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一直到陸夜白出去關上門了,關珊才松了一口氣,做到床邊捏了程安沐的臉一下,“睡了這么久,我看看臉睡歪了沒?” 程安沐皺了皺眉頭,“我睡了很久嗎?” “也不算太久,從九臺山下來,這是第三天?!?/br> 提起九臺山,程安沐心里一緊,蜂蜜水也顧不上喝了,抓住關珊的手,“珊珊,后來發生什么了?和我一起送到醫院來的人還有幾個?!” 見程安沐這么激動,關珊眼睛里有點心疼,真不明白為什么程安沐有這么受不完的罪。 “安沐,你知道我不會瞞你什么,一會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但是那之前,我要先跟你說一件事?!?/br> “什么事?” 程安沐眼皮跳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關珊的視線移到程安沐的肚子上,鄭重地開口,“醫生說了,你有先兆流產的跡象,你現在最好臥床,而且情緒不能太激動,知道嗎?” 程安沐整個人一愣,手隔著被子放到小腹上,語氣很自責地開口,“那寶寶現在怎么樣?!?/br> 關珊摸了摸程安沐的頭,“放心,醫生說現在寶寶還是很健康的,這段時間注意安胎和休息就沒問題了?!?/br> 程安沐心里松了一口氣,寶寶安然無恙,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嗯,我知道了,我會控制好情緒的?!?/br> 關珊點點頭,“嗯,什么都過去了……” 程安沐看著自己摸著小腹的手,視線低垂,開口道,“珊珊,說吧?!?/br> 關珊看了程安沐一眼,起身去包里翻了一陣,拿了一個小紙團過來,遞到程安沐手上,“因為纜車壞了,我和宮律是在山下等著的,陸夜白交代他叫救護車和維修工人,你們下來的時候纜車已經修好了,陸夜白才抱著你下纜車,你就被送上了救護車,至于這個……” 關珊頓了頓,“這是你捏在手心的,我覺得對你應該挺重要的,所以就幫你留了下來?!?/br> 程安沐展開紙團,看到那顆糖紙浸過血的糖,瞬間淚目,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關珊一開口就先說了寶寶的事情,所以程安沐的情緒真的沒有太激動,只是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在被子上面,關珊就拿個紙巾的時間,被子上就濕了一大塊。 “他,他死了對不對……”程安沐開口艱難。 關珊猶豫了兩秒,開口道,“我不確定,但確實從九臺山上抬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宮律說的那個外國人,另一個人我不知道,宮律也不太清楚?!?/br> 程安沐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默默握緊了手中了糖。 這樣的糖,以后再也沒有人會給自己,告訴自己別哭了。 “安沐,你也別太難過了,那個叫alex的,也是這兩天宮律才跟我說,遇上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想?!?/br> 程安沐深吸一口氣,“……我知道的,只是我沒想到,我和他再次見面居然是用這樣的方式收尾……” 程安沐說話的時候看得出換氣很不自然,在盡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情緒崩潰,關珊輕輕拍著程安沐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心里難過你就跟我生活,不要憋在心里,說出來就好了?!?/br> 程安沐看著手里的糖,視線沒有焦距,“珊珊,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剛到孤兒院那一年多,有一個小哥哥特別照顧我嗎……” “嗯,后來被領養全家出國了是吧?當然記得啊,你不是說要是沒有他你現在可能就是個孤僻偏執的人了嗎,還一直想著要聯系他,我看……” 關珊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整個人都被嚇到了,捂住了嘴,“安沐,不會那個男的就是……” 程安沐點點頭,又是一串眼淚流出來。 “我的天啊,怎么可能這么巧!”關珊被嚇到了,要不是程安沐親口說出來,她就是想破頭都不可能把九臺山上抬下來的人和那個程安沐口中的童年小哥哥聯系在一起。 “可是怎么會,他不是移民國外了嗎?怎么會去了九臺山?我聽宮律說這次去九臺山,他們做了很多安排的,就算真的碰巧他也是去祈福拜佛,也不可能能到后殿去啊?!?/br> 程安沐一邊流淚,一邊把從在寶康醫療中心遇到盛躍楠,又在九臺山遇到他,以及他的身份,為什么回國,和alex的淵源,還有在九臺山后殿亭子里發生了什么都告訴了關珊。 關珊聽完,從震驚變成了沉默,難怪程安沐這么難過,難怪程安沐一睡這好幾天不醒過來,這么大的打擊換誰誰都受不了。 氣氛一時有點沉默,不知道過了多大一會,關珊才開口—— “安沐,他能為你做這么多,甚至為了你去死,他一定想你好好的,幸??鞓返鼗钪?,所以你不要太難過,這樣的愛是偉大的,他付出并沒有想要你的回報,你不用因為他的死自責,這件事不不應該成為你今后生活的負擔,知道嗎?” 程安沐看著手里的糖,點了點頭。 可是,盛躍楠為程安沐做的又何止這么多。 醫院花園。 “狼隊——” 陸夜白開口,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人扭頭過來,笑了笑,“怎么下來了,她,她怎么樣了?” 開口的人正是尤叔,也是野狼大隊的隊長陳邊,程安沐的父親宮縉。 “剛醒,現在和關珊在一起,我給爺爺他們打過電話了?!?/br> 聽到程安沐醒了,坐在長椅上的宮縉第一反應是想站起來,估計是想去看看,但一動才發現腿上有傷,只能作罷。 從九臺山下來,陸夜白就知道了尤叔的身份,隨著alex的犯罪帝國終于瓦解,也查出了當年和alex父親一起合謀打算泄露國家機密的高官,徹底清理了這個犯罪集團幾十年在國內的販毒渠道和走私接口,高度機密的野狼計劃也算正式結束。 宮縉記功進銜,也恢復了身份,關于以前的處分各種事情也都迅速解決了。 短短兩天時間,軍隊高層就進行了一次大肅清,好幾個身居高位,手握實權的人下馬,但消息仍舊對外隔絕,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 外界知道的,應該就只有野狼大隊恢復編制,以及當年事情的始末,撤銷了對麋鹿灰熊他們的通緝,宮縉仍兼任野狼大隊隊長。 本來宮縉是想讓陸夜白也回野狼大隊的,但是陸夜白拒絕了,野狼大隊執行的任務都是游走在生死邊緣的,經歷了這些事,他現在只想守在程安沐身邊,不想再讓程安沐擔心。 宮縉當然也沒有勉強,保家衛國的事還有很多熱血男兒可以來,可他的女兒只有一個陸夜白。 這一次,宮縉選擇為了女兒自私一次,說是父愛也好,彌補也好。 關于野狼計劃,宮縉把可以說的部分都告訴了陸夜白,包括當年邊境線怎么逃脫瞞天過海等等,陸夜白曾經是個軍人,他能理解宮縉的選擇,但同時心里更佩服了。 蟄伏二十多年,一步步接近犯罪集團的最核心,做了多少犧牲,經歷了多少危險,這都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狼隊,上樓吧,這里風大,剛動了手術還是要多休息?!?/br> 相比于其它稱呼,陸夜白還是更習慣叫宮縉狼隊。 “沒事,這些年每天繃著神經,都快忘了吹風是什么感覺了,你也坐——” 宮縉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伸出來的手上是褶皺猙獰的皮膚,還有左邊從眼睛到耳后的恐怖皮膚都是邊境線上留下的,那么洶涌密集的炮火要是毫發無傷的話,犯罪集團那邊的人肯定會懷疑,所以當年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闖過鬼門關。 本來軍區是安排了療養院讓宮縉養傷的,但是宮縉執意要住在這里,至于是為什么,除了程安沐大家都很清楚,他只是想趁著經過病房的時候看一眼自己的女兒。 陸夜白在旁邊坐下,宮縉從病號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個白色信封,“我想了兩天,還是決定把這個給你?!?/br> 宮縉把信遞到陸夜白手上,“這是小楠去九臺山前一晚寫的,寫給沐沐的?!?/br> 陸夜白接過信封覺得有點沉重,沒有說話。 “其實小楠應該算是整件事里付出了最大的代價的無辜者,沒有享受過幾年盛家公子的待遇,卻也因為這個身份被牽扯其中?!?/br> 陸夜白沉默,關于這個真正的盛躍楠,宮縉也都告訴了陸夜白,從alex發現他是盛家公子開始,養父母意外慘死,他被藥物和毒品控制,然后為了程安沐被威脅,限制自由,病痛侮辱……他原本前途無限的人生毀于一旦。 “從來到京市后alex就一直用沐沐的安全威脅他,逼他去和盛柏生做親子鑒定,逼他吃神經類藥物,限制他的自由,為了沐沐他都忍過來了……他對沐沐,愛得不比你少,可他卻除了童年那點記憶什么都沒得到,他甚至連見沐沐一面都要偷偷摸摸的……這封信是他拜托我的最后一件事,我現在給你,至于給不給沐沐,你來做決定吧……” “我會給她的,她應該知道?!?/br> 陸夜白并沒有猶豫,雖然對于有這么深愛程安沐的一個人這件事他是吃醋的,也知道他擋的這一槍會讓他永遠活在程安沐心里,但陸夜白也無比感激,感激他默默做了這么多。 陸夜白愛程安沐,但是愛得不自私。 這可能是陸夜白和盛躍楠兩人對程安沐的感情里最相似的地方。 宮縉看向遠處,開口道,“夜白,我把我的女兒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對她好,讓她以后的日子快快樂樂的?!?/br> “嗯,放心吧……爸?!?/br> 陸夜白把稱呼從狼隊換成了爸,宮縉會心一笑,點頭道,“這就好,你說的話我信?!?/br> 陸夜白仰頭看了一眼程安沐病房的方向,有點擔心,怕關珊真的什么都跟程安沐說了,這妞又哭。 陸夜白很清楚,關于這件事程安沐會哭不可避免,但是陸夜白想在程安沐哭的時候,守在她身旁。 好像是看出了陸夜白的心思,宮縉笑了笑,開口道,“好了,你上去照顧沐沐吧,我再坐一會讓護士推我上去,不用擔心?!?/br> 陸夜白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等著的小護士,用眼神朝她示意了一下,起身進了住院部大樓。 病房。 關珊把在小溪邊找到和思安玩得開心的松松,還有一群人下山送醫院,在醫院這么些天的事情大體跟程安沐說了一遍,程安沐握著糖聽得很認真。 關珊看程安沐舍不得放下這顆糖有點擔心,畢竟對一個能為了自己擋子彈去死的人,要說一點觸動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可是關珊知道的是,陸夜白做得也不少。 “安沐,這顆糖你能握著,但是你要知道陸夜白給你的不光一顆糖,你懂嗎?” 程安沐展開手,低頭看了一眼手心的糖,彎了彎唇角,“放心吧,我一直都是把他當哥哥,當親人,好不容易重聚的親人在自己面前倒在血泊里,為了保護自己死掉了,我難過一下也是正常的吧?!?/br> 關珊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不然人家都死了,你還……呃,安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陸夜白也很好,他對你也是掏心掏肺的,這個盛躍楠雖然不錯,但是有些愛有些付出注定是沒有結果的?!?/br> “我自己愛誰我還是能分清的,更可況,alex開槍的時候,大白也是把我抱在懷里,自己對著槍口的?!?/br> 雖然盛躍楠的死對自己而言震撼太大,可程安沐也不會忽略,自己愛著的這個男人,也是用生命在愛著自己的。 他愿意為了自己,眼睛都不眨地給自己這么多槍,愿意為了自己跳崖,也愿意為了自己擋槍…… 就算愛情里有先來后到,程安沐最先愛上的也是陸夜白。 關珊握住程安沐的手,“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我們到山腳停車場的時候纜車壞了,上山的路也因為滑坡走不了了,陸夜白是一個人摸黑從沒有路的地方爬上九臺寺的,還有你是不知道他抱著你從纜車上下來的時候可把我嚇死了,你渾身是血,他也是,我還以為你受傷了哭了一路,到了醫院才知道你除了臉腫了,其它什么事都沒有,陸夜白腿上可是有好幾槍的?!?/br> “六槍?!?/br> 程安沐開口,“alex開了一槍,剩下的五槍是alex用我威脅他,他自己開的槍?!?/br> “這也太可怕了吧……難怪宮律這狗腿子這么怕陸夜白,要我我也怕啊,眼睛都不眨地往自己身上開槍,對自己都這么狠,這樣的人誰敢惹?!” 說著關珊砸了砸嘴,“嘖嘖嘖,不過說真的,陸夜白倒是真不錯,自己都傷成那樣了還一路抱著你,路上宮律,還有那個什么麋鹿和銀狐都想上去幫忙,全被他一個冷眼瞪回來了,到了醫院都確定你沒事了,他還是要守著不去動手術,最后是爺爺做主給了他一陣鎮定劑,才被帶去做手術的?!?/br> 程安沐鼻子酸酸的,關珊還準備渲染一下陸夜白有多慘,愛程安沐愛得有多深,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陸夜白走進來看程安沐眼睛是紅紅的,看向關珊的眼神頓時就帶了寒意,嚇得關珊立馬閉了嘴,找了個借口趕緊溜,反正該說的都說了,確定程安沐不會想不開之類的她就放心了。 陸夜白走到床邊發現粥一口沒動,立馬緊張起來,“怎么都沒吃?胃里不舒服嗎?你想吃什么,我讓孫媽做好送過來,或者我現在去給你買?!?/br> 程安沐搖搖頭,伸手摸了摸陸夜白的手臂,能明顯感覺到藏在衛衣下的一圈紗布,“大白,疼不疼?” 陸夜白一愣,坐到床邊,握著程安沐的手放到臉頰上,“不疼,真的?!?/br> 陸夜白風輕云淡的語氣讓程安沐的眼睛又紅了紅,不過程安沐卻彎了彎唇角,“大白,你該刮刮胡子了,扎手?!?/br> “???是嗎?” 陸夜白嚇得立馬松開程安沐的手,“我一會就去刮?!?/br> 程安沐重新摸上陸夜白的臉,胡茬還是有點扎手,眼睛里的血絲密密麻麻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得出他這幾天應該都沒有休息好,聽關珊說了,程安沐才知道在去九臺山之前陸夜白就為自己考慮了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