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說著,蘇子衿看向身后的青煙,吩咐道:“拿上來?!?/br> “是,主子?!鼻酂煈艘宦?,隨即毫不遲疑的,便將一個瓷瓶遞到蘇子衿的手邊。 蘇子衿指了指對面的墨白,便笑道:“給國師送過去罷?!?/br> 青煙點頭,隨即上前幾步,將瓷瓶遞到墨白的面前。 墨白微微一愣,心下倒是生出了幾分不是滋味的意思。 要說墨白,其實也算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他自來便有慧根,又加之是墨家命定的鉅子,所以一直以來,都是被人仰視著。 在寺中度過的那些歲月,主持說他塵緣未盡,便安排了他去做疆南國的國師,所以,他一路上走來,倒是沒有絲毫阻礙,更是被奉做神明。如今瞧著蘇子衿這一副想他盡快離開的模樣,生平頭一次,墨白的心中,起了一絲計較的心思。 這絲計較,讓墨白不禁有些詫異,他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又清醒的想要去試一試…… “國師大人,”青煙垂眸,提醒道:“傷藥?!?/br> 不過一瞬間的事情,墨白已然回過神來,只見他悠悠然一笑,接過青煙遞來的瓷瓶,道:“多謝郡主?!?/br> 蘇子衿點了點頭,正打算讓墨白將無影水交出,不想,這一頭,司言卻是清冷抿唇,涼涼道:“國師大抵也可以離開了?!?/br> 蘇子衿聞言,倒是也不感多么意外,況且司言所說的,正是與她想法一致,所以輕笑一聲,蘇子衿便接著司言的話,道:“國師離開前,記得將無影水與子衿?!?/br> 蘇子衿的話一出,墨白不禁挑起眉梢,原本他以為蘇子衿應當不愿將無影水的事情告訴司言,所以方才才下意識的含糊其詞,幫其遮掩,可沒有想到,蘇子衿對司言的信任,竟是這樣的深,深到這等子心思,都可以毫不隱瞞…… 拋卻心中的念頭,墨白便垂下眸子,好半晌,才淡然道:“郡主不必憂心,墨白雖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輩,但至少在信譽上,還是有些講究的,再者說,郡主無論出于何種原因,也算是救了墨白一命,墨白自是不會背信棄義?!?/br> 說著,墨白微微拂袖,攜著煙塵滾滾,飄然離去。 身后,蘇子衿桃花眸子有幽光閃過,臉上的神色,竟是有一瞬間和墨白那悲天憫人的模樣,極其相似! …… …… 很快的,蘇子衿便隨著司言一起坐上了長寧王府的馬車。 一上馬車,蘇子衿便覺得司言著實是個心細如塵的,他大概知道她畏寒,便專門備了炭火在馬車之內,以至于蘇子衿進去的時候,只覺周身溫暖,寒氣漸消。 微微一笑,蘇子衿便打算將大氅解下來,只是,她才抬起手,司言便已然湊了過來。 在蘇子衿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已經落在了蘇子衿的脖頸處,他沉默不語,面色依舊淡漠的看不出一絲情緒,可手下的動作卻是異常的輕柔。 蘇子衿忍不住看向司言,只見他面容清貴秀美,長長的睫毛覆下一層陰影,看起來委實好看精致,令人竟是不由看呆了去。 這一頭,司言兀自認真的解著蘇子衿的大氅,他動作很慢,鼻尖傳來蘇子衿身上淡淡的木樨香味,有些令人心馳神往。不到片刻功夫,司言便將蘇子衿的大氅解開了,隨即他食指一動,便將那大氅捻了起來,打算放到一旁。 然而,直到這時,司言才發現,蘇子衿坐著大氅的一角,于是,他便抬眼,打算讓蘇子衿稍稍起身一下。 只是,司言方抬眼,便瞧見蘇子衿一副愣愣的模樣,桃花眸子盯著他的面容,竟是一眨不眨。 四目相對,一瞬間,蘇子衿便垂下眸子,臉色泛起緋紅,心下更是有些埋怨自己的不爭氣。 分明從前她看司言的時候,也只是生的不錯而已,怎的現下越是看,越是有些沉迷其中?難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成? 見蘇子衿一副不自然的模樣,司言清冷的瞳眸不禁閃過一絲笑意,隨即他緩緩上前,蘇子衿一驚,便下意識的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 司言抿唇,長臂一伸,便單手將蘇子衿微微抱起,而后他抽回大氅,眼底有寵溺的神色浮現:“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br> 一言落地,他便將蘇子衿放了下來。 蘇子衿聞言,不禁瞪了眼司言,心中暗道這廝學壞了去。方才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蘇子衿確實以為他要吻她,所以才情不自禁的便伸手阻擋,可司言倒是極好,故作一副釣魚的模樣,其實是為了將大氅提起,分明他可以直接讓她起身的…… 被蘇子衿這一眼瞪的,司言卻是越發愉悅了幾分,淡漠的俊顏,一時間也顯得稍稍柔和一些。 蘇子衿見此,不禁想了想,側過臉去,淡淡問道:“你就不怕我與墨白有什么事情么?” 司言的反應,其實是出乎蘇子衿意料之外的,她以為司言瞧見墨白應當要懷疑她的品行,畢竟一個女子貿貿然將一個陌生男子帶入府中療傷,著實有些怪異的很。 可她到底沒有料到,司言的表現異乎尋常的鎮定,鎮定到對她竟是沒有絲毫懷疑,就是出了門,坐上了馬車,他也沒有要問她的打算。 “因為懂得,所以深愛?!彼麑⑻K子衿的臉捧起,薄唇含冰,卻眸光如水:“因為深愛,所以不疑?!?/br> 至始至終,他有的只是對墨白的不悅之意,倒是不曾懷疑蘇子衿與墨白是何關系。他喜歡蘇子衿,也了解蘇子衿,即便蘇子衿沒有說,他也知道她不會那般。 這份信任,不是平白無故,而是來源于愛…… 因為懂得,所以深愛。因為深愛,所以不疑。 一瞬間,蘇子衿的臉容綻放出艷絕楚楚的笑顏,她就好像初春的桃夭一般,灼灼其華。 …… …… 錦都東街,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人潮涌動。 “小輕衣,你等等我!”百里奚一邊手上拿著一根糖葫蘆,一邊追著輕衣,道:“人太多了,莫要走散了?!?/br> 說著,百里奚已然走到了輕衣的跟前,將手中的糖葫蘆遞到輕衣面前,笑嘻嘻道:“這個給你?!?/br> 輕衣眸光一動,便冷冷道:“幼稚?!?/br> 這話一說,輕衣便越過百里奚,打算離開。 只是,百里奚哪里容許她再次跑掉?這里人來人往,著實有些不安全的很。于是,百里奚一個躍步,便沖到輕衣前頭,擋住她的去路:“我好不容易搶到了,你就勉強吃一個唄?” 輕衣皺眉,語氣不善道:“又不是我讓你去搶的?!?/br> 百里奚曖昧挑眉,一副‘我懂你’的樣子,賊兮兮道:“你不是瞧了眼么?” 百里奚之所以會去買糖葫蘆,還是因為輕衣看了一眼。就沖著輕衣那一眼,百里奚便擠到了人潮之中,搶來了這么一根冰糖葫蘆。 輕衣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無語道:“賣冰糖葫蘆那人臉上生了個大痦子,我才多看了一眼?!?/br> 她素來不喜吃甜食,自是對冰糖葫蘆不那么感興趣了,再者說,這種小孩子的吃食,她這么一大人,怎的會饞嘴? 見輕衣一副認真的模樣,百里奚‘啊’的叫了一聲,隨即他空著的一只手捂上心口,有些夸張,卻可憐兮兮道:“都怪我不懂你,算了,反正我也習慣了。我記得小的時候,為了討好我娘,我也是這樣在人群中搶了冰糖葫蘆給她,不過她瞧不上我,自然也就這樣拒絕了,后來,那冰糖葫蘆被丟進河里……” “給我!”輕衣嘆了口氣,語氣生硬,卻伸手道:“我什么時候說不要了?” “你真的要吃嗎?”百里奚眼睛一亮,就像是個得到糖的孩子,不過轉瞬,便又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蘆,語氣落寞道:“算了,你可能是可憐我,其實你不必這樣的,我也是習慣了……” “拿來!”輕衣瞪了百里奚一眼,直接二話不說,便從他手中將冰糖葫蘆奪了過去。 在百里奚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輕衣已然咬了一口,點了點頭,道:“味道還算不錯?!?/br> 說著,輕衣便轉身,一邊‘津津有味’的品嘗冰糖葫蘆,一邊朝前走去。 百里奚看的一愣,不過心下卻是有狂喜之意浮現出來,他開心的跳了起來,一副興沖沖的模樣,便朝著輕衣的方向而去。 一邊走,百里奚心中還一邊想著,果然裝可憐在輕衣面前,是最行得通的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人群中忽然爆發出尖銳的叫聲,與此同時,人潮淹沒,一瞬間,輕衣那窈窕秀麗的身影,便消失無蹤。 只唯獨一根被碾碎了的冰糖葫蘆,在地上顯得異常凄冷。 …… …… ------題外話------ 安寧夫婦vs墨白,墨白卒 ☆、53木木(上) 冷月高高掛,寒風凜冽,黑夜中,有人影閃過,悄然無聲。 蘇子衿和司言下了馬車后,便朝著肆念軒的高臺雅間而去。 肆念軒有高臺雅間,專門為每年的煙火節而造,但高臺甚少,故而錦都中但凡貴胄子弟,都要提前訂下高臺所在的雅間,左右只循一個先到先得的章法。 一踏入高臺所在的位置,蘇子衿便不禁問道:“聽說這肆念軒的高臺,需得提前一年預先訂下,難道你也是一年前訂下的?” 一年前的話,蘇子衿還著實是不認得司言,只是聽人說起,長寧王世子司言是個如何卓絕之人,卻是未曾料到,如今她會與司言有這樣深的情意。 “這是皇祖母訂下?!彼狙詻]有隱瞞,只淡淡道:“她每年都會訂下這肆念軒的高臺,邀陛下和我共賞煙火?!?/br> 因著這個緣故,肆念軒的老板才年年獨留這雅間與太后和司言等人。不過這件事,倒是知道的人不多,畢竟帝王出宮,最是害怕行刺一說。 蘇子衿詫異,看向司言,不禁笑道:“那咱們豈不是喧賓奪主了?” “不礙事的?!彼狙陨锨?,低頭看向蘇子衿,清冷道:“皇祖母很關心我和你的事情,若是你覺得歡喜,皇祖母自是會倍覺值得?!?/br> 太后這個人,其實蘇子衿印象很深,大抵在去祁山的時候,她便深覺這老人是個極為曠達,也極為聰慧的,若非聰慧,做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非曠達,做不到權勢到手后,還如此安詳平和,通透世理。 “太后大抵是為你cao碎了心?!碧K子衿朱唇一動,便似笑非笑道:“阿言,我一直好奇,你為何這樣大了,還只是對我心動過?” 蘇子衿在沒有和司言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只知道司言性情冷淡,她那時根本不想了解司言,故而沒有深入去打聽。不過,瞧著司言對她的熱烈而又純情的模樣,蘇子衿便斷定了,司言這廝,定是未曾嘗過情愛的滋味。 “這樣大?”司言難得的挑起眉梢,語氣不明:“子衿,你可是嫌我年紀大?” 司言和蘇子衿,一共差了四歲,不過卻是截然不同的層次。 在大景,男子大都很早成親,而越是貴胄的男子,便越是極早娶妻生子。女子卻是有些不同,普通的女子大抵十四五歲成親算是正常,可越是官家府邸的小姐,便越是會拖到十六七歲,這一點,大概是與兩者成親的出發點不同。男子成親是為了鞏固勢力、鞏固家族地位,而女子……但凡野心大點的大臣,都會挑挑揀揀,等著奪儲亦或者各府執掌的大局定下來后,才會去抉擇合宜之人。 “這個倒是沒有?!碧K子衿聞言,不由一愣,隨即笑起來,眉眼灼灼:“我只是想不通,你這樣的好,若是早幾年……哪怕是早一年有女子入你的眼,想來也是沒有我什么事情的?!?/br> 誠然如此,蘇子衿還是慶幸,慶幸在于,他們未曾相識前,司言不曾愛過誰,畢竟這樣好的司言,哪個女子舍得放棄? 而同樣的,她也慶幸,遇到司言的時候,她的心中,也沒有任何人存在,唯獨存著樓霄,也只是因為深仇。 這樣的剛剛好,著實有些湊巧,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般,在最恰當的時間,讓你遇到最好的人。 這是上天的眷顧,也是命中注定。 司言聞言,便當真是思索起來。好半晌,他才垂眸看向蘇子衿,深邃的眸底有認真之色浮現:“我不知道為何,可我素來不太在意誰,只唯獨你……子衿,我做不到不在意?!?/br> 這世界上,有些事情沒有道理,有些情感突如其來,就好像司言,他在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蘇子衿有意的時候,從未考慮過成親,更是沒有對哪個女子有過在意。然而,自從發現自己對蘇子衿存著一絲愛意后,他的世界便突然溫暖了起來,她就好像是一團火焰,分明笑中含冷,卻依舊將他點燃,讓他為之沉迷而不知悔改…… 這樣的司言,情深而無比撩撥人心,他看起來極為認真,可偏生就是這般認真的模樣,令她有些恍惚。 抿唇一笑,蘇子衿正打算說什么,然而,肆念軒樓底下,卻是忽然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吵鬧起來。 “子衿!子衿呢!”有青年漢子一身布衣,在底下吵吵嚷嚷,惹得人群圍觀一片。 有人見這漢子如此激動,便好心問道:“我說這位大哥,你說的子衿可是長安郡主?” “不錯!”那漢子點頭,依舊看起來非常激動:“那是我媳婦兒啊,大哥,行行好,求你帶我去找她吧?” 一聽那漢子說蘇子衿是他的媳婦兒,眾人便詫異起來,有的人搖了搖頭,直到這漢子癡心妄想,也有人嘆息著這漢子原來竟是個瘋子。