氛與國內春節相似。 太陽落到地平線之下,南街海港桅桿如林,碼頭停泊著渡輪和古老的帆船,橫跨東河的曼哈頓橋與布魯克林橋遙遙相望,晚上亮了夜燈,身姿更迷人。 顏色鮮亮的快艇在水面上沖鋒破浪,舒楝瞥高旻,“海陸空交通工具就沒有你不會的吧?” “人類發明交通工具是為了給生活提供便利,我認為有必要掌握駕駛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