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林逐水在介紹著山魅的一些習性,他說,山魅的幻覺是需要介質的,要么通過聲音,要么通過氣味,至少二者取其一。車頂上的聲音,就是他們的同伴制造出來的,而沈一窮,從一開始就被魘住了。 周嘉魚迷迷糊糊的小聲問了句:“先生,要是我沒發現異樣,跟著它走了呢?” 林逐水聞言,沉默片刻后,才輕聲道了句:“小蠢貨,我在,它別想碰你?!边@句話的聲音太輕,周嘉魚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當他透過昏黃的燈光,看到林逐水柔和下來的面容時,他才確定這話并非是他的錯覺。 “謝謝先生?!钡降资怯行├哿?,周嘉魚說完,便沉沉的睡了過去,和身旁的沈一窮,一起陷入了夢鄉之中。 第二天,天氣大亮后周嘉魚才醒過來。 沈一窮比他醒了早了點,坐在車窗邊上說昨天真像是一場夢。 周嘉魚說對啊,他看了看身邊,看見坐在對面的林逐水,道:“你們餓嗎?我去買點吃的……昨天抓著的那只山魅呢?” 沈一窮說:“剛才先生給打開車窗扔出去了?!?/br> 周嘉魚:“……”這個處理方式,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他睡了一覺,今天總算是清醒了些,回想了一遍昨晚發生的事,卻發現了一些疑點,他小聲道:“先生,如果說山魅只是動物,那……符紙為什么會對它起作用呢?” 林逐水似乎沒有想到周嘉魚會想到這個,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聲音低沉,“那你說,如果我告訴車廂里的人這是臟東西。他們會是什么反應?” 周嘉魚一愣,沒有想到這茬。 林逐水說:“真相有時候并沒有那么重要,至少對于某些人來說,沒有那么重要?!敝懒擞秩绾?,只能徒增恐慌罷了,他道,“悟性不錯,本來想下車之后單獨和你們說,沒想到你竟是自己發現了?!?/br> 又被夸了……周嘉魚在心里高興的時候,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我反省他為什么以前沒有發現,先生如此溫柔呢。 作者有話要說: 周嘉魚沉迷擼黃鼠狼。 林逐水沉迷擼沉迷擼黃鼠狼的周嘉魚。 第44章 冰雕 火車開了一天一夜。 窗外的景色也變得越來越荒涼,隨著火車駛入站點,他們也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外面的雪下的非常大,地上也積累起來了厚厚的積雪。周嘉魚和沈一窮穿著臃腫的羽絨服,和林逐水單薄的風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幾個大學生也在這兒下車了,他們一直猶猶豫豫,但還是在下車之前湊了過來,大約是看周嘉魚比較好說話的樣子,其中一個女生搭話道:“幾位師父,能問下你們去哪兒么?要是順路,我們可以一起呀?!?/br> 周嘉魚記得這個女生名字叫小鞠,就是那天晚上看見窗外山魅的那個,他道:“不好意思,我們應該不順路的,你們怎么跑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來旅游?” 小鞠嘟囔道:“是我同學非要選這兒,說這兒有什么特別漂亮的冰雕展覽……現在倒好,冰雕沒見著,鬼倒是看見了幾個?!彼@然有點生氣,語氣里帶了些埋怨的味道。 周嘉魚笑道:“那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別進山太深了,這雪要是這么一直下,估計車站都得封,能走就早點走吧?!?/br> 小鞠道:“我知道呀?!彼搅肃阶?,“那可以和我交換個電話號碼嗎?萬一我遇到了什么事兒,我真的很怕遇到什么東西?!?/br> 周嘉魚稍作猶豫,還是和女生交換了電話號碼。 小鞠得到周嘉魚的電話后,高高興興的走了。沈一窮在旁邊怨念的說:“周嘉魚,你女人緣怎么這么好???” 周嘉魚說:“我身邊都是男的,你怎么看出我女人緣好了?” 沈一窮說:“你忘啦?之前那個女鬼可都是來找的你?!?/br> 周嘉魚表情扭曲了一下:“那下次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讓給你?!?/br> 沈一窮還很高興的說:“你太客氣啦?!?/br> 周嘉魚對沈一窮實在是無話可說,心里想著懷春的少男真的太恐怖了。 火車上的人陸陸續續的都下了車,林逐水沒急著出站,似乎在等什么人。 周嘉魚本來以為是林逐水約了本地的人,但卻沒想到他在站臺外面看到了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沈暮四。 沈暮四穿著厚厚的冬裝,對他們招手道:“先生!一窮!嘉魚!” 沈一窮情緒激動,說:“師兄,你怎么在這兒???” 沈暮四說:“先出來,慢慢說?!?/br> 外面停了一輛雪地越野,沈暮四坐上了駕駛席,沈一窮爬上了旁邊副駕駛,說:“師兄,好久不見啦,你怎么跑到佘山來了?” 沈暮四道:“師父之前就讓我先過來踩踩點?!彼麙吡搜凵蛞桓F,說,“一窮,你怎么又黑了?” 沈一窮:“……”他整個人都好像凝固了,隔了好久,才咬牙切齒的說了句,“沈暮四,你就不能說句人話么?” 周嘉魚在后面憋著笑。 車站附近是一個的小鎮,因為地址位置很偏僻,經濟也不發達。周嘉魚注意到,這村莊里機動車輛非常少,從頭到尾他就看見了一輛機動車,那機動車還是拖拉機…… “這兒沒什么人來,就一間招待所?!鄙蚰核恼f,“給你們訂好房間了,勉強住著吧?!?/br> 林逐水倒是不在乎這些,問,“讓你找的東西你找到了么?” 沈暮四說:“找是找到了,但是一直沒過去看?!彼nD了一下,繼續道,“去那邊的路程有點遠,要是過去了估計沒辦法回來接你們了?!?/br> 林逐水點點頭。 幾人進了招待所,討論之后決定吃點東西,休息一晚,明天再出發。 沈暮四說招待所的東西特別難吃,他吃了三天就難以下咽,所以去鎮上買了點rou和菜,自己做飯吃。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非常明顯的朝著周嘉魚那兒瞟了一眼。 周嘉魚:“……”行了行了,他知道了,做飯是吧? 有飯吃,大家都挺高興的。周嘉魚看了看材料,決定簡單的做個豬rou燉粉條算了。 他泡了粉條,又處理好了豬rou,然后放在一起直接開燉。 好歹這兒煤氣還是有的,沈一窮眼巴巴的站在旁邊,朝著鍋里看,說:“什么時候好???” 周嘉魚低著頭切菜:“你是個小學生嗎?沒事兒給我剝兩個蒜!” 于是沈一窮開始剝蒜。 兩人聊著天,周嘉魚說著鎮上感覺沒什么東西啊,這里雖然小,但是氣息卻很純凈,周嘉魚到這里之后一點黑氣都沒看見,也沒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我也覺得這鎮上挺正常的?!鄙蛞桓F說,“不過佘山不在這片兒地,好像還得往山里走,之前先生和他們的人打過交道……” 周嘉魚道:“他們人怎么樣???” 沈一窮說:“人怎么樣……嗯,很難說吧,畢竟每個族里都有好人壞人,不能一慨而論的。不過他們這種古代氏族,一般都比較保守,不熟悉的人都不會歡迎的?!?/br> 周嘉魚哦了一聲。 飯做好后,又蒸了大一盆的米飯。 四個成年男人的飯量自然小不了,周嘉魚把那三斤豬rou全給燉了,里面還放了白菜,紅薯粉,等等配料。他還用蒜蓉打了作料,擺好之后招呼著他們過來吃飯。 這菜雖然簡單,但味道卻并不受到影響,而且鎮子上的豬rou是沒有喂過什么飼料的,味道特別香,粉條也是手工制成,白菜煮在里面更是嘗起來甜滋滋。 “好吃好吃?!鄙蛞桓F吃著粉條高興極了。 沈暮四的表情也比之前放松,看來食物能慰藉人的心靈這句話果然是真的。只要是周嘉魚做的東西,幾乎都從來沒有剩下過,這次也不例外,一大盆豬rou燉粉條,被他們全部解決了,最后剩的湯還被沈一窮用來泡了一碗飯。 周嘉魚道:“剩下的湯留著吧,明天早晨吃面條能用?!?/br> 沈暮四點點頭:“我們后天去佘山,先準備點東西,你們這羽絨服不行的,還得換成軍大衣,還有雪地靴——”作為林逐水的大弟子,他的性格非常細致,和沈一窮的大大咧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逐水道:“早點休息?!?/br> 周嘉魚和沈一窮都說好。 坐硬座火車過夜,總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特別是半夜的時候還遇到了山魅那東西折騰了半宿。周嘉魚進了自己的房間,簡單的打掃了一下,又燒了點熱水泡泡腳,便打算上床睡覺了。 “這里好安靜啊?!敝芗昔~坐在窗戶邊上泡腳,現在差不多才下午四點左右,天還亮著,但街上已經沒有什么人走動了。他們對面有個小賣部,也早早的關了門。此時雪還在簌簌的往下落著,發出沙沙的響聲,襯的整個鎮子更加的寂靜。 祭八蹲在那只烏龜上面,慢條斯理的整理著羽毛,道:“對呀,都沒什么人呢,這鎮子上的人口應該不多的?!?/br> 從他們離開火車站,到進到招待所,就沒看見幾人。招待所的前臺還空著,據沈暮四說在前臺工作的那個大媽只有早上能看見,一到下午人就沒影兒了,據說是回去做家務去了,招待所也不過是兼職而已。也對,這里十天半月沒個外來人,好像干坐著也沒什么用。 周嘉魚說:“嗯……這樣與世隔絕的過著日子,好像也挺不錯的?!彪m然時間還早,但他有點困了,整理了一下床鋪便準備睡覺。 這招待所應該是長期沒人使用,被褥散發著一股子潮濕的味道。周嘉魚用爐子烤了烤,爬上了床鋪。躺在床上,他拿出手機看了眼,發現這里信號非常的弱,勉勉強強就一格,還時不時的往下掉。 周嘉魚握著手機,玩了會兒之前下載下來的游戲,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他正在沉迷消消樂第一百三十二關,卻忽的聽到耳邊隱隱傳來了什么奇怪的聲音。 周嘉魚道:“祭八,你聽到有什么聲音么?” 祭八道:“聽到了……窗戶那邊傳來的?” 周嘉魚已經有很有經驗了,事實上每次聽到這種聲音都沒有什么好事兒,總會遇到點什么。這次他聽到這聲音,躺在床上沒動,道:“要是我裝作沒聽到會不會比較好?” 祭八說:“可是那聲音越來越近了……” 聲音的確是越來越近了,之前若能用隱隱約約來形容,那么現在,周嘉魚則可以清楚的形容出這聲音。那是一只重物被拖拽的聲音,重物壓在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周嘉魚很想裝作什么都沒聽到,但是聲音卻好像到了他窗口底下。 “我就偷偷的看一眼行吧?”周嘉魚像是在和祭八商量,其實更像是在自我安慰,“萬一別有東西都爬到我窗戶底下了,我還沒發現……” 祭八道:“那你小心點呀?!?/br> 在詭異的聲音里,周嘉魚披了衣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到了窗戶邊上。 屋外已經完全籠罩在了夜色之中。但大約是因為地上和屋頂上到處都是積雪,所以外面倒也顯得不是特別的黑,反而亮堂堂的。 周嘉魚縮在窗戶底下,冒了雙眼睛朝著外面望。 他看見了幾個走在路上的人,他們穿著厚厚的冬裝,打扮也并不奇怪,像是鎮上的普通村民。但他們身后的東西,卻顯得有些特別。那是一尊冰雕,精致又漂亮,雕刻的是一長發飄飄的女人,抬起一只手做出招手的姿勢。冰雕的每個細節都很完整,甚至于還雕刻出了縷縷發絲,神態也是活靈活現,看得出是一件非常珍貴的藝術品。 前面走著的幾人,肩上都搭著繩索,繩索上拖著木板,而木板上面則放著那一尊冰雕。 周嘉魚看到這一幕,想起了之前那個女學生小鞠說這里有舉辦冰雕節的習慣,心里微微一松??磥磉@不是什么奇怪的情況,只是鎮上村民在搬運冰雕。他剛這么想著,卻是注意到了什么,臉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 只見臉明明對著前方的冰雕,此時卻扭過了頭,扭頭的方向正是周嘉魚縮在的招待所。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直挺挺的望著散發著微光的窗戶,周嘉魚甚至有種和它目光接觸了的錯覺,他吸了口涼氣,直接縮進了窗戶下面,再也不敢冒頭。 “嘎吱,嘎吱——”聲音逐漸在走遠,最后消失在了周嘉魚的耳旁。 周嘉魚捂著自己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臟,咽了咽口水,道:“祭八,這不是我的錯覺吧?” 祭八說:“不是,我也看見了,那冰雕扭頭了對吧?”而且是一百八十度轉過了頭。 周嘉魚很后悔自己那該死的好奇心,他說:“我就不該去看的……” 祭八道:“既然沒事兒,就別管它了,早點睡吧?!?/br> 周嘉魚同意了祭八的說法,趕緊爬上了床。 那幾個拖著冰雕的人走遠之后,一切再次都安靜了下來。寒風呼嘯著,吹的窗戶碰碰作響,好像下一刻那薄薄的玻璃就會被吹碎一樣。躺在床上的周嘉魚覺得身體冷的厲害,冬天就是這樣,剛爬上床的時候身體很難暖和,特別是雙腳,幾乎都凍木了。本來疲倦的身體,卻因為侵入骨髓的寒冷無法入眠,周嘉魚翻來覆去,眼見都到了十點多,還是沒能醞釀出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